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是真不想受委屈,也是真不想謀反。


    曾經的許多日子裏,將當今聖上視為大道上的楷模。


    一路艱辛磨難,一路刀尖舔血,一路陰謀詭譎,才造就了現如今最為強盛的大雲皇朝。


    可他為何容不下我們父子?


    這個問題,沈昭陽很快就想明白了,因為那個尚且還在繈褓中的盡仙太子!


    他要給太子鋪路!


    沈昭陽可以理解,如果自己是皇帝,也會這麽做。


    可最不理解的是,我們父子倆都這麽忠誠了,連個郡王位都不願意給嗎?


    沈昭陽的心境之中,已經掀起浪濤。


    頭一次,有股謀反的想法。


    可沒過多久,便被理智給壓了下去。


    沈昭陽伸出手,把父親沈玉宮從地上攙扶起來,輕聲道:“爹,別難過了。”


    “是啊,難過無用啊,當沈家家主也好,陛下也算器重我,否則又豈會將此等大事,交予我手。”


    這番言語,是沈玉宮在安慰著自己。


    沈昭陽則是怔愣了一下。


    爹說的對啊,要是陛下真有所圖謀,又豈會將此事交給我們父子倆?


    趙良是不是在假傳聖旨?


    還是說,他有其他打算?


    而且在那場宴席上,陛下的態度並不淩厲,在他身上也感覺不到任何敵意和惡意。


    沈昭陽感覺有點不對勁。


    此刻已是傍晚,恨不得立馬去皇宮,當麵去和陛下說上一說。


    沈玉宮卻說:“兒子,別犯糊塗,趙良敢這麽說,就說明得到了陛下默許,你如果去找陛下,他隻會覺得我們父子倆很不甘心。”


    “哈哈……”


    沈昭陽苦笑一聲:“明明是最好的世道,我們這些皇親還看不到半點公道,這不就是逼著我們打碎牙齒往肚子裏咽嗎!”


    話語到了最後,沈昭陽怒意變得很重。


    “對!公道!我知道公道在哪!”


    “爹!我不去找陛下!我想到了一個能幫我們伸張公道的人!”


    “海端!海首輔!”


    沈昭陽想到這個人,神情上變得很是激動。


    海端之威名,現如今不管是大雲十五州,還是域外十五州,都是如雷貫耳的存在。


    一身正氣,足可平盡天下不平事。


    沈玉宮忽然嗬斥道:“不許外出!就在這座越王府裏好好待著!明日爹去找陛下,請辭越王之位!”


    此時此刻,沈玉宮的神態非常嚴肅。


    沈昭陽就像是被澆了一桶冷水,一言不發地甩開父親的手,獨自去往一間廂房在床上躺下。


    可到了夜間,輾轉兩側,難以入眠,心中的焦躁感越來越重。


    沈昭陽猛地坐立起來。


    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不行!”


    “我必須要去找一趟海首輔!”


    “不能讓我爹就這麽丟了王位!因為這根本就沒有公道可言!”


    沈昭陽翻身下床,悄然以術法遁離越王府。


    鎬京今夜仍是大雪紛飛。


    沈昭陽在城中來來回回找著,終於找到了海端的住所。


    若不是親眼看到那處陳舊宅子,實在難以想象,當朝首輔居然會住在這種地方,連很多老百姓都不如了。


    沈昭陽走到門前,抬起手輕輕叩響木門。


    還在書案前書寫的海端停筆,披了件外衣就前去開門。


    見到眼前的少年,第一感覺是眼熟,第二眼便認了出來。


    “閣下是……越王世子?”


    沈昭陽點了點頭,滿眼崇敬,拱手行禮,說道:“晚輩沈昭陽,拜見首輔大人。”


    “切莫行禮,快快請進,外邊冷的很。”


    “多謝首輔大人。”


    沈昭陽來到堂屋坐下後,海端從暖壺中倒了杯熱茶,對方雙手接過。


    “不知世子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為公道二字而叨擾!”


    “公道?”


    沈昭陽仔仔細細地說了緣由,海端神態端正,問道:“世子是覺得,沒了越王之位很不公道,對吧?”


    “對!”沈昭陽點了點頭。


    “可若按照皇家禮製,你爹當初就不能襲承越王之位,還是萬壽帝君開恩破例,這你有沒有想過?”


    “想過,問題是現在不隻是沒了越王之位,連郡王之位都不給啊,而且趙次輔的態度太捉摸不透了,晚輩感覺他沒惡意,但又感覺他是想借此事,殺了我們父子!”


    “可說到底,即便還有著越王之位,趙良真起殺心,你們父子也躲不過。”


    “……”


    沈昭陽沉默良久過後才問道,而且還是明知故問。


    “為什麽?”


    但是,海端給出了一個截然不同的答案。


    “因為私心。”


    “世子你太厲害了,十五歲就已經通神境,二十五歲之前必能取金身、神照、天人三境之一,成為大雲皇朝乃至人族最強者之一。”


    “偏偏你是沈家皇族,你還是庶的沒邊的一脈,你還和太子是同輩。”


    沈昭陽卻說:“可我不會造反!”


    “你覺得你這句話,你自己信嗎?”


    “你給你爹爭取越王之位,不也是想日後自己也能做越王?”


    “做了王,還做了沈家家主,難道你就不想做皇帝,你敢篤定這輩子都沒有這個想法嗎?”


    如若捫心自問,的確有。


    尤其是想到沈玉澤坐在龍椅上的模樣,更羨慕了。


    可不敢對海端說出口。


    海端卻能看得出來。


    “趙良給出的方法,對你們父子來說,確實太過委屈了。”


    “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在保護你們,好好做好沈家家主,陛下不會虧待你們。”


    “我也會在朝中,替你和你爹斡旋,陛下是個惜才之人,隻要你不觸犯底線,他也不會絕情。”


    沈昭陽將手中的溫熱茶水一飲而盡。


    苦澀味瞬間從嘴裏泛開。


    “我不要!”


    “既然如此,那我替我爹做主,不當越王,也不當沈家家主!”


    “要是怕我造反,那就請陛下廢了我這一身修為!隻求給我和我爹留出幾畝薄地,能讓我們父子以後度日即可!”


    少年意氣終究難消。


    沈昭陽說的是氣話。


    海端實在有些喜歡這副少年意氣,若是加以正麵引導,未來盡仙太子長成。


    一位盡仙新皇,一位沈家家主,將是人族的兩座堅不可摧的壁壘。


    大雲皇朝,必能因此長盛千年。


    “世子,如果我和你說,限製你和你爹的策略,是我提出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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