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在,一切才有了意義,活下去才能走入正軌。齊麟想,眼見才有五彩斑斕。 尤念準備把齊麟訓得聽話,最起碼見人能叫聲“叔”,別再有事沒事打打殺殺。 今天是最後期限,陳辰他們已經在做離開的準備,辦公室裏的文件都該粉碎的粉碎。 陳辰和鍾九詩坐動車回北京,花亦辰定了明天的機票飛美國威斯康星州。離放年假還有一周,尤念回去還要再上一周的班,正想辦法給齊麟搶回家的票,還得是同班次,否則齊麟一定會把自己給丟了。 照局裏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一個案子不會連著另一個案子辦,這個案子結的及時,年假多了一周,可以連著休半個月,可把鍾九詩花亦辰他們高興壞了。 晚飯,尤念邀請大家吃南京大排檔,早就答應鍾九詩要請的一頓,順便連帶著一起請了。點完菜,大家繞桌而坐,各坐各的。 尤念問花亦辰:“你過年在美國過?” 他聽說很多富豪家庭都把家定在國外。 花亦辰在跟人聊微信:“不啊,我家很傳統,我是上海人,一大家子集中到上海過。二十九就飛回來。過去呆幾天。” 尤念又開始好奇了,豎著耳朵等答案:“國外也有類似的組織吧,總不能就中國有妖怪,美國不還是還有demon嗎?天使大天使長什麽的。” “有。”陳辰回答,順便倒熱茶,給所有人燙餐具,“他們主要是基督教人士在做這些,不像國內,佛、道、基督,宗教信仰會太多了,做不來。以前特管局沒成立,倒是有和尚道士幹這些,隻不過不管那時還是現在都是騙子居多,現在也是有許多打著龍虎山全真什麽旗號,沒本事的居多,有真本事的也不在少數,同一個師父教導出來的徒弟,也有良莠。不過現在大都在執行部裏,行事方便。” 尤念說:“那那些看風水的都是假的了。” 到今天,尤念還是有點分不清什麽真什麽假。 鍾九詩用筷子敲尤念腦袋。 尤念這才想起來鍾九詩的微信名,瞠目結舌:“真的呀?我以為你神棍呢。” 出乎意料的,鍾九詩也讚同尤念這話:“說不定真是的,說不得是我哪一輩的先祖改姓,自認鍾馗後人。風水這事,很玄乎的。” “你會?” 鍾九詩搖頭,做得意模樣:“不會,我哥會。你要看墓地嗎?找我,給你打六折。這個折扣很低了,花花都隻能打八折呢。” 尤念扶額:“不用,我死後火化,骨灰撒長江裏就行。墓地太貴,買不起。話說,你們就不怕泥石流山體滑坡旅遊開發什麽的,風水不會變嗎?” “就是因為風水會變,所以才能生生不息,賺錢不止嘛!”鍾九詩一拍桌子,覺得尤念終於上道了,“賺錢之道就在於此。” 夜晚,再回玄武街時,沉浸在黑夜裏,彩燈像是潛伏在枝頭的毒蛇。 尤念不怕動物,之前就老虎獅子都不怕,馴服了大狗子之後,更是膽大無比,走遍天下都不怕。沒有到新年,彩燈不會提前亮,掛在樹上,小燈泡像是魚卵,有點陰森,鬼氣恒生,似幻疑真,一切都像夢。如果這場夢會醒來,尤念希望同齊麟一塊醒來。 回來時不過八點多,花亦辰拉著尤念去街上西西弗書店買在飛機上看的書。 各行各業都在準備關燈打樣,盤點一天流水,零落的幾個客人,遲遲不走。湊著萬家燈火,各自櫥窗,都是彩蝶似的曼妙。 尤念是看不出花亦辰能靜下心來看書,一個小時之內,花亦辰有五十分鍾都扒著手機不放。不過花亦辰做什麽都要拉著尤念一起,美名其曰帶個本地人方便。尤念卻不這麽認為,他就認定了花亦辰是把自己當玩具:“你上飛機玩手機不就好了。” 齊麟是個看到書的封麵就能睡覺的,倚在櫥窗邊打瞌睡。 入夜後,寒風喧囂,人少的可憐,倒是沒人圍觀他。 花亦辰認真道:“不,我要裝b,來來來,找本能讓我裝b讓我飛的書。” 書店內的客人就剩下兩人,尤念看著琳琅滿目的書,想著哪本書能滿足花亦辰的“特殊”要求,“那你找本文藝的書吧。” 書店走到最裏麵,是間小型封閉式咖啡館,早已關門。 前些日子,尤念百無聊賴時也逛過這裏,好像這間咖啡館始終不曾開門營業。趴在玻璃窗上向內看,室內擺設齊整,設備齊全,咖啡機咖啡杯都嶄新鋥亮。不知是剛開門大吉就歇業,還是未來得急開門營業。 “看什麽呢。”花亦辰也趴著看,他對尤念的興趣明顯比書大多了。 書店的燈光投進去,室內影影綽綽,立體的投影加上豐富的想象力,讓每處陰影看起來都像是張牙舞爪的鬼魂,不過被關在籠子裏,束在五指山下,翻天的本事,也使不出來。 尤念搖頭,問道:“你拿的什麽書,那麽大!” 花亦辰手裏拿著一本大書,深綠色封麵 尤念接過來,比磚頭還重,都能當殺人凶器了,書裏的紙張也是滑溜溜的厚實,是本介紹全世界各國特色木屋的書,懷疑道:“你要買這本書?” 花亦辰擺出一副你當我傻的表情:“我的全部行李加一起都沒這本書重,我又不是你家神獸,力大無窮。” 在尤念心底裏,花亦辰已經很大力了,可和齊麟一比,瞬間被秒成渣渣。 封閉的咖啡館,拐角的卡座上,坐著個少年,身著靛青色厚重的漢服,剃著平頭。 如果花亦辰此時開了陰陽眼,便能看見他的一個熟人,或許算不上熟人,不過打過一個照麵,連話都沒能說上一句。 靛青色被陰影覆蓋,多重色彩重疊,濃墨重彩之下,恍惚成了黑色。少年盡量蜷縮在角落裏,似乎也是怕被發現。當值期間,他是偷溜的,膽小如他者,已經相當罕見。 咖啡館緊閉的大門前 ,擺了一圈三島由紀夫和太宰治的書。少年從陰影下略微抬起頭,沒看走的兩人,反倒是看向一旁,明目張膽趴在吧台的一隻虛弱的鳥禽。 那隻鳥忽略了少年,目不轉睛盯著玻璃牆外的兩人。 少年做賊心虛,總覺得下一秒就會被抓個現行,賊眉鼠眼的發出“嘿嘿”的聲音叫吧台上的那隻鳥。 鳥終於給他麵子,極不情願的轉過頭。 少年用口型說道:“該走了。” 鳥甩了個臉色,又腦袋轉回去,任少年如何“唔呼哈嘿”都不理睬。 尤念給花亦辰挑了本三島由紀夫的書,輕薄的一本,幾乎沒分量,也方便飛機上催眠,“這本怎麽樣,才二十塊。” 花亦辰接過書,立刻誇讚:“真勤儉持家,敢問你有親妹妹或姐姐不,一定要親的啊。” 尤念習慣他這副模樣,不冷不熱的說:“堂姐妹倒是有幾個。” 花亦辰趕緊搖頭,順便自個兒找台階下:“那就算了,血統不純正,不考慮了。”抱著兩本書,輕輕攬著尤念的肩,兩人朝門口的收銀台走去。 鳥始終在看,脖子轉了九十度,又轉九十度。燈光暗淡,身影模糊,已經看不清什麽。 “嗨——”少年又開發出第五個音,一時安耐不住,脫口而出,“阿凱!” 鳥驀地伸長脖子,瞪了他一眼,這一眼瞪得狠,明黃色的瞳孔裏滿腔憤怒,分明是一隻小型禿鷲。 少年被瞪怕了,縮回椅子裏,怯怯的像是給自己辯解:“該回去了啊。” 花亦辰買了兩本書,一本尤念給他挑的,一本便是那本磚頭,他給尤念挑的。 客人一走,收銀員也要下班,人走燈滅,隻剩下一人一鳥麵麵相覷。阿凱方才不情不願的張開雙翅,撲到少年臉上。少年敢怒不敢言,淚流滿麵的起身準備撤。第47章 搬家(1) 花亦辰的飛機中午十二點從祿口機場起飛,鍾九詩和陳辰的火車都是十點。離開時間相隔如此近的兩撥人,意味著尤念和齊麟不用去機場以及高鐵站送人了。 分局安排了三輛車,同時送走五個人。 呆了幾日,這是尤念第一次見分局的林局長,中等身材,放在哪裏都是個普通人的樣子,一點領導的派頭也沒有。 陳辰看著林局濃密的發際線,不止一星半點的羨慕,如果不是礙於首都總局的麵子,他早就拉著人大聊特侃護發心得。 林局是人,特種部隊出身,年輕時身手好,出身於執行部,後來調崗,走政治路線,一路做到分局局長。聽說官途上順風順水,但連尤念也曉得,這風這水順的絕不簡單,但看南京分布和軍隊關係那麽好就明白。 分局內停車場內,林局同五人一一握手,齊麟和尤念排在最後。 眾目睽睽之下,尤念看出林局想同齊麟握手,然而這幾天尤念對齊麟的訓導顯然是不夠的,而尤念也沒料到會有那麽大場麵的告別陣勢,忘記教了。 林局的手伸出來,齊麟冷眼瞪著,估計是在想踹哪個位置能在不殺人的前提下把人踹飛,在場沒幾人知道他的性格,又不敢同時弗局長和神獸的麵子。尤念眼疾手快,沒皮沒臉的上前一步,手一伸接住林局的還未平舉的手。 陳辰、花亦辰、鍾九詩同時在心裏為尤念豎大拇指打call。 送尤念和齊麟回去的是小賈,之前就是他來給花亦辰送失憶符,也算是熟人。 樓道不寬敞,齊麟拎著行禮,跟在尤念後麵。尤念一直幻想和男朋友同居在自家小窩裏,憧憬著未來美好生活,安穩妥居,沒想能在二十五歲的日子裏,願望實現,夢想成真。 尤念喜滋滋的說:“待會給你錄一下,你也能指紋解鎖了,省的以後還要帶鑰匙記密碼。指紋知道吧。” 齊麟點頭,指紋懂的。前兩天躺在床上,尤念教他給手機設置數字密碼和指紋鎖。 隔壁的房門冷不丁的打開,按理說王哥這個點應該還在睡覺。周末王哥會一直睡到十一點,再起床到隔壁一起吃午飯。此時此刻,王哥特地候著他來,穿著一身邋裏邋遢的居家服,頂著滿頭鳥窩,斜倚著門框,像是抓住丈夫整夜未歸的深閨怨婦。 尤念愣了:“怎……怎麽了……” 王哥倏地站直,昂首挺胸,展示非尋常人可比的豐碩身材,一手叉腰,一手朝尤念身後纖纖弱弱的一指,學著那不可一世的華妃,喝道:“哪來的賤人!” 齊麟想這是不是妖精,還是女鬼附體,但又都不像。 尤念默默從麵無表情的齊麟手中接過背包,朝王哥無情的一砸,王哥被砸倒在地。然後尤念整個人化作流星炮彈,撲上去就揍。 王哥是《甄嬛傳》迷,沒劇看時看一遍,有劇看時追完了再看一遍。 “還學不學了!”尤念揍了一下抬起頭,忽的如遭雷擊,愣住了,“你要搬家?怎麽不早說,你怎麽不告訴我你要走了!” 屋內大大小小堆裏幾個紙箱子,亂的無法用言語形容。 王哥犯小孩子脾氣:“你還知道回來?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就成鹹魚幹了!你說你還是不是我弟弟!” 齊麟抱起尤念,心想這人怎麽還是事那麽多,怎麽還不滾蛋,磨磨唧唧的。 事實上,齊麟揍妖揍鬼倒是毫不留情,對人倒是會掂量著來。倒不是人經不起他那一拳頭,而是初為人型,什麽都不懂之時,深山老林裏的那些獵戶對他都很不錯。他記得這分恩情,並報予全人類。 “他不是?”王哥愕然,知道尤念是出門談戀愛去了,可怎麽把人也給帶回來了,這動作太迅速,他有點措手不及。尤念那一下跟小貓撓似的,不痛不癢,王哥爬起來,下意識整理衣冠。他這一身,從頭到腳無不落人一等,再整理也沒用。 齊麟拉著尤念的手,尤念笑著宣布:“對,我們同居啦!” 仿佛是在陽光下,向全世界宣布。 王哥沒想到尤念進度那麽快,出去一周,竟然回來給他撒狗糧了,再回顧他那悲情感情生活史,悲從中來,想憤然席地而哭,然而得給尤念他男朋友留個好印象。隻得唉聲長歎,繼續苦哈哈收拾東西。 齊麟一來,王哥就要走了,乍喜還悲。一來一回,有去有回,都是陰晴圓缺一般的自然規律,哪有不精準的道理。他的舞台上,王哥已經表演完,在掌聲中優雅鞠躬,巨幕落下。 尤念脫了鞋,跟進屋內。 王哥收進紙箱子裏的衣服堆成了太極圖,排的沒規律,還鬆鬆軟軟,經不得快遞南京到北京的一路暴力顛簸。兩人麵對麵蹲在箱子邊,王哥收一件,尤念取兩件出來。 尤念試探著問:“什麽時候走?房子賣不賣?” 王哥花了十多萬裝修的房子,才住不過兩年,賣的話裝修費未免太可惜。何況一間臥室改裝成了健身房,器材也是花了大價錢買的。王哥抬起頭,哼了一聲,裝腔作勢還沒結束,肚子也跟著咕咕叫,看了一眼鼓鼓的肚腩,恨這玩意把他的氣場破壞了。 尤念哈哈的笑,發現一件抹布似的衣服:“唉,這件髒兮兮的沒洗呢你就收髒不髒啊。” 王哥搶似的把衣服搶走,當成抹布揉捏成一團。 “我給你收拾吧,你吃點飯去。有飯吃麽?”尤念抱起箱子,把箱子裏的衣服傾倒在地上,準備從頭開始整理,首先就是要把沒洗的髒衣服先洗一遍,再用烘幹機烘幹。又指揮齊麟,“把那個籃子拿給我。” 王哥說:“沒有!”末了,一拍箱子,怒吼道,“你居然這麽對我!一周都不回來!” “多大的人了一周還過不下去嗎!你在國外那麽多年不都是一人過來的。”尤念不客氣的懟回去,覺得王哥越來越像哈士奇鬧脾氣,就不能慣著,熊孩子該揍一定要揍,又不是親兒子,皮糙肉厚的揍了也沒事。 挑挑揀揀的,扔了幾件在洗衣籃裏,開始疊幹淨的衣服,準備都卷成小卷兒,挨著嚴絲合縫,還不易散。 尤念又說:“叫外賣吧,現在燒也來不及了。今天收拾東西,明天請你吃大餐!隨便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