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童的速度很快。


    蘇樂瑤還趴在地上的時候,他已經到了第一位送禮的人家門口。


    劉府。


    道童認識這位劉大人,是國子監的授課老師,平日裏十分嚴肅,不久前登過一次國師府的大門,似乎是為了他的老母親求藥。


    畢竟是常年待在國師府門房處的童子,聰明伶俐不說,記憶力也極佳,隻要是來過國師府的人,他就都記得。


    道童叩了兩下門。


    很快就就打開了,門房探頭,看到身高才到他腰間的小童子,散漫的神色卻瞬間收起了。


    “小道長,可是又是找我家大人?”


    道童將木盒打開,取出其中一個小瓷瓶:“這是我家小師叔的歉禮,你收好了。”


    門房一愣。


    國師府道童的小師叔,那不就是……國師大人的關門弟子?


    門房瞬間瞪大了眼睛,“小道長請等等!容我去稟告我家大人一聲!”


    門房跑得飛快,也不在乎門口有沒有人守著,很快就穿進了這間二進的屋子,找到了他家剛回來還沒來得及換衣服的大人。


    “大人!大人!國師府來人了!”


    劉大人解扣子的手一頓,想了想,語氣平靜:“應該是蘇家那位大小姐差人送歉禮來了,你……算了,我親自去門口接。”


    不論那位蘇家大小姐和蘇家有什麽矛盾,此刻她的身份都是他絕對得罪不起的。


    謹慎尊敬一些總是沒錯。


    劉大人快步到了門口,果然看見了之前跟在岷殊身邊的小道童之一。


    “小道長。”劉大人對待小道童同樣沒有任何輕視,“你是來給蘇仙師送謝禮的吧。”


    道童點點頭,將門房沒拿走的小瓷瓶交給了劉大人。


    “這是小師叔給你的歉禮。”


    劉大人雙手接過,麵上露出點笑,但大概因為平日裏笑得很少,所以並不顯得多麽真心實意。


    “多謝小道長走一趟。”


    他也沒問這是什麽藥,而是將之收入了自己的袖子裏。


    這樣的態度足夠禮貌,但顯然並不將這瓶子裏的東西當做一回事。


    實際上也是如此。


    岷殊拜入國師府才三天,這是整個盛京城都知道的事情。


    她作為國師的關門弟子,手上一定是有好東西的。


    但那好東西隻會出自國師之手,而不是出自她自己的手。


    可眼下這瓶子,顯然並不是國師煉製的丹藥。


    ——國師煉製的丹藥,都會放在一種微微發黃的玉瓶裏,很有辨識度。


    竟然不是國師送的,而且還一送就是這麽多瓶,想也知道不是什麽好東西。


    不隻是劉大人這麽想,其他人也沒把岷殊這謝禮當回事。


    蘇友的上峰文斌就正在和友人討論剛才蘇家發生的事情,自然而然也說起了岷殊答應過的謝禮。


    “要看蘇清殊在國師府的地位,看她等會兒送來的東西就知道了。”


    文斌的友人,正是刑部侍郎。


    刑部侍郎卻不認同這一點,“蘇清殊才入國師府三日,就算是手上真有好東西,也不會這麽一揮手全部散出來,不過若是她散出來的東西分了個三六九等,倒是可以從中看出她對各家的態度。”


    文斌:“我差人去打聽了,她若真要準備歉禮,一定會先送去劉府,那劉府離蘇家最近,而且……”


    文斌話未說完,就被追上來的長隨打斷。


    “大人!”長隨語氣有幾分激動:“蘇仙師果然送了歉禮去劉家!”


    文斌對長隨激動的語氣有些不解,但還是道:“可看見送的什麽了?”


    “看見了!一個匣子裏麵裝了很多個小瓷瓶,大概這麽大。”


    看見長隨比了個拇指的大笑,文斌微微皺眉,“都是一樣的瓶子?可見著長什麽模樣了沒有?”


    長隨瞬間激動起來:“見著了!就是土陶燒出來的小瓶子!”


    文斌一改他文質彬彬的形象,踹了長隨屁股一腳:“那你激動個錘子!”


    “不!不是!”長隨指著剛才來的方向,一邊喘氣一邊道:“那丹藥叫續骨生肌丹!”


    文斌聽了這個名字,琢磨了一下,“治跌打損傷的?”


    倒是戶部侍郎覺得長隨此刻的激動異常,問道:“你可是看見了那續骨生肌丹的效果?”


    “看見了!”


    長隨語氣都顫抖起來:“那、那劉大人癱瘓了三個月的老母,她、她直接從床上站起來了!”


    時間倒回劉府。


    劉大人收好瓶子,本準備送客,但轉過身時,突然想到什麽,就問了一句:“小道長可知道這丹藥的用處。”


    他其實並不打算用這丹藥的。


    因為想也知道這丹藥出自誰之手。


    一個剛入國師府三天的人煉製出來的丹藥,誰敢吃?


    但若是就這麽拿走了瓷瓶,連問都不問一句用處,未免顯得過於敷衍不重視。


    劉大人隨口一問。


    道童也隨口一答:“師叔說這叫續骨生肌丹,大概就是可以接上斷掉的骨頭什麽的吧。”


    劉大人隨意的表情瞬間凝固。


    “你說什麽?”


    道童:“續骨生肌丹?”


    “你是說、你是說這丹藥可以接上斷掉的骨頭?”


    道童不知道劉大人為什麽這麽激動,但是小師叔來之前已經交代了丹藥的效用和用法,他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是的,但是小師叔說了,這丹藥隻對一年內的新傷有用,超過了這個時間那就……”


    道童一愣,看著激動地跑回自己院子裏一下子就不見影子的劉大人,茫然地問門房:“你們大人已經收了禮了,我可以走了嗎?”


    門房自然知道自己大人為什麽這麽激動,他同樣也有些顫抖,道:“小道長,這丹藥、這丹藥可真的有你說的這樣的效果?”


    小道童皺眉:“這可是我師叔煉製的丹藥!你如此質疑,可是……”


    一陣狂笑從院子裏傳出來,不隻是門房和門童聽到了,就連暗搓搓在附近等待打聽消息的以及過路的人也都聽到了。


    隻聽見狂笑聲卷著一個人出來,正是頭發衣服都淩亂了的劉大人。


    他看也不看,直接對著小道童跪了下去:“請小道長轉告蘇仙師,我劉謀絕不會忘記仙師今日大恩!”


    小道長還懵著,圍觀等待消息的等不下去了,一個個湊了過來。


    “劉大人你這是何意?”


    “劉大人可是用了這丹藥?效果如何?”


    “劉大人竟然不確認一番就直接用丹藥了嗎?”


    一道道聲音傳到劉大人耳裏。


    他爬起來,正要說話,餘光就見到還有些走不穩的老母親緩緩走了出來。


    他立即跑過去扶住了老母親。


    打探消息的人們還沒搞清楚狀況,但是旁邊的鄰居和了解劉家情況的人驚呼出聲:“劉老夫人不是癱瘓了嗎?怎麽站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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