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占山眼神陰鷙,臉色冷硬如鐵,以鍾泓雪對這個人的熟悉和了解,他出現在這裏不奇怪,但這針對性未免太強了,幾乎進門直奔宣奕而來。鍾泓雪下意識擋在宣奕身前,像某種身姿矯健的貓科動物,他側身低頭,小聲提醒道:“來找茬的,我應付他,你先走。”宣奕沒動,人是衝他來的,沒理由連累別人。“怎麽著,人家不要的垃圾你給撿回來了!”張占山伸出食指抵在鍾泓雪瘦削的肩膀上,輕蔑地點了兩下,發出刺耳的笑,“垃圾就應該爛在泥裏,你確定要陪他一起?”“你罵誰呢?”鍾泓雪怒氣唰的一下湧上來,可還沒等他采取實際行動,頸後忽然多出一隻手,輕輕鬆鬆勾住他的衣領,阻止了他接下來的動作。宣奕神色還算平靜,修長的手指卸了力,自然而然搭在鍾泓雪的肩上,抬眸看向張占山,“你想怎麽樣?”“我想怎麽樣?”張占山冷笑,咬牙切齒,“你打我的那段視頻現在還掛在網上!”“視頻不是我放的。”宣奕罕見地解釋了一句。“這是重點嗎?”張占山怒吼一聲,攥住他的衣領,用力往上一提,宣奕紋絲不動,他愣了一下,“你……”[你要不要配合一下,劇情好像進展不下去了。]係統聲音響起的那一刻,宣奕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下一秒整個人往左邊的茶幾栽去,巨大的衝力撞翻了大半酒瓶,碎玻璃混合著酒液灑了一地,整套動作發生在轉眼之間,等到所有人回過神來時,宣奕已經紮紮實實在地上滾了一圈。燈光下,紅酒泛著瑩潤的光澤,順著白襯衫的褶皺一滴一滴往下落,宣奕坐起身,恍惚間看見了滿地星光,緊接著鍾泓雪衝上來握住他的肩膀,表情慌亂又無措。“哈哈哈哈……”張占山刺耳的笑聲吸引來不少賓客,紛亂嘈雜的議論聲充斥著耳膜,兩秒鍾後,宣奕才聽清鍾泓雪開合的嘴唇中在說些什麽,他說的是:你流血了!宣奕下意識嗅了一下,空氣中除了彌漫著酒香,還夾雜著一絲甜味,他垂眸看見自己流血的手臂,玻璃碎片劃破襯衫嵌了進去,布料裹著傷口,乍一看格外嚇人。[倒也不必……這麽敬業。]係統心虛地小聲嘀咕。宣奕沒太當回事,隨手把玻璃拔了扔在一邊,以他自身強大的恢複能力,傷口很快就能愈合,但他一抬眼,看見周圍的情況,立刻用另一隻手按住出血點,鍾泓雪以為他是疼得厲害,實際上宣奕是擔心引起人類的懷疑。“起來,我帶你去醫院。”鍾泓雪吸了吸鼻子,極力忍住哽咽。“這就想走?”張占山攔在兩人麵前,陰陽怪氣,“當初你斷我一隻手,看在鬱溪的麵子上我忍了,現在他不要你了,我們之間的賬也該好好清算。”“你想怎麽樣?”宣奕語氣弱了幾分,寂靜的雙眸毫無懼意,周圍這麽多雙眼睛、耳朵,他必須把戲演的再逼真一些才行。“聽說你是個唱歌的,那我剁你一隻手也沒什麽用。”張占山滿眼陰毒,單手扣住他的喉嚨,臉上浮現冷笑,“不如以後就安安靜靜做個啞巴好了。”“啊”一聲穿透力極強的尖叫從樓上傳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張占山的手指下意識一鬆,宣奕得以掙脫,他控製不住地彎腰咳嗽,眼睛充血,眼前一片模糊,緩了一會兒才看見一個男人抱著頭從樓梯上滾了下來,後麵跟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什麽情況?”張占山轉過身看熱鬧。鍾泓雪趁此機會扶起宣奕,在一片混亂中悄無聲息地溜了。“對不起,我不該帶你來這裏的。”鍾泓雪發動車子,在夜色中疾馳,兩盞車燈照亮前路,車內卻一片晦暗,“你再堅持一下,馬上到醫院了。”“不去。”宣奕捂著脖子,一開口幾乎發不出聲,啞得厲害。“你這身傷不去醫院怎麽行?”鍾泓雪反問,沒有絲毫減速的跡象。宣奕嗓子疼得厲害,實在不想在這件事上多費口舌,他還有更關鍵的事情要做。眸中紅光閃過,車子戛然而止,鍾泓雪惱火地拍了下方向盤,難以置信,“車壞了?”宣奕順勢推開車門,鍾泓雪阻止不及,下車追了上去,“你要去哪?”宣奕沉默片刻,艱難地吐出兩個字:“……回家。”鍾泓雪腳步驟然停了,低頭自嘲一笑,拿出手機給保險公司打電話。*[殿下,確定不使用係統的醫療功能嗎?]不用。宣奕意念回複。他這出戲真正的觀眾還沒入座,正所謂百聞不如一見,別人口中描述哪有親眼所見來得觸目驚心呢。隻不過這種時候不能刻意,宣奕精心計劃了一個萬全之策,但在聽到係統給出的定位後,他克製不住笑了。這條路的盡頭已經有人在等他。鬱溪已經很久沒有獨自開車,那場車禍帶給他的心理陰影一直難以克服,所以這些年韓兵總是陪在他身邊,隨叫隨到。但今晚不一樣,他輾轉反側、坐立不安,心中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關於李勘的樁樁件件依次浮現,從收到那封郵件開始,每一條線索出現的時機都很微妙,他越想越心煩意亂,等回過神來車已經開到宣奕所在的小區附近。這裏是他名下的房產之一,五年前鬱溪以資助人的身份送宣奕上學,可他的性格太孤僻適應不了宿舍的集體生活,於是鬱溪就把他安置在這兒,一住就是五年。期間他來過的次數寥寥無幾,站在小區門口不出所料被保安攔了下來,鬱溪猶豫片刻,收回目光,“抱歉,我走錯了。”他現在已經沒有什麽理由再踏足這裏,如果再見到宣奕,看見那雙曾經滿懷熱忱的眼睛充斥著冰冷的恨意……鬱溪深吸了一口氣不願再想,然而轉身的下一秒,臆想竟成為現實,宣奕的輪廓在路燈下漸漸清晰。短短幾天不見,鬱溪已經快要認不出他了,他知道宣奕過得不好,但沒想到會這麽狼狽,髒汙破爛的襯衫,順著指縫淌血的手臂,還有脖子上泛著青紫的掐痕。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碰撞,鬱溪站在原地沒動,看著宣奕一步一步走到他麵前,然後視若無睹地擦肩而過,全程沒有一個字的交流。也許,這就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結局。鬱溪閉上眼睛,聽見心髒跳得越來越快,完全不受他的控製,腳底也像灌了鉛一樣,往前的路一步也邁不出。宣奕不急不緩地走到保衛處,順利通過了電子人臉識別,等待門自動打開。[這招能管用嗎?]你猜。宣奕輕輕勾起嘴角,心裏默數:三、二、一。“宣奕”“你的傷怎麽弄的。”第29章 鬱溪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盡管語氣十分克製,宣奕還是聽出了一絲擔憂,他沒回頭, 默默挺直脊背, “與你無關。”自動門緩緩合上,徹底擋住了鬱溪的視線,他被牢牢釘在原地, 眼底情緒複雜。[這就走了?為什麽不趁這個機會……]你不懂。宣奕牽動嘴角,眼神愜意, “對付鬱溪這種聰明人,最忌諱的就是表演欲過剩。”[可是,你把攻略對象關在外邊接下來怎麽辦?]宣奕沒搭話, 鬱溪如果想進來, 那道門根本攔不住他。“你好, 方便開一下門嗎?”鬱溪拿出一張名片, 底下藏著幾張百元大鈔, “我曾經是這個小區的業主,係統裏應該有我的個人信息。”“那你等一下。”保安伸手接過,轉身在電腦上操作, 看著陸續調出來的身份信息, 他連忙賠笑,“原來是鬱總,怪我記性不好, 您快請進。”“多謝。”鬱溪語氣平靜道。“鬱總, 等一下。”保安遞回名片和紙幣, “這個您還是拿回去吧,不符合規定。”鬱溪沒收, 垂眸思忖片刻問道:“你知道附近哪有藥店或者診所嗎?”“知道,從南邊2號門出去就是。”鬱溪微微點頭,“幫我買一些消毒棉簽,還有消炎止痛的藥,剩下的是報酬。”“好嘞,您把地址給我,等下給您送到樓上。”鬱溪留下具體門牌號,沿著宣奕走過的小路跟了上去,他一直走到涼亭都沒見到人影,四周雅雀無聲,偌大的人工湖平靜如一潭死水。忽然,橋上的路燈下似有人影閃過,鬱溪繞到對麵,趕在宣奕離開前把人截住了,他們麵對麵站在橋頭,看彼此的眼神卻很陌生。宣奕移開視線,彎腰坐在冰涼的石階上,微微屈膝,“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鬱溪不答,看到宣奕這樣他沒有一絲一毫報複成功的快感,但為什麽要來這裏?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別裝了,你不累嗎?”宣奕嘴角噙著諷刺的笑,微微仰頭,“這樣精彩絕倫的演技用在一個毫無價值的人身上,實在多此一舉。”“別說話。”鬱溪俯身與他平視,指尖輕輕按住他的嘴唇,“你喉嚨傷成這樣,別說話了。”宣奕偏頭躲開他的手,一言不發。“我不是在同情你。”鬱溪站起身,雙手插進口袋,嗓音和緩,“你有權利恨我、報複我,至於能不能成功,要看你的本事。”宣奕的笑聲嘶啞難聽。那些愛得死去活來的狗血劇本在這一刻簡直弱爆了,現實是鬱溪不會對仇人的兒子產生任何憐憫,宣奕不會對吸血鬼獵人手下留情,哪怕過去的感情是真的,在他們這種人眼裏也不值一提。“可惜……”你眼前的真相都是假的。宣奕輕歎一聲,後半句消散在湖水的漣漪裏。此刻的鬱溪還不知道,有一份要命的錄音已經靜靜躺在他辦公桌上,等待迎接第二天清晨的腥風血雨。宣奕在橋上吹夠了冷風,回到家剛好碰到保安在門口鬼鬼祟祟,他惡作劇似的突然出現在他身後,“喂,你在幹什麽?”“臥槽!你走路沒聲音啊!”保安捂著胸口,遞上來一個白色塑料袋,“這是鬱總讓我買的藥。”“哦。”宣奕隨手接過,然後丟進了樓道裏的垃圾桶。保安:“……”人類的藥物對他沒有任何作用,何況這點傷口如果不是他有意控製,回來的路上就已經愈合了。沒用的東西,扔了就扔了,這保安什麽表情?關上門後,宣奕聽見那人嘀咕了一句“不識好歹”,緊接著是撥通電話的聲音,不用想也知道他打給誰,宣奕懶得再聽,找了件幹淨的睡衣進了浴室。襯衣直接進了垃圾桶,熱氣一寸一寸向上蔓延,偶然瞥見鏡子,宣奕才發現小臂上的傷口竟然完全沒有愈合的跡象,經過熱水的衝洗,創麵邊緣微微外翻著。他忽然想起係統曾經的提醒,如果任務一直完不成,這具身體就會徹底轉變為人類,傷口的愈合速度變慢便是征兆之一。鬱溪剛係好安全帶,轉頭便接到了保安的電話,大約十幾秒後,他疲憊地按了按眉心,嗓音微啞,“知道了。”這一趟,他不該來。*第二天上午,宣奕被門鈴聲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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