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你室友還等著你回去抄作業呢!”聞晦假裝不經意地開了個玩笑。江夏卻沒有笑。他偏過頭,不再看男人和孕婦,腳步飛快地從母嬰店外經過。出了商場,聞晦沒有立即打車,而是問:“隨便走走?”江夏不說話,一根手指勾住他的袖口。兩人並肩壓起了馬路。十一月的山城秋高氣爽,路邊梧桐樹的葉子掉了大半,剩下枯黃的幾片晃晃悠悠地飄下來,落到江夏的頭頂。他伸手拿下來,捏在指尖,望著上麵清晰的脈絡,輕聲道:“剛剛母嬰店裏的那個男人是我爸。”聞晦當然知道那是江夏的爸爸,他難道還能不認識自己的嶽父嗎?但現在的他確實應該是不認識對方的,於是哦了一聲。他明白江夏此時並不需要自己說什麽,隻是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江夏轉了轉那片枯葉繼續道:“我爸媽離婚了,因為我爸出軌,出軌對象是他大學的一個美術生,那女孩才二十一,比我大三歲。”江夏他爸今年四十五,搞了個跟他兒子差不多大的姑娘,還跟人有了孩子。聞叔叔覺得侄兒他爸比自己還禽獸,但這話他沒法說,哪有女婿編排嶽父的道理,結果就聽江夏道:“他比你還過分。”聞晦:……江淮民和汪茹離婚快半年,江夏性格軟,但要說他心裏對江教授一點怨恨沒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江淮民讓他查收的那個生日禮物江夏沒去拿,在門衛那邊放久了,物業打電話過來問還要不要,江夏說不要了,或扔或賣隨他們處理。他至今都不知道快遞盒裏裝的是什麽。江淮民後來發微信問他喜不喜歡,江夏回了個:[喜歡。]這大概就是表麵父子吧。江教授和他的寶剛離婚那陣子,江夏其實有偷偷跑去看過那個破壞自己父母感情的美術生。長得也就那樣,氣質和汪女士比差遠了,江淮民會喜歡她多半是因為她年輕。江夏知道自己的想法主觀又刻薄,可他是汪女士的兒子,注定客觀不了。那女孩被江教授扶著坐到躺椅上曬太陽,臉上洋溢著被心愛之人疼惜和即將為人母的雙重幸福。江夏看了心髒跟著眼睛一起疼,之後再沒去找過那幸福的一家子。今天會遇上純屬巧合,他也不知道江淮民不好好在春城大學教課跑來山城的母嬰店做什麽。“他真讓我討厭。”江夏把手裏的枯葉一丟,皺眉道。“我也討厭我爸。”頭頂傳來聞晦低沉的聲音。江夏抬眼看他。聞晦揉了把他的頭發,笑著說:“我小的時候我爸喜歡喝酒,喝醉了就打我媽,還把我關在房間裏,酒醒了以後又很後悔,給我媽下跪,說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讓我媽原諒他。”“那你媽原諒他嗎?”江夏琥珀色的小鹿眼裏閃過一絲厭惡,“家暴隻有零次和無數次!”聞晦點點頭:“嗯,她是個心地非常善良的女人,願意一次次給他機會。直到有一回他又喝醉了,打我媽打得特別狠,我在房間裏都能聽到她哭著求我爸別打了。我撬開窗戶偷偷溜出去,結果不小心磕到了額頭,這裏破了一個大口子,血流如注。”聞晦撩起額發,指著發根上一道淺淺的疤:“那時候我隻有七歲,去醫院縫了五六針。”江夏忍不住摸了摸那道疤,小聲說:“一定很疼吧,你好慘!”聞晦倒沒覺得自己多慘,鬆開手,讓江夏幫他理頭發。“那件事把我媽嚇壞了,終於鼓起勇氣跟我爸提離婚。我爸不同意,又像之前無數次那樣跪下來求我媽原諒。我媽沒有再原諒他,過了一段時間他們就離婚了。”聞晦的語氣很淡,仿佛在說別人的故事,二十幾年,所有的失望,怨懟,甚至害怕都早已被時間風幹。“後來呢?你一直跟著你媽生活嗎?”江夏沒想到聞晦也有和自己類似的遭遇,甚至感覺聞晦比他慘多了,至少江教授和他的寶離婚的時候江夏差不多已經成年,而聞晦還在上小學,當時留下的心理陰影肯定巨大。“後來?”聞晦笑了一下,“後來我媽遇上了我後爸。”聞晦說了個名字,江夏琥珀色的小鹿眼瞬間瞪圓了:“他,他,他不是江浙一帶有名的富豪嗎?”聞晦後爸的名字經常出現在財經新聞裏,連江夏這種還未步入社會的學生都聽說過。“所以我說我是富二代啊,你又不信。”聞晦委屈巴巴。江夏:……怪誰?還不是因為你總耍流氓!江夏低下頭,踢了踢路邊的落葉。汪女士應該也會再婚吧,她還那麽年輕又那麽優秀,追她的人能排到法國,以後她就不是江教授的寶,而是別人的寶了。江夏吸了吸鼻子,又問:“那你爸呢?他也再婚了嗎?”聞晦搖搖頭。江夏有些吃驚:“想不到你爸還挺癡情的。”聞晦譏諷地笑了笑:“沒有,他死了。我媽跟他離婚以後,再沒有人勸他少喝,他天天酗酒,終於把自己喝成了肝癌。”江夏沒料到是這樣一個結局,不知道該說什麽,想讓聞晦節哀順變,可聞叔叔看上去也不像需要他安慰的樣子,便偷偷勾了勾對方的手指。結果立即被聞晦反勾住,老色批麵不改色地說:“夏夏,來,再叫一聲爸爸我聽聽?”江夏:……聞叔叔攜夏夏祝大家國慶節快樂!寶寶們我要出去玩了,去錦城看大能貓哈哈哈哈,存稿會定時發出,筆芯第32章 周年慶熱熱鬧鬧地落了幕,沒多久,文藝部副部長保研提前離校的消息便傳了出來。部長召集眾人開了個小會,一方麵歡送老人,另一方麵迎接新副部。江夏和付嵐嵐坐一塊兒,趁機把陸鳴的心意說了,誰知付嵐嵐卻說:“小夏,其實我有喜歡的人了。”江夏一愣,旋即高興道:“是誰呀?我認識嗎?你們什麽時候在一起的?都沒聽你說起過。”付嵐嵐苦笑道:“沒,沒在一起,是我單方麵喜歡人家。”江夏:?江夏本來還想再問,但見她不願多說的樣子便住了嘴,心裏卻有些好奇,俗話說女追男隔成紗,付嵐嵐自身條件這麽好,還會陷入單戀,對方大概是個神仙叭!學生會幹部的選舉,並非由各部自行投票產生,而是由主席團成員和其他部長商議推舉。所以當文藝部長說新副部是江夏時,除了當事人,其他成員皆一臉意外。主要是江夏才來兩個多月,資曆尚淺,但誰也沒說什麽,或真心或假意地恭喜他。江夏臉色不大好看,等所有人都走了,他留下來問部長:“請問主席團和其他部長為什麽會推舉我當副部呢?”大概是感覺口氣太硬,江夏放緩了語氣解釋道:“我覺得我資曆還不夠,部裏好多老人都比我更有資格當這個副部長。”文藝部長是個大三的學姐,看著他的眼裏滿是慈愛:“當然是因為小夏你在校慶晚會上的表現呀。不論是開場舞伴奏還是solo秀都太精彩了,有兄弟學校的領導還跟咱們領導誇你,我都為你感到驕傲!”江夏頓時鬆了口氣,又聽部長繼續說:“不過舒秘書似乎特別喜歡你,推舉會的時候對你讚不絕口,也在一定程度上替你刷了好感。”舒妤……舒妤跟他又不熟,統共才見過一麵講了不到三句話,能怎麽喜歡他?還不是因為顧一凡。江夏此時真感覺如鯁在喉。顧一凡到底想幹什麽?之前說他惡心,現在又莫名其妙示好?有病吧!江夏心裏一陣煩悶,然而沒等他想明白,就看到了顧一凡,對方在小會議室外麵等他。“一起吃個飯?”顧一凡依舊一副高嶺之花的模樣,連請人吃飯都冷冷淡淡的。江夏很想說不必了,但他確實也有話想問對方,會議室這邊人來人往不是個講話的好地方,便同意了。顧一凡帶他去了校外的一家小餐廳,菜色一般,但環境不錯,一個個獨立的卡座,比較安靜,適合聊天。“為什麽幫我?”江夏開門見山。雖然江夏自己覺得並不需要,但從客觀上講,顧一凡的行為確實是在幫他。顧一凡慢悠悠地燙著餐具:“想幫就幫了。”江夏一噎,他低下頭,自嘲地笑笑:“你之前不是還覺得我惡心嗎?”這時服務員正好過來上菜,餐桌上一片沉默。“吃菜。”顧一凡把盤子往他麵前推了推。江夏根本不想吃,他又不是真來吃飯的,坐著沒動。顧一凡放下筷子,看著他說:“我現在不覺得你惡心了。”江夏:……“所以你又想和我做朋友嗎?”江夏問。顧一凡沒回答。江夏想了想說:“可以,不過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情了。”江夏說完起身便要離開,卻聽他忽然道:“小夏,你變了好多。”江夏垂了垂眸。確實變了,變得不喜歡你了而已。江夏在回寢室的路上給齊鵬飛發微信,問他吃過飯沒有,東北鵬於晏表示還沒來得及,哥兒倆便高高興興去學校食堂搓了一頓。“夏部長好,夏部長辛苦了!”齊鵬飛大喇喇地拍拍他的後背,差點把他拍得一個趔趄。“讓給你,要不要?”江夏沒好氣地捶了他一頓。“不不不,別別別,我小學豎笛考試才八分。”齊鵬飛連連擺手。“那很不錯啊。”江夏說。“滿分一百。”齊鵬飛撓撓頭,“真替你當了這個副部,登台表演的時候我演啥?胸口碎大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