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念好歹是個成年的男青年,一米七七的個子,比女人高多了也更健壯,可在女人手裏卻跟小雞仔子似的,動不得叫不得,最後還被生拉硬拽的塞進了後備箱。 關上後備箱,女人像是連續加班加了三天三夜,快要猝死,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她扶著車子,終於把自己也塞進駕駛座上,發動出租車。 十分鍾後,站在人來人往的十字路邊,人行橫道的紅綠燈紅了又綠,來往行人不知走過了多少趟。 鍾九詩穿著加絨牛仔夾克站在風口,白色的柔軟翻領皮草似的,襯得人活靈活現英氣十足,一點都不像本地人。 包裏的八卦羅盤又有了強烈反應,而鍾九詩隻能偷偷的朝帆布包裏望一眼,心急如焚。 妖力越強,定位越準,而如此強烈,正說明了此次蜃妖正在做“大事”。 於是鍾九詩怒了:“花花你耍老娘!” 而此刻的花亦辰坐在一輛不起眼的瑪瑙灰色保時捷裏,被成功的堵在下班高峰期的車流中,車與車之間競賽般爭分奪秒互不謙讓。饒是他棍棒耍的有模有樣,也不能讓前方車輛給他讓條路,突然想起寡姐在《超體》裏的追車場麵,那一手讓所有車輛繞道的功夫不要太帥。 所以大家都不喜歡在大城市裏捉妖,寧願多在深山老林,退一步荒漠戈壁也可以,隻需在補給中多帶兩瓶防曬霜。 罵了句難聽的,花亦辰少爺脾氣上來了,直接把車停在路邊熄火了,什麽罰單拖車都是浮雲,抄起副駕駛座上的lv胸包掛上,邊跑邊發微信消息:“坐地鐵!再等我會兒馬上就到。” 光顧著發語音,忘記拔鑰匙,跑出去一大步後,花亦辰方才回來拔鑰匙。 地圖顯示,兩人相距五公裏。 花亦辰開啟飛人模式,五公裏對於他而言不過十多分鍾。他人長得白淨,非常符合現代銀屏的審美觀,頭發還在腦袋後紮了個小揪。大冬天上身一件巴黎世家夾克,襯得胸膛空蕩蕩,愈發顯得瘦削。腳下是雙大紅色限量喬丹鞋,奔跑起來如有神助。 這一路跑來,引得路邊無數男女側目,還以為是偶像練習生在南京拍外景。 陳辰也發來消息:“等花花一起,你們兩個一起,不要一個人行動。” 他們二人雖然是頂尖的,但不是禿鷲妖和蜃妖的對手。沒有事先清場,根本不能在普通人麵前暴露法力,沒有法力的他們和普通人沒什麽區別,而要麵對的敵人卻是肆無忌憚。 警察局接到一個奇葩報案,說是出租車駕駛座上下來一個比較嬌小的女人,綁架了一個比她高大男人,那女人不僅成功製服了那男人,還把他塞進了後備箱。報案人非常肯定的說他聽見了男人的救命聲,並附上偷拍的照片以及車牌號。 接線小妹覺得不是男人太奇葩就是女人太奇葩,也可能兩人都奇葩,小兩口子玩角色扮演添幾分情趣,同報案人說我們會處理,並按照一般流程上報。 很快有個自稱警察的人打電話給報案人,加了微信,要求先看圖。 圖片不用送到陳辰手裏,大家就已經知道女人正是蜃妖。害得他們加班加點那麽久,終於有了點線索。至於青年,開始還沒人認出。尤念來時特地清場,見到他的人不多。 照片很快便到了陳辰手裏,他一看,才認出來這是早上才見過的尤念,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外的尤念果然又被卷進去了! 蜃妖居然對尤念下手!像之前齊麟推測的,蜃妖和禿鷲妖兩隻妖之間本身有不和,如此推測,當時陳辰還覺得有點不靠譜,如今居然合情合理!禿鷲妖本來就同尤念關係極好,按理說,本不該對尤念下手,那這次,究竟是有他授意?還是…… 陳辰在辦公室裏轉來轉去,一時拿不定主意。那兩隻妖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按嚴格的捉妖抓魔的流程來,一旦涉及挾持平民,性質就會大大轉變。這時候,陳辰作為捉妖的組長,有權利發布全城通緝令。第11章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鍾九詩在十字路口僅等了約莫六七分鍾,花亦辰便風馳電掣的跑來。靠羅判定位與百度地圖,兩人轉乘地鐵,坐了六站路,出站後沿著出口走了兩分鍾,終於定位到第一次發現妖氣的地點。 發現了妖氣出現的地點,在聯係上蜃妖出現的地點,兩點一線,幾乎可以確定蜃妖的目的路線,再搜尋她就簡單不少,至少不必再海底撈針。 巨大的顯示屏的內容是個電子地圖,陳辰仰頭站在電子地圖前,發現齊麟位置最近,立刻電話,讓陶新知開車帶人先去。 花亦辰和鍾九詩也在陳辰的指揮下,坐地鐵前往,再回去開車走則完全是相反的路,浪費時間,接送他們的車子隨後就到。 此時此刻,躺在後備箱裏的尤念嗓子都快喊啞了,咳嗽兩聲,想起了一句話叫“叫破喉嚨都沒人來救你的”。 後備箱裏悶熱的難受,入口入鼻都是濃烈的天然氣味,環境的狹窄與處境的險惡,隱隱讓他有種無法逃出生天的錯覺,好像就將這樣被長埋地下。 尤念想起念高中時,那時真是青蔥的少年,剃個平頭,騎著廉價的山地車上學放學。一次放學路上,偶然看見綠化帶裏躺著隻貓屍,風成了一條貓幹,是隻小巧的虎斑紋貓,瘦的隻剩下一層皮囊。 他躺在後備箱裏,腎上腺素加速分泌,體內體外都被高溫烘烤著,覺得自己就快幹成一條貓幹。 蜃妖像是知道自己必然暴露了,一路上油門踩到底,出租車開得飛快。 不出二十分鍾,路上的路障越來越多,警車和局裏的車也開始陸陸續續出現。 局裏的公車都在擋風玻璃上貼著特殊標誌,不仔細看還以為是過期保險。而南京分局的局長似乎同軍隊關係很鐵,不少出任務的車都掛著軍用車牌,白色的車牌在黃昏中閃過,一個個看起來耀武揚威似的。 黃色的出租車更是被蜃妖當成大黃蜂來開。 齊麟坐在陶新知開的一輛suv副駕駛座上,雙臂環抱,正襟危坐,好像皮下都是骨頭那般挺拔。他那一側的窗開了點縫,風喧囂著吹進來,像是在宣告領土主權,可惜對手紋風不動,甚至不屑一顧。 陶行知已經習慣了齊麟的冷漠,原以為一路都會無話。 齊麟冷不丁的開口:“你車開的不錯。” 陶新知的車技是相當好的,崎嶇山路也能開得四平八穩。年輕時就好飆車,更是學得一手修車技,但年輕人大都沒什麽錢,好些年都在給一個飆車的富二代打工。 這輛車是經過陶行知的親自改裝,全部由局裏出錢,他自己有兩個女兒,平時是把車當兒子似的養。不過他還是奉行窮養兒富養女的原則。 大家平時在城市裏橫著走,執行任務,捉妖抓鬼的,對付的還是都特別能跑的,難免遇到追逐。尤其是大城市裏還不允許隨便用法寶法術,大家隻能跟電影上飆車似的追,汽車、摩托、電動車、自行車,隻要是能騎的,統統都上。 千禧年後,國家開始提倡科學捉妖、科技捉妖。總局趁此機會要了好多技術,軟硬兼施的,加上打秋風來的資金充足,沒少在這方麵砸錢。單看網安部那群高薪聘請的網絡高手就知道了,每次解決戶口問題還都給他們優先。 南京分局局長也是個軍事迷,局裏的車都不錯,比帝都總局還有過之。 這是第一次聽齊麟說無關緊要的話,嚇得陶新知手一抖,車頭偏了一下,旋即恢複正常。 畢竟是神獸的誇讚,聽得陶新知是嘿嘿嘿的傻笑,難免得意:“年輕時喜歡,愛飆車,年輕人嘛,誰都有個年輕的時候。” 齊麟會開車,沒有駕照。 妖怪們在人類社會還是有點不同的,有些證件,如駕駛證和護照之類的,要經過局裏批準。不過這些批準基本上是隻要申請就秒批,不花一分錢,動手填張表就行。 這些年酒架查得太嚴,交警都有了指標,隔三差五的攔路查酒駕。齊麟在哪裏都是一副誰都不理的模樣,除非女警,否則哪個交警看了都不爽,關鍵是女警看了更得要看駕照了!雖然從未酒架過,但幾本每一次查酒駕都要順帶查他駕照。 有妖無證駕駛,這事是要局裏出麵撈的,妖聯的麵子都不行,齊麟去年被撈了有十次。本來很順利的申請,繞他是神獸,這下也非常順理成章的死活批不下來。 所以這次,若不是陳辰主動提出幫他通過駕駛證的申請,齊麟是不會來的。心想麵對的是個妖,陳辰有顧慮,而他齊麟則沒什麽顧慮,所以也沒多想就來了。 陶新知在分局裏是老前輩了,車裏還帶著主力軍,暫算是此次行動的領頭人。不過片刻,對講機裏傳來聲音,大意是人員已各就各位,往前直徑一公裏的範圍內,清場完畢。 陶新知加速,油門踩到底,出租車的速度根本無法同改裝過的suv比。 suv飛似的,為了不打草驚蛇,甚至沒有出現在出租車的可視範圍內。既然清場完畢,就不必顧慮,立刻加速追上。 整輛車被陶新知開的穩穩當當,茶座上雙層玻璃杯內的水都隻在小幅度搖晃,滾圓的枸杞浪尖上的白花似的,無聲無息的拍打著玻璃杯內壁。 不過片刻功夫,就緊跟上來,與出租車距離不斷拉近。 齊麟盯著前車,某一刻,冷聲道:“待會我走後,你不要再往前開了。”說著打開天窗,站起來,就要鑽出去。 “好!”陶新知想起一件事,繼而扯著嗓子吼,“後備箱裏還有個大活人!” 萬一待會神獸打得興奮不顧後備箱裏的人質,不管人質是磕著了碰著了還是死了,倒黴的不是神獸,是神獸的同伴!這操蛋的規矩。 寒冬臘月,高速的suv如同一枚釘子,盯上了出租車。 風如刀割,吹亂了齊麟頭發。又該剪頭發了,他半蹲在車頂時想。他毛發旺盛,哪裏的毛長得都比尋常妖的快,這大抵就是神獸和普通妖怪的區別,可他覺得自己骨子裏還是隻妖,半分沒有神獸的自覺。 扶穩之後,齊麟抬頭向前看,雙目鎖定,眸中帶著著淩厲的獸性,仿佛草原上一頭捕獵的猛獸。 兩車越來越近,簡直要貼在一起了,就是這麽短的距離,陶新知依舊能四平八穩的維持住,半分不近也半分不退。 齊麟化為原型,一條不是很好看的麒麟出現在車頂,體型有一頭成年水牛那般大,卻也是明顯沒有長開,連頭頂的角也隻有巴掌大。獸型倒是沒人型時那般鋒芒畢露,身上棱角柔和不少,一雙眸子是色純黑如點墨,眸內更是流瀉著整整一條銀河。 車頂上,齊麟用爪子固定自己,並在鋼鐵的車頂留下深深的爪印,直盯著眼前的車,眸色一凜,像是在睥睨天下。 某一瞬間,齊麟一躍而起。 陶新知聽到一聲獸吼,像龍鳴,似虎嘯,便看見擋風玻璃前一個巨型黑影一躍而下。想起齊麟之前的吩咐,踩油門的腳陡然鬆開,猛打方向盤,遠離戰場。同時忍不住通過後視鏡看,天知道齊麟與蜃妖的戰場會有多麽精彩。 麒麟速度如風,四蹄上祥雲繚繞,鹿角龍鱗,實乃萬獸之王,不威自怒。 兩車之間的距離不足百米,對於齊麟而言不過兩秒鍾,他一躍而起後,淩空轉身,穩當的落在出租車前麵。 出租車猛踩刹車,就要撞上。 齊麟牢記著後備箱裏還有個人類,伸出前爪抵住車頭,半空中,後車輪還在打著空轉,整輛車被生生截停,連安全氣囊都沒有彈出來。 駕駛座上那人嚇呆了,兢兢戰戰看著車前黑色猛獸。 齊麟一看,怎麽是個中年男人!皺著眉,放下車,旋即恢複人形,暴力打開後備箱,發現裏麵竟然空無一物! 這是海市蜃樓之術,他們都把這個男人當做蜃妖,所有人都中招了。 齊麟猛地合上了後備箱,砰的一聲巨響,像是要把整輛車嵌入地麵,眉毛越皺越深,一對眉毛十分秀氣,腦子裏卻都是那個把他撿回家的青年。他不車上,會在哪裏? 海市蜃樓這玩意,一旦中招,根本無法破解,這是第二次了。 當齊麟從駕駛座上拎小雞似的把一個陌生人拎了出來時,附近所有看見這一幕的人都一臉懵逼加二臉懵逼附帶三臉懵逼……大家集體中招,這種事,夠所有分局笑一整年。 那人被齊麟丟在地上,嚇得屎尿橫流,威武的黑色巨獸已經顛覆他的認知,何況還眼睜睜的化成一個有手有腳有頭的人類! 陶新知連忙把車開過來,打開車門,先是一臉訕笑的將神獸迎入車裏,又站在車下,比那人還戰戰兢兢的像陳辰匯報戰況。 陳辰一手扶額,無語凝噎,久久不能言語,摘下眼鏡,滿腦袋都是那個叫靜靜的女人。 分局裏所有人都自覺的默認繞開陳辰的臨時辦公室,哪怕不得不靠近,也踮起腳或是脫了鞋,就算臭氣熏天,也集體假裝不存在。 稍微頹廢了一下,陳辰立刻打起精神辦案,和齊麟、花亦辰以及鍾九詩三人視頻聊天,一條一條分析線索。 陳辰說:“首先,鍾妹妹發現的妖氣。” 鍾九詩和花亦辰已經坐上了分局來接的車,花亦辰手機上也收到他的車已經被憤世嫉俗拖走的短信。 鍾九詩十分肯定:“肯定是蜃妖,八卦羅盤沒問題,就算是本命天份,也不可能躲過我的法寶。” “我知道。”陳辰身邊的一台ipad正放著妖氣所在處的監控錄像,附近所有的錄像都被調過來,其中一個鏡頭隱約拍到尤念上了一輛出租車,而司機是個戴著口罩的女人,看身形似乎是蜃妖,但又沒有正臉。 花亦辰問:“那通報警電話呢?是誤報?照片查過了沒?” 陳辰回答:“不會,報警電話也沒問題,照片沒ps痕跡,確實是尤念和蜃妖。” 海市蜃樓這種法術是改變光的折射,不同於通過攝像鏡頭見鬼的原理,照相機是無法打破這種法術。可一旦施展開,又逃不過八卦羅盤的追蹤。 最後還是陳辰一錘定音:“不用再想,肯定是被換了車。車牌號沒錯,但車子也許不是那輛車了,出租車滿大街都是。” 說著,吩咐陶新知先查那輛出租車。 而那個倒黴中年男人的身份也很快查出來,指紋掃描,居然還是個一級通緝犯,搶劫殺人,身上背著三條人命。難怪見到追捕就拚了命的逃,還以為是便衣警察。順便幫警察解決一個潛在隱患,雖然沒有錦旗,倒也不算是毫無所獲。 然而齊麟在一臉麵無表情的同時,帶著一點你們都去死的煩躁。 陶新知親自去檢查,發現前後車牌都有剛換過的痕跡,顯然不是那輛車了。 鍾九詩:“所以說,使用妖力,是把通緝犯偽裝成自己,吸引我們視線?目的是什麽?” 花亦辰叫起來,叫出了齊麟的心聲。幾乎坐不穩了,越想越不好:“她是衝著尤念來的!我們現在都不知道他在哪裏!” 出師不利,不僅犯人沒抓到,人質沒有解救成功,反而打草驚蛇把人質給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