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局長。”陳辰著急,忽的站起來,轉椅往後退,旋轉的滑輪就像他的心一樣不靜。  那邊的局長早已料到陳辰的反應,同時厲聲道:“陳辰!”  分明是在耳邊的震天撼地地一吼,而非遠隔千裏之外。像敲響了佛門前的警鍾,陳辰的心被水滴一點,無數漣漪憑空而現又向外擴展。與此同時,陳辰的心又靜又穩,無比清明:“局長,我明白你的意思。”  陳辰是局長的狗腿子,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暫不提名字入名單一事,禿鷲妖和蜃妖分明就是衝尤念而來的,如果真將尤念摘出去,他們反而太被動。  那一瞬,日月清明,陳辰也下定決心,維護這位懵懂無知的青年。他想起老死的兄弟,與尤念的身影完美重合,果然無法孤家寡人一個,總是需要守護些什麽,哪怕隻是目送他平安遠去的背影。  妖聯,除了妖聯,沒人會把尤念往火坑裏推!也再沒有什麽勢力能將尤念的名字不著痕跡的加入名單之列。  尤念甚至可能過不了考試!龍家固然已經放棄這個後人,卻不會再把尤念拉回大眾的視線,那是給自己抹黑。  陳辰覺得他不認識齊麟了,雖然他從未真正了解過這頭野獸。  這次行動,他們一直靠齊麟和妖聯聯係,雖然妖聯的眼線到處都是,什麽都瞞不過,但陳辰總覺得齊麟這家夥有目的,甚至主動提出裝成狗跟在尤念身邊,之前還以為是為了正義而獻身,現在看起來有點目的不良了。  明孝陵。  鍾九詩提議在開始正事前先去看看地宮的封印,她很想見識一下。  開車的陶新知很驚訝,還有這玩意?他怎麽不知道。  花亦辰坐在後座,一拍陶新知的肩,說:“嘿,妹妹說有就是有。”  陶新知懷疑的看著鍾九詩,有點猶豫:“要不,我先打電話請教一下上司。”  “不用。”鍾九詩擺手,搓著雙手,“又不是進去,就在門口看一眼陣法就ok,我想見識見識。”  下車後,鍾九詩倚著車門,看了一眼烏雲密布的天。  花亦辰替她拿了包和咖啡:“還不走?有問題?”也隨之抬頭看天,倒是覺得風有點大,又從車裏取了自己的圍巾遞過去。  鍾九詩搖頭,係好圍巾,接過咖啡。  陶新知負責打交道去了。  兩人縮在一堆人群中,努力降低存在感。然而花亦辰存在感太強烈,無論身高還是長相都鶴立雞群,走過路過的都看上一眼。鍾九詩很習慣,也無奈。  陶新知跟在兩人身後,至於什麽地宮在哪裏,完全不知所措。手裏拿著明孝陵的廣告宣傳單,攤開來看,記憶中並沒有地宮這玩意,隻有小說會這麽寫,關鍵是小說也不會把地宮寫在這麽人山人海過分旅遊開發的地方!  其他人都該幹什麽幹什麽去了,地宮也是有保密條例的。陶新知和花亦辰跟在鍾九詩身後,任由她帶著。鍾九詩拿著廣告宣傳單看了一會,看得咖啡都喝完了,連宣傳單和咖啡杯都交給花亦辰,起身拍拍屁股,“找到了,走吧。”  陶新知想起鍾九詩家裏是看風水的,覺得剛才可能是在風水。  鍾九詩沒好氣的說:“想什麽呢的,你內心戲太多了。”  花亦辰扔完垃圾趕上來,像是個保護大小姐、負責吸引火力的跟班。  穿越人群,穿過禁止出入,鍾九詩把他們帶到一片翠綠的美人蕉後。這是塊四麵裏有三麵都被美人蕉圍住的水泥空地,被紫微星靜養著,所有綠色無不綠得鮮豔欲滴,像是夏意盎然的季節。目前氣溫剛突破0°。  鍾九詩倏地站住,並不上前,抬頭看天,繼而又看了眼地麵,有些驚駭,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封印被人動過了!”  花亦辰先笑起來了,脫口而出:“上天下地唯我獨尊。”  這兩人的話陶新知都半點不懂。  鍾九詩卻知道花亦辰又跑偏了,奈何個子太高揍不到腦袋,衣服太厚掐不疼,隻得作罷。對陶新知說:“去告訴陳辰一聲,就說陣被人動過,紫薇之氣有迸發的征兆,看看天上的積雨雲,昨晚出現的雲,應該是在昨晚被動過。”招呼花亦辰,“花花,去車上把東西都取過來,布個顯陣。”  陶新知把鍾九詩的話原封不動告訴陳辰,陳辰說了一句他知道了,便掛斷電話。又跑來勤學好問,問鍾九詩究竟是怎麽看出來的,畢竟他怎麽看怎麽覺得這烏雲就是自然現象。  自古便有“雷過生光,將星出世”一說,神將出世,也有紅光衝天的祥瑞,不過那都是純粹的文學杜撰。  “差不多是這個理,帝王會有紫微星之力,但一般不會出現任何自然現象。”鍾九詩撫摸著一片美人蕉葉,感受著上麵充沛的靈力,“但是如果受到不良的影響就會有,有些地方的地宮封印鬆了之類的,再遇陰氣旺盛,也容易引起疾風驟雨。安啦,不是大事。”  天氣預報顯示今天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有雷陣雨,然而就算有台風都不能阻止吃貨的腳步。  尤念和王哥討論了半個小時晚上去哪兒吃的問題。今天周五,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周末,慶祝解放雙手不用做飯,二人照例找個館子搓一頓好的。  周五活少,又要放假,就算有活也是寧願推到下周,不少有車一族早就開車溜了,更衣室更是冷清。齊麟縮在尤念懷裏,呆呆的看著屏幕,他從來沒想到智能手機竟然如此濃墨繽紛,app換來換去,看得他眼花繚亂。  兩人各挑了幾個餐廳,無法決斷。可尤念馬上就要下班了,下午十六點三十下班,去不同餐廳,坐的班車路線就不一樣,尤念還得要提前去班車點排隊上車。  尤念急急忙忙的催:“最後三秒,三選一。”  片刻,又發了一條:“再不選晚上就哪都不去,回家叫外賣!”  尤念劈裏啪啦的催促,打字飛速,像百足蟲那樣有許多手在打,還能順便逛逛淘寶,給小奶狗買個狗牌項圈。哇,看見零食滿一百九十九減一百二,果斷給家裏那個貪吃的爸爸買了幾包堅果,做活動商家就會提價,一包一百克的碧根果要三十多塊。  王哥終於下定決心:“海鮮自助!”  那家海鮮自助在河西萬達,一位隻要一百八十九塊。王哥雖然是富二代,但是和尤念在一起時,從來隻會挑尤念能接受的價位。  百度地圖找了一番,尤念確定今晚的要坐哪輛班車,就開始下班前的收拾,準備下班嗨啦。尤念是愛吃海鮮的,可惜好吃的海鮮太貴,要是一個人,他也是不舍得吃的,又是個宅的,得虧的王哥在,日常自覺,生活才能豐富多彩些。  這次的班車線尤念從未坐過,開始的路線還熟悉,十多分鍾後,車輛拐彎,駛入不同的路線,沿路盡是陌生的風景,像是出遠門旅行。  以往每次的旅行,尤念總是希望有人能陪自己看這份風景,相同的風景有人陪著,是看人也看風景。可希望來希望去,最後還是一個人。  去年春,尤念去獨自飛去重慶,在北倉圖書館喝過咖啡之後,他一路走到北城天街。在來往的人群中,他看見好多和他相同的人,在陽光下,在人群中,男男女女,風情萬種,戀人不分性別的拉手、擁抱、親吻,不羞於展示自己的與眾不同。  那時,他也像每個情侶那樣,希望有一個人能牽著自己的手,光明正大的站在陽光下,走在人群中,勇敢的接受任何目光質問,不懼任何眼光。  可是屬於他的那份愛,卻在害怕他這個人,遠離著他,躲避著他,不願想見。  齊麟把頭探出背包外,抬頭張望。身畔的青年沉穩又帶著悲哀,沒有緣由的,他沉迷上這種氣質,願意就這麽一輩子的沉迷下去。堂堂神獸,就這麽沉迷於一個人類,說出去都沒人信。  坐班車會犯困,尤念習慣性的想睡覺,但畢竟不是自己熟悉的路線,怕睡過頭,讓王哥等著急。最關鍵的是,萬一去晚了,餐廳裏的菜供應不上了怎麽辦?隻得強忍著,打起精神。  駛入高架後,外麵的景色更是千篇一律的無聊,玩手機終於玩到沒勁,隔壁坐的師傅似乎看到包裏有什麽,好奇的張望,就差過來問了。  尤念不願讓人看見,又說什麽“你家狗真醜”之類的話。最近聽得多了,連他自己的自尊心都受到嚴重傷害。按著小奶狗的頭,讓他縮回去,最後拉上拉鏈,兩隻拉鏈拉倒中間,留一個不足手掌寬的縫隙。  像觀天的井底之蛙,一片漆黑,頭頂熒光。  那眼神,實在不能說是一條狗。  齊麟安靜的看著頭頂那人,尤念始終不與他雙目對視,分明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悠然想起一句不知哪裏看來的話:“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也許他是覺察到了,知道了些什麽。  車窗外,天空中電閃雷鳴,時不時轟隆一聲傳進耳朵裏,濃重的烏雲像是一套精製鋼甲,濃得晦澀而壯得強烈。  車窗內,空調開到最適宜的溫度,顛簸著,有人開始睡熟,外麵沉重,裏麵也倦意十足。王哥發微信說他已經出發了,恭迎橘貓陛下的大駕光臨!  尤念笑了笑,手機收回口袋,實在忍不了了,決定也眯上一會。  又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17:30分整。王哥瞧著二郎腿坐在星巴克裏,透過一麵玻璃牆,看著商場裏的人越來越多。  王哥已經喝光了一杯星冰樂,還咬著吸管繼續吸著,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大概就是這個點了,尤念也估計會在這個時間到,人隨時都會出現,要不要先去自助餐廳裏坐上?  二十四寸的顯示屏上,是實況直播。拿著攝像機的人分明就是沒任何攝影經驗,鏡頭晃晃悠悠的,看得人頭暈眼花。身在明孝陵的那群人似乎有了發現,正進行到關鍵時候。  有人敲門,臨時成立的監視組組長進來,老老實實的匯報,監事人員沒有看見尤念從班車上下來,特來請示。  陳辰並不在意:“王哥呢。”  “萬達廣場的自助餐廳裏。”  “拿吃的了沒有?”  監視組長配著藍牙耳機,轉接到現場人員,答案是沒有。  “他在等人,”陳辰並沒有大驚小怪,“應該是在等尤念,估計今天坐的是別的路線。你安排一個人到下車點去看看,等會再說。”  跟著王哥的隻有兩人,得了上司的命令後,一個人繼續盯著,另一個人立刻出發去外麵打聽班車下車點。  巧的是,班車在在萬達廣場確實有個下車點,工作人員敬了根京煙,就從停車場保安口中打聽到了。  “應該已經到了,”保安亭裏,保安滔滔不絕,“下雨可能會晚一會,不過還沒下,應該不會遲,小夥子,等女朋友?”  工作人員隻得訕笑,假裝是在等女朋友。  坐在廣場外的大理石擋車球上,工作人員已經抽了三根煙。這是他頂頭上司吩咐的事,不敢不重視,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怕挨雨淋,行人步履匆忙,恨不得一步就跨入商場內。廣場上已經沒什麽行人了。  二十分鍾後,工作人員匯報了一次。  又過去十分鍾,車子依舊沒來。第18章 醒來(1)  分局裏人的不多,不參與任務的閑雜人等都下班了,參與任務的大都在外麵執行任務。  夜幕與烏雲交織著,室內就像地下室那般昏暗。  夜晚上班的鬼比多,見陳辰站在院子裏看天,紛紛打招呼。搞得陳辰獨自站在院子裏,像是在自說自話,整個人顯得神經兮兮。  第六感這種玩意,在科學界沒有任何解釋,是一種玄而又玄的東西。但在他們眼裏,這玩意就像魚活在水中鳥兒會飛一樣,稀鬆平常,見多不怪。尤其是對於鬼類生物,沒有實體沒有三火,對天地脈格外敏感。  這種時候,出現任何非尋常事,都會得到格外的關注。  鍾九詩一說封印有問題,陳辰就立即電話執行部部長,要求進地宮。然而這是件大事,部長不同意,說得請示上一級,執行部部長的上一級,是副局長級別的。於是陳辰毫不客氣的用了局長給他開的特殊通道,順利獲得進入地宮資格。  目前,花亦辰和鍾九詩在地宮進行的調查正進行到關鍵時刻,齊麟也跟在人質身邊,調不開人。  陳辰也是好久沒見過了,心下不確定,但寧可放過不可錯失,還是決定去看看。匆匆吩咐了下,又帶上一個本地熟門熟路的,陳辰親自開車前往,不用gps導航,全憑感覺來開。  城裏的人也在準備避雨,路上的車流量明顯少了許多。  陳辰把車開得飛起來,一路駛上高架橋。因為不認路,隻靠導航不夠,需要個熟悉南京的當地人做向導,於是隨便叫了個人,沒想到是個自來熟,一路上嘴巴拉巴拉的不停,也不說工作也不說國家大事,全都是雞毛蒜皮吃喝拉撒的小事,連口水都不用咽就滔滔不絕的開說了。  越近越清晰,車子一上高架,陳辰就肯定他的感覺是正確的。  那是個洞開裂場,對於洞開裂場書麵上的解釋是:連接陰陽兩界兩不管區域之中間地帶的進出口,隻有極少的情況下會自動打開。  書麵語的“極少”就是指不可能,就像科學也沒有絕對的事,誰說話都不敢說死,不敢百分百肯定,說不得某天會出現個物理學家成功推翻愛因斯坦的相對論。  陳辰從業多年,今天是第一次遇到“野生”的裂場。  高架上不允許隨意停車,陳辰還是把車靠邊停了。一輛車突然轉彎,嚇得後麵的車頻頻按喇叭躲避,張狂的人打開車窗,用方言罵他神經病。南京話聽起來像罵人,罵起來人更厲害了。  打開車門,車外水氣彌漫,大雨即將來臨。  陳辰拿起腰包係在身上,那裏麵擱著他的裝備,走得匆忙,裝備沒帶齊全,不過他自己也足夠應付。扣好扣子,起身下車。  裂場裏,蜃妖的氣息沒有任何掩飾,陰陽兩隔,互不相融,故而怎麽也飄散不到人間,難怪連最擅長追蹤的鍾九詩都沒能發現這一處。  陳辰說:“這個是裂場,我得進去看看。”  “組長!”自來熟自認為一路上和陳辰聊了那麽多,已經很熟了,此刻不放心,“再多叫幾個人一起來吧。”自來熟壓根就看不見陳辰口中所謂的裂場,簡直兩眼一抹黑。  一個人行動是這一行的大忌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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