僵持半晌,他動手撥開樹冠,將頭伸進去。就在此時,一直蟄伏在樹枝上等待時機的溫德爾閃現到雌蟲麵前,把雌蟲拽進樹冠,把他的翅膀困在茂密的樹枝之中。剝奪了雌蟲的最大優勢,同時限製了雌蟲的活動能力。這裏離地麵還有一段距離,雌蟲不像溫德爾一樣能抓緊樹枝,此時全靠溫德爾抓著他才不至於掉下去。溫德爾同時牽製住他的雙手和蟲翼,把雌蟲的胸膛壓向樹幹,不容置疑地說:“誰叫你來的,說。”雌蟲艱難地動了動腦袋,什麽都沒說。溫德爾危險地眯起眼睛,聲音冰冷:“你們雌蟲很重視蟲翼對吧,不說,我就把你的蟲翼連根撕下來,然後把你從樹頂摔下去。”蟲族星球的樹都極其高大,這棵樹又是周圍長勢最好的一棵,從樹頂摔下即便能活下來,也至少少了半條命。雌蟲的自我恢複能力強,但並不是永生不死。“一次不說,兩次不說,但活活摔死之前,你一定會說。”溫德爾低著聲音,在雌蟲耳邊輕柔地說。雌蟲沉默片刻,確實說話了,但說的卻是:“我不信。”“……”溫德爾傻了,無話可說。他不知道這隻雌蟲的意思,是不信溫德爾能剝了他的蟲翼,還是不信溫德爾會把他帶到樹頂再摔下去?而且事實是,溫德爾確實不會這麽做,他隻是說出來嚇嚇這隻雌蟲而已。但他確實沒想到雌蟲會有這種出乎意料的反應。蟲族的蟲翼就像是鋒利的紙張,隻有在隨意揮動並有速度加持的時候,才有利刃的效果。被困在樹枝之間的蟲翼並沒有威脅性。但也不能這麽一直僵持著啊,溫德爾犯了難。可要是就這樣放開雌蟲,雌蟲可能就會把他殺了,這該怎麽辦呢……,等等。好像也沒什麽不行。反正在這個世界的加勒德亞是一隻無恥的蟲渣,沒有任何人留戀他,他活著不會給任何人帶來好處,反而會帶來無盡的災難。就像溫德爾在自己原本的世界一樣。這樣的蟲渣是不是死了更好?溫德爾沉思道,並不在乎他其實是在思考自己的死亡。但思來想去,他還是有顧慮。溫德爾壓著雌蟲的手用了些力,沒頭沒腦地問:“在你們的法律中,如果雄蟲死了,他的雌蟲會怎麽樣?”蒙麵雌蟲茫然地回答:“去找下一個雄蟲。”溫德爾長舒一口氣,收回施加在雌蟲身上的壓力,變成輕柔地扶著他,順便還給他拍了拍灰:“不好意思啊,剛才稍微有點沒反應過來。”“現在你可以殺我了,最好一擊斃命,不過你要是實在恨加勒德亞想多來幾下,我也承受得住。”看雌蟲愣在原地不懂,溫德爾想了想,恍然大悟:“在這裏你不好動手吧。這樣,你把我抱去平地再解決,是不是順手點?”蒙麵雌蟲呆滯地看他,緩緩抬起手,把溫德爾扛在肩上。他從茂密的樹冠一躍而下,受束縛的蟲翼在月光下展開,扇動著,帶著兩蟲平穩落地,降落在另一隻雌蟲麵前。火紅色頭發的雌蟲一臉疑惑地盯著姿勢奇怪的溫德爾和蒙麵雌蟲。“你們在幹什麽?”他緩緩開口。溫德爾覺得阿布戴爾的態度非常奇怪。如果阿布戴爾和這隻雌蟲是同夥,應該會直接攻擊麵前已經沒有遮擋物的溫德爾;如果他不是這隻雌蟲的同夥,那就應該幫助溫德爾製住這隻雌蟲。總之,阿布戴爾的反應太過平靜。反而讓溫德爾拿不準他究竟是站在那一邊。但這並不是最奇怪的。蒙麵雌蟲把溫德爾輕輕放下,鬱悶地說:“雄主,你剛才在幹什麽,都弄得我有點痛了。”溫德爾睜大了眼睛:叫我什麽?直至此刻,他意識到雌蟲的聲音非常熟悉,於是一把將雌蟲的麵具扯了下來。“艾納?!怎麽是你?”溫德爾驚疑不定地盯著麵具後那張熟悉的麵孔。微微汗濕的額角黏著幾縷灰發,艾納眨了眨眼,用手掌掃了掃被壓在麵具後的頭發,說:“本來要來的蟲臨時有事,回軍部加班了,所以我就過來了。”阿布戴爾抱著手臂,皺眉:“現在怎麽辦。”兩蟲同時沉默,扭頭看向溫德爾,像是等著他說些什麽。溫德爾完全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就像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剛才還想要他命的雌蟲此時好像無事發生過。算了吧,不裝了。他做出決定,頓時感到一陣釋然。此前溫德爾不想暴露自己的狀態,隻是害怕艾納會自責。但現在這隻雌蟲既然已經做好隱藏身份暗殺加勒德亞的準備,想來也不會因為他的失憶而自責得懲罰自己。阿布戴爾更是如此,他從未真正屈服於蟲族的不平等規則,也不會做出背叛同伴的事情,將艾納指認為傷害溫德爾的罪蟲。就算溫德爾坦白,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被這些失去真正雄主的雌蟲殺死。溫德爾從很久以前就不再那麽在乎自己的生命。但也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他能夠說服這些雌蟲和自己合作,庇護他們安全地在莊園中過完一生。這麽做,他能死的更心安理得一些。溫德爾幹脆了當地攤牌:“我以為你們要殺我,如果這不是你們原本的計劃,那我也不知情。”麵前的兩隻雌蟲麵色瞬間改變了。艾納一臉迷茫,阿布戴爾震驚地眨眼:“你說什麽?”溫德爾坦然宣布:“其實我失憶了,從醫院裏醒過來的那天就這樣了。”“而且,不知道你們相不相信,我已經不是原來的雄蟲加勒德亞了。我是另一個靈魂,無意間附身到加勒德亞身上。”阿布戴爾的視線上下打量著溫德爾,臉上的喜怒全部收斂下去,危險地眯起眼睛:“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艾納也一眨不眨地盯著溫德爾,肌肉緊縮,悄悄壓低頭顱脖頸,像是一頭盯上獵物、準備馬上將獵物一擊斃命的狼。這是他此前從未在加勒德亞麵前展露過的一麵。溫德爾視若無睹,淡定地說:“我知道。”“證明就是,我沒有任何虐待雌蟲的欲望,甚至對你們也不感興趣。”溫德爾真誠地直視兩隻雌蟲的眼睛:“我可以向你們保證,我之後再也不會虐待任何一隻雌蟲。相反,我會善待所有雌蟲,尤其是我的雌侍和雌奴。“加勒德亞虐待雌蟲名聲在外,所以雄子保護協會和政府都不回來找你們的麻煩。從今之後,你們雖然頂著加勒德亞的雌蟲的名聲,但我會保證你們的完全自由和最大程度的安全。“裏昂家財產豐富,我可以買下懲戒所中即將被拍賣的雌蟲並給予救治而不是肆意發泄自己的欲望,可以用信息素救下因為沒有雄蟲而受到暴亂期困擾的雌蟲,可以通過裏昂家族的名望,在軍事法庭上因為不合理的緣由被判處極刑的雌蟲。”“希望你們好好想想,不要將這件事說出去,和我合作,給更多的雌蟲一條出路。”良久沉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什麽啊,太好笑了吧。”溫德爾目瞪口呆地看到,自己真誠發出的合作邀請換來的不是雌蟲的回複,甚至不是半信半疑的試探。而是阿布戴爾驟然爆發出的笑聲。就連艾納也收起了攻擊的姿勢並把武器重新收回去,用麵具重新遮擋住自己的臉部,想要掩飾自己的笑容。溫德爾滿頭問號:不是,什麽意思?這是在嘲笑他嗎?“你們是覺得我說的這一切沒有可行性?”他猶疑地問道,“還是認為我是在騙你們?”阿布戴爾捂著肚子,急急喘了一口氣,笑著擺了擺手:“不是。我們是在笑,你就算被打壞了腦袋,竟然還保留著一模一樣的思路。”“你說的都很有可行性,雄主。”艾納較為沉穩地說。他衝著溫德爾歪了歪頭:“因為我們已經這麽做好幾年了。”第011章 在深郊的密林中,兩道蟲影正一前一後地穿梭再林中,其中前麵的那隻蟲還帶著另一隻沒有蟲翼的雄蟲。被架起雙臂飛在空中的雄蟲,正是不久前才和自己的雌侍攤牌的溫德爾。阿布戴爾和艾納說要帶他去一個地方,但不能使用飛行器,隻能靠蟲翼飛過去。而沒有蟲翼的溫德爾,則隻能被兩隻雌蟲捎過去。溫德爾掙紮無果,欲哭無淚。他是豹子,不是鳥類動物,實在不習慣雙腳離地的感覺。而且,阿布戴爾帶他的姿勢讓他感覺自己是在草原上被老鷹捉住的獵物。無奈之下,溫德爾隻好靠自己的身體力量在空中保持平衡,同時寄希望於趕緊到達目的地。當一座塔尖隱約出現在樹梢之上的時候,溫德爾精神一振。直覺告訴他,這就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當阿布戴爾靠近的時候,溫德爾看清,這原來是一座比加勒德亞在城市中的莊園還要恢弘的建築群,不僅占地麵積大房子多,而且連著周圍的一片森林,一望無際。比起圖裏歐帝國首都城市中奇形怪狀透著前端科技感的新型建築,這些建築看起來給人一種古舊的感覺,主建築城堡的大門更是一扇看起來就十分沉重的石門。離地麵還有幾人高的時候,阿布戴爾突然說:“雄主,我要鬆手了。”溫德爾告訴他:“在沒人的時候,其實你可以不用叫我”話還沒說完,阿布戴爾不聲不響地鬆開了自己的雙臂,溫德爾瞬間被一陣失重感所籠罩。從半空中把雄蟲扔下去,這絕不是蟲族社會中雌蟲會對雄蟲做出的事情,更別說加勒德亞還是阿布戴爾的雄主。但阿布戴爾做的如此自然,甚至都不會費心留神加勒德亞是否安全著地。最符合溫德爾對雌蟲印象的艾納,對此竟然也沒有絲毫異議。溫德爾已經猜出來,加勒德亞和這兩隻雌蟲的相處方式,也許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但加勒德亞在官網上的名聲,還有那些出現在雌蟲身上貨真價實的傷痕……還有艾納帶著笑意說的那句“我們已經這麽做很多年了”,讓溫德爾隱隱猜到,事情的真相也許令他始料未及。懷著滿腹疑慮,溫德爾跟在兩隻雌蟲背後,走進這座據說“埋葬了無數雌蟲屍體”的郊外別舍之中。阿布戴爾推開城堡的大門之後,溫德爾感到無比震撼。並不是城堡裝修的奢華程度讓溫德爾感到震驚,而是這棟城堡內並不像加勒德亞城內莊園一樣冷清,平時隻能偶爾看到幾個眼熟雌蟲的身影。一進門,溫德爾就發現大廳內坐著至少十隻雌蟲,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有些在交談,有些在一起擺弄溫德爾看不懂的武器裝置,偶爾爆發出幾句爭執。溫德爾出現在大廳中的一瞬間,所有雌蟲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他的身上,交談的聲音紛紛停下,大廳中出現了片刻靜默。“雄主。”“雄主你來啦。”“今天又是哪隻雌蟲要倒黴啊?”隨著一隻雄蟲的問好聲,不同聲音的“雄主”充斥了溫德爾周圍的空間,讓溫德爾一時間頭暈腦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