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出事了!尤念才一想到,就被猛獁象追了上來。鍾九詩咬緊牙關,穩住身形,把尤念擋在身後,一手抵住另一隻手手肘,那手劍指,口中咒語咋一聽恍如梵音,三枚黑色銅錢激射。  尤念手舞足蹈地瞎指揮:“射他眼睛啊。”  鍾九詩也是個極狠辣的主,自然不會客氣:“當然啦,否則還能打哪你說!”  尤念覺得自己夠狠,沒想到鍾九詩比他還狠,果然小瞧她是能吃大虧的。  鍾九詩驚慌之餘,不忘叫救援:“老白呢,還不來幫忙!”  “剛才被踩了一腳。”尤念忍不住提醒,總覺得白夕浮應該沒事。  接下來,就見猛獁象每一步都如地震山搖,排山倒海而來,一低頭就要把兩人一起插飛。  尤念是始終扒拉在鍾九詩身上的,他在心裏,鍾九詩真的是男的。  “我好歹是一介女流之輩,你放過我啊。”鍾九詩抱在長牙上,艱難的喊出來。  尤念愣了兩秒複才發現這話是對自己說的,鍾九詩扒著象牙,他扒著鍾九詩,對鍾九詩確實是一大考驗。  “收到。”尤念一麵說,一麵自個兒扒拉上象牙。  鍾九詩方才鬆一口氣,有了多餘的力氣,當即召回銅錢,繼續咬牙擊打。  銅錢在猛獁象上擦出幾道炫麗火花,像煙花即將落幕的那一刹。  猛獁象原本是怎麽晃都晃不走兩人,然後就在鍾九詩和尤念分開時,大腦袋陡然一晃,鍾九詩化為天際流星飛遠了。  猛獁象甩飛鍾九詩便不再動彈,盯著尤念。  尤念被盯出了莫名其妙的心虛感,心道你甩飛我吧,快快快甩飛我吧。  猛獁象看了一眼便轉身原路返回,似乎沒看見尤念還吊在他牙齒上。  這應該是同隻象妖,不是隨便從哪裏冒出來的。想著,尤念便悄咪咪地瞥自己離地的距離,還好不算高,四五米?四舍五入一下,當零算好了。落地打滾,落地打滾,落地立刻不耽誤地打滾,否則下一秒不到就會被大蹄子踩成貓肉和泥一起,不講究的能挖回去包大陷餃子。  尤念瞥地麵的時候,猛獁象也瞥尤念。尤念不知為何心虛不已,便假裝水波不興的乖巧模樣。顯然猛獁象妖不吃這一套。  人瞥象,象瞥人。  象似乎明白人想幹什麽,人也意識到這隻象沒看起來那麽蠢。  落地打滾——尤念毫不猶豫,鬆手落地就勢打滾,心裏安慰著我的動作肯定和齊麟一樣帥。然而尤念還沒能爬起來,就被一隻大手揪了起來。  果然是象妖。  象妖一麵拎著尤念,一麵大跨步的走近木籠。  尤念四肢亂動,胳膊和腿都夠不到,便外強中幹地威脅 :“你要不放開我,我就咬舌自盡了!”  象妖嗤之以鼻,根本不予理會,另一隻手拽著木籠,開始往山頂上拖。  這時候,尤念是一點也不想自盡的,哪怕是安樂死都不行。之前之所以肯咬舌自盡,是心念具灰,不願苟活,現下既然知道還有機會,別管多渺茫,哪有不抓住的理。  再一想,象妖在這裏,那負責攔著他的齊麟和龍呢?  尤念有不好的預感,登時大力掙紮。他之前四肢無力,也感覺不到靈力,便揣度大抵是因為眼皮下被香灰寄生的緣故。尤念也恢複了力氣,更是能坐實這點,當即抵死掙紮,雙手雙腳並用,攀上象妖的胳膊,大有上房揭瓦之能耐。  象妖隻領著尤念的後領,隻怕一不留神把人捏死,哪裏敢用力。畢竟於他而言,撚死個人比不碾死隻螞蟻難到哪去。尤念滑溜溜的渾身如塗油,象妖手滑,竟沒拿捏住,隻得把尤念扛在肩頭。  尤念大力掙紮,拚命狂踢亂撓,腦充血之時,還不忘大喊:“你把齊麟他們弄哪裏去了!”  等再到山頂,尤念嗓子都喊啞了,臉蛋因為腦充血而顯出一種落日樣的紅暈。  蛇鷲妖遭了不小的罪,肩膀上有個單孔,似乎打到了大血管,他不得不把t恤撕下來綁在傷口上。鮮血珠子順著被血水浸濕的布撒在灰色的石頭上,斑斑點點。他同側大腿上也有個嚴重的擦傷,本有結痂,隻因不斷踢的這個動作,滲出汩汩鮮血來。  蛇鷲妖氣急,不斷在踢陳辰發泄。  陳辰倒地不起,身上的血半是自己的,半是染上的敵人的,觸目驚心。  尤念看見陳辰不知死活一顆心冰冰涼涼如墜冰窖,瘋狂地喊了兩嗓子。  陳辰如死狗,渾身上下軟塌塌的,一動不動。  蛇鷲妖終於踢膩了,汗涔涔地坐在地上,呼出長長的一口氣,瞄了眼毫發無損帶著兩個戰利品歸來的象妖,隻覺得這次臉丟大了。  象妖把尤念扛到陣法中央,見尤念拚了命也要逃,便一腳點在他的胸口,另一隻手去解籠子上的繩。  尤念又被原模原樣地綁了起來,繩子的另一端被相同的石頭壓著,但是這一次尤念發瘋著魔般,拚命掙紮,不屈不撓,對著象妖又抓又咬。  象妖也是對自身防禦有自信的,防不了槍林彈雨,防得了普通刀劍,人類的牙齒和爪子更不用說的,倒黴的隻可能人類。  尤念像是在啃石頭,饒是如此,還是不肯鬆口。象妖看了兩眼,並沒有在意,驀地手臂一疼,這才發現脖頸大臂上竟然被抓出了幾道血爪印!象妖甩開尤念,當即一巴掌呼過去,眼前劃拉一陣迅疾風聲,尤念下意識張嘴接招。  象妖再一看,虎口上赫然被咬下一塊肉!。  尤念呸呸呸地吐幹淨,惡狠狠地盯著象妖,繼而用衣襟擦嘴,嘴角血淋淋的好像啖人肉飲人血的小惡魔。  這是萬法歸寂的力量,原本被白彥休暫時封住,現下因為封印效果的減弱,漸漸顯露出頭角。連尤念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時掙脫的,他甚至沒意識到其實以他的本事本應該咬不動。  象妖想過去捏死尤念,轉念一想待事完之後想怎麽殺便怎麽殺,不拘於這一時,強忍下一肚子怒火走了。  白彥休毫發未傷,信步而來,看見略有些狼狽的象妖和十分狼狽的蛇鷲妖,皺著眉。都是好手,在幾隻臭蟲手裏過招居然露出這幅損態?  蛇鷲妖頓時又起了一肚子火,噌的一下爬起來,狠戾地把陳辰踢飛,嘴裏兀自罵罵咧咧。  尤念跪坐起來,心知有白彥休在,齊麟他們必然凶多吉少。白彥休越是完好,齊麟他們就越是危險。尤念眼裏閃現出一種如夜明珠般晶晶亮亮的決絕。  蛇鷲妖鬆開捂住傷口的破布,看見血還在流,又罵了句,原地吐了口吐沫,厲聲問道:“全宰了?”  “逃了。”白彥休沒好氣道,輕描淡寫地睃了他一眼。他麵上毫無威嚴,全來自眼神裏。  蛇鷲妖立即縮著脖子退後,不敢再出聲。  白彥休雖然沒有斜象妖,象妖也隨著蛇鷲妖渾身一抖,後退一步。  白彥休目不斜視地走上火山口的位置向下望,尤念這時才注意到有蒸汽從那裏冒出來,如渙散的雲。那雲先是上升渙散,在某一高度緩緩顯形,並不再移動,漸漸聚攏。  天與海闃然入靜,再也聽不見海浪聲。太極型的雲不知何時消失,繞島而飛翔的萬鳥也沒了蹤跡。  新聚攏的雲團越來越大,忽的便覆蓋了整座島,還在迅速擴散。雲濃極白,白色散不開,隱隱有烏色破雲而出的征兆。  黑雲壓城城欲摧,尤念幾乎能想到接下來會是怎樣的場麵。  籠子裏的龍家主看見這一幕,已遠超出他的預料,便走到籠子邊緣坐下,似乎隻不過前進兩三米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打從尤念看見龍家主的第一眼起,龍家主便風雲不動的。龍家主這一番動作倒是驚到了尤念,仿佛是一種提醒。  龍家主知道尤念也在看他,便輕聲道:“他想要化了。”  “化?化什麽?化龍?”尤念盯著他,心念電轉,“真的能化!”  龍家主緩緩點頭:“誰知道呢,不過一隻幺麽小醜也想飛升化龍?不到最後一步,誰都不知道能不能。你信?”  他又把問題拋給了尤念,尤念不知他哪裏來的自信,許是見多識廣,認定命運對於任何生靈都是殘酷的。  不遠處的白彥休聽見龍家主的話,冷笑出聲,從火山口走下來。  尤念毫不畏懼,看著白彥休貌似是衝著自己來的,下意識地開始模仿龍,挺直腰杆,覺得脊梁骨已然硬如玄鐵。  龍家主看在眼裏,忍不住多看兩眼,那側影是極像龍的。  白彥休走過來,一把抓住尤念胸口的衣服,把他拖著走。尤念也沒有露出半點抗議,但心裏還是想著不管如何也要咬一口肉下來,白彥休畢竟不是尋常妖怪,隻得伺機而動。  火山口裏洶湧翻騰的並非岩漿,而是滾水,猶如高溫下的硫酸。  尤念若非是胸口的衣服被白彥休拎著,恐怕已經落進滾水裏去了。  白彥休看向尤念,尤念也做好了他把自己丟進去的準備,心裏不想咬他,反倒是想著,在天為星辰,在地為河嶽,幽則為鬼神,而明則複為人。下輩子轉生為動物,修成精好了。  白彥休另一隻在尤念脖子上輕輕一劃,尤念感覺到疼,吸了口冷氣,努力抬頭下忘便看見肋骨上被劃出道長長血口,血舌舔著白皙肌膚下滑,滴進身下的滾水裏,還染紅了他的後領。  血甫一觸水裏,血與水渾然一體,如滴水入海。然而就是此時,整汪清水赫然被這幾滴血水染成奪目赤紅!  風卷雲湧都無關緊要,尤念感覺到後背的水漬,心知那是自己的血,想起來小時候見到鄰居家的人殺雞,便是先拔掉脖子上的毛,再用刀無情一抹。他覺得他像是一直被殺的雞,想著臨死也要咬下敵人一口肉,便齜牙咧嘴張口咬上去。  白彥休麵帶譏誚,不僅齊麟跟狗似的,這人也跟狗似的,看著血從小臂上流下來,麵無表情,不聲不響,一把把尤念甩回原地。  滾起的血水裏吸收了那為數不多的鮮血重又化為清水。白彥休小臂上的血順著指尖滴進滾水裏,血滴如落石,沉入水底,血水不融。  尤念被甩到地上,硬是咬著牙不吭一聲。  龍家主看向尤念,輕聲道:“他怕你被掉包了。”  白彥休一貫心思不外泄,沒想到被龍家主看出了心思。第175章 拚命(2)  雲積得見不到半分天色。  白夕浮瞧著事態又要不好了,連忙默不作聲,□□出來,重新躲進尤念的褲腳裏。他的骨質本來也足夠硬,磕石頭隻是石頭碎的份。但是鈍刀也能殺人,高跟鞋也能捅人心髒殺人滅口,白夕浮磕在石頭尖上,又被尤念的體重一壓,登時疼得眼冒金星,忍不住哎呀一聲。  尤念似乎察覺到,不為所動,摸了摸脖子。血已經不再流了,胸前胸後各染了一小塊血漬,血腥味彌漫在鼻尖,不肯散開。  白彥休走下火山口,對蛇鷲妖和象妖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陳辰的子彈似乎能阻止肌體凝血,蛇鷲妖流血不止,站起來時有點暈眩。象妖對他伸出手想扶一把,蛇鷲妖從來都是嫌棄他的,現在倒是不嫌棄了,拉著象妖的手站起來,兩個血糊糊的妖怪並排走進林子。  白彥休走進法陣裏,雙手略抬。  石地霎時地裂,如冰上蔓延的裂紋,哄的一聲,山頂空出來一片石頭地大塊小塊地皸裂開,那碎裂的部分同時化為粉屑,連同邊緣受牽連的樹一並消散在視野中,露出地下的滾水。剛才尤念隻覺得不過是一潭水,如今偌大的一潭水裏可以看見白銀似的巨型生物,長著龍鱗,看似如龍,團作一團。  這生物尤念曾見過一條張牙舞爪的,明白這條成年的蛟龍便是他曾有一麵之緣的會長。成年版的蛟龍比幼年版更似真龍,隱約帶著神祇威壓,尤念渾身戰栗,清楚這是修為到極致的征兆。  唯獨腳下這塊鐫刻陣法的石地完好無損,滾水上憑空漂浮的這塊孤地,恍如枝頭上唯一的花朵,灼灼其華。  在石頭化為齏粉,漫天粉屑在空中消失的一刹,白彥休抬起的那隻手如佛祖的五指山,香灰在他指尖繚繞不息,分出小股的細流香灰,陡然纏上即將伴隨粉屑消失的黑影。  巨大的雙頭蛇被香灰纏繞得窒息,吐出舌頭瘋狂掙紮,幾乎被勒得經骨寸斷,蛇尾觸到滾水,刺啦一聲痛感尚未傳來,水下部分便被腐蝕得根骨不剩。嘶嘶的嘶鳴慘叫,大合唱似乎開口便止不住。  遠處的祖章看得駭然,那滾水似如澆在自己身上。  鍾九詩催著他:“快快快收回來。”  “我我我……”祖章的眼淚倒豆子似的,嘩啦啦全留下來了,鼻涕眼淚糊了整張小臉,“收不了了。”  白夕浮咬著下唇,咬出了血,想著究竟何時□□才不至於當炮灰。犧牲是必然的,但無緣無故、毫不起效的犧牲,還不如自殺了當。  尤念看得出那是祖章的雙頭巨蛇,之前必然是化作一團黑霧,如紋在祖章小腿肚上似的,紋在土地裏。白彥休腳下就是滾水,尤念被甩過來時繩子的另一頭便沒有石頭壓著了,當下拖著繩子想也不想便撲過去。  龍家主陡然起身,出手如迅雷,一手伸出籠外,牢牢攥住繩頭。  尤念看著腳下的滾水,繩子勒在肋骨上,腳腕被白彥休攥住,肋骨和腳腕都疼得他刻骨銘心,胃裏還冒出一股酸水。  林裏背對著這一幕的陳辰用盡全力,奮力轉身,黑洞洞的槍口不知做了多久的準備,像準備了一年的大雪隻為某日某時某刻的天寒地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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