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斕聞言還是很不爽,不過也沒再繼續跟文硯爭搶這個抖被子的權力。她把被角給了文硯,抱臂站在一邊,非得看文硯自己把被子抖好才肯罷休。文硯沒辦法,隻能意思意思抖了一下,然後用手去把被角扯平,沒有幅度大到把枕頭給露出來。方斕滿意了,說:“那你睡覺吧,我也去休息了。”文硯暗自鬆了口氣,說:“嗯,晚安。”方斕走到門口,一隻腳都踏出了房間的範圍,卻又折返回來,吩咐文硯說:“客廳裏那些瓶瓶罐罐和紙殼子你明天早上收拾一下拿去賣了吧。”“好。”文硯應聲。方斕這才真的回去了自己的臥室,關上門沒再有什麽動靜了。文硯見狀這才徹底放下心來,關了自己的房間門,然後小心掀起枕頭上被子的一角。咦?貓呢?文硯愣住,同時心裏生出不祥的預感。那小家夥該不會趁著剛才房間門是開著的時候溜出去了吧?它去了哪?不會鑽到方斕的房間裏去了吧?就在文硯焦頭爛額的時候,黑貓從床底下鑽了出來,一聲不吭地蹲在了文硯的腳邊,用尾巴輕輕卷了卷文硯的腳踝。文硯感受到腳上的癢意,連忙低頭去看,在看到那團小小的黑色身影後,他高高提起的一顆心才終於落了下去。“太好了,你沒出去啊。”文硯小聲慶幸道。黑貓不語,隻是舔了舔嘴巴。文硯想到什麽,立刻明白過來。“你是睡醒了在床底吃東西嗎?”文硯蹲下身摸摸黑貓的腦袋,誇獎說:“你好聰明。”黑貓自然不會因為文硯的誇獎而沾沾自喜,他隻是打了個哈欠,以此來表達自己現在的困倦和無聊。當貓大概就這一點不好,總是覺得困,好像一天睡十八個小時都嫌不夠似的。“困的話就繼續睡覺好了。”文硯把黑貓抱起放在了床上,自己也脫了衣服關燈鑽進被子裏。鵲舟就蜷縮著睡在文硯腦袋邊上,睡前回憶起剛才聽見的文硯和方斕的對話,大致對方斕這個人有了個認知。那大概是位控製欲很強的精神不太正常的母親,文硯後期的黑化應該也有這位母親的一份功勞。就是不知道她瘋起來會是什麽樣子了,但多半與家暴這兩個字脫不了幹係。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的時候文硯就起了床換好了校服。由於他隻有一套校服且頭一天晚上用水洗過了,所以今天隻能穿著還沒晾幹的濕校服出門。出門前文硯其實有些糾結要不要帶上黑貓一起,帶上的話,學校那個地方並不安全,如果黑貓被那些同學發現,可能會小命不保。可不帶的話,放黑貓在家裏,萬一被方斕發現了,方斕不發病還好,一旦發病,這麽小的黑貓可經不起折騰,結局多半也是個死字。文硯兩相權衡一番,最後覺得還是讓黑貓呆在家裏要安全一些。畢竟帶一隻貓去學校百分之百會被發現,但在家裏的話被發現的可能隻有百分之五六十左右。臨出門前,文硯給黑貓的小紙盒裏加滿了貓糧,然後再三叮囑了黑貓不能叫不能到處亂走。鵲舟邊聽邊尋思著這也就是他能聽懂人話,要是換一隻真貓來,早在他家裏鬧翻了天了。文硯走之前關上了自己的房間門,他把客廳裏的那些紙箱子和空瓶子收拾了一下,大包小包提出了門。鵲舟自然不可能真的在文硯的臥室裏待上一整天,幾乎是在文硯前腳出了家門後,他就跳到文硯臥室的窗台上,用爪子費勁地扒開了一點窗縫鑽了出去。三樓的高度對於一隻貓來說還是有些高,但這種老小區的外牆上都不怎麽平整,稍微跑酷一下就能安全落地。鵲舟落地的時候,文硯也才剛出單元樓不久。鵲舟一路尾隨文硯來到了附近的廢品回收站,看著文硯把那些廢品給賣掉,然後從廢品站老板那裏收到了一張皺巴巴的五元現金。嘖。好熟悉的一幕。鵲舟回憶起了自己以前撿廢品賣錢苟活的那一小段日子,忽然有種恍如隔世感。其實算起來也不過才過去五六年而已,但現在的他已經覺得那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了,說是上輩子的事兒都不足為過。能有這樣的感受大概算是一件好事,如果能把這輩子遇到的苦難當成是上輩子發生的事情,那是不是就可以說明現在的他的生活是遠離苦難的?文硯把錢小心地揣進了書包的隔層裏,離開廢品站後他便直奔學校而去。他昨天的作業還沒有寫,他得趕緊去教室寫才行。隻可惜一個月的遊戲時長不會允許他如願以償,在這種快節奏的遊戲裏,苦難隻會一個接一個的不間斷地來臨。文硯在去學校的路上被一輛飛速馳行的摩托車撞了,雖然摩托車車主在快撞到他時按了刹車,但文硯還是被撞了個結結實實,以至於倒在地上的時候都沒辦法再憑借著自己的力量爬起來。至於為什麽肇事車主不扶他一把……在知道自己撞了人後,那摩托車車主並沒有要下車查看的意思,而是一擰油門揚長而去了。第287章 文硯現在的腦子裏隻剩下了一個字,那就是疼。他好像是被撞斷了骨頭,整條大腿都劇痛無比。怎麽辦?該怎麽辦?文硯疼得已經快要睜不開眼睛,但他還是努力朝周圍看了看,試圖找位路人來帶自己去一下醫院。可這會兒實在是太早了,天還沒有完全亮起來,無論是學生黨還是上班族這會兒應該都才剛剛起床,還沒有要出門的意思。文硯無法在劇痛的包裹之下清醒地去判斷自己是不是要死了,但身為一個悲觀主義者,他會下意識往最壞的方向去想。他要死了麽?死在這個孤獨的清晨,死在這大馬路上?擁有這樣的人生,就這麽死掉好像也沒什麽關係。可為什麽心底隱隱的還是有一些不甘呢?總覺得……就這樣輕易死掉的話也太便宜那些人了吧。而且他的媽媽要怎麽辦呢?她會為他的死傷心嗎?還是會平靜的接受?或者她早就想讓他死了。對了,還有那隻黑貓,小黑貓又該怎麽辦呢?如果他就這麽死了的話,沒有人幫忙把黑貓從家裏帶出來,黑貓早晚會被他媽媽發現,到時候那可憐的小家夥該如何生存呢?他好像還不能就這樣死去……大腿骨折處傳來的劇痛好像沒有一開始那般強烈了,文硯並不知道這是他的錯覺還是什麽,他忽然有一種他的身體正在被修複的感覺,這讓他整個人都變得輕盈起來,隻餘下那顆心是沉重不堪的。“你怎麽樣?你沒事吧?”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從文硯頭頂上方傳來。蜷縮在地上的少年隻覺得這聲音熟悉無比,他有些費勁地睜開眼向上看去,看到了一張有點陌生但又好像有點熟悉的麵孔。這是……昨天幫他打走那三個混混的少年。“你看起來好像不太好,我帶你去醫院吧。”少年蹲下身來道。文硯在少年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他本以為自己是站不穩的,至少骨折的那條腿一定使不上勁,可真當他站起來並且習慣性的讓那條腿承了重時,他才驚覺之前的錯覺好像不是錯覺。他的腿好像真的恢複了。文硯覺得不可思議,為了求證,他在少年的攙扶下小心謹慎地走了幾步,在發現痛感確實消失無蹤後,他咽了口唾沫,有些結巴的對少年說:“那個……不用麻煩你了,我好像沒有受什麽傷。”“真的?”少年不信,“你剛才那樣子看起來可不像是沒受什麽傷。”文硯說:“現在已經緩過來了,謝謝你。”少年狐疑地盯著他,又問了一次:“真的沒事?”文硯讓少年不用再攙扶他,然後在少年麵前自己來回走了兩步,以實際行動表明自己真的沒事了。鵲舟覺得稀奇。他是目睹了文硯被撞的全過程的,在那樣的衝擊力下,文硯就算不死,被撞擊的地方的骨頭也肯定會斷掉,斷然不可能像現在這般跟個沒事人一樣。難道說文硯的異化已經開始了?鵲舟有些不安,但好在他還沒有被通知說任務失敗,這至少可以說明文硯現在的異化並不嚴重,或者說這異化還有轉還的餘地。“好吧,那我走了。”鵲舟說。事實上鵲舟本來也不可能真的親自送文硯去醫院,如果文硯真的需要他的幫忙,他能做的頂多也就是替對方叫一輛救護車來。沒辦法,雖然他剛才一著急又變成了人形態,但他並不能維持人形太久,要是他在送文硯去醫院的路上變成貓就完蛋了。“嗯……對了,昨天的事……謝謝你。”文硯忽然想起來自己昨天還沒有好好的跟這位少年道謝。“啊……原來你能認出我麽?我以為你昨天那樣根本看不清我長什麽樣呢。”鵲舟笑了笑。文硯說:“我記得你的聲音。”“那你昨天報警了嗎?”鵲舟雖然知道昨天都發生了什麽,但身為人的他在文硯那裏並不該知道這些,所以他就明知故問了一嘴。文硯點點頭,“報了,真的很謝謝你。還有就是……我沒有說你救我的事情,我怕說了會給你帶來麻煩。你會介意麽?”“當然不。不過就算說了也沒關係,見義勇為不算犯法吧。”鵲舟說著,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變得愈發虛弱起來。他不敢再多耽擱,跟文硯說了聲自己有事要辦後就匆匆離開了。文硯目送著鵲舟走遠,在鵲舟的背影消失在道路盡頭後,他才又活動了一下自己的那條“斷腿”。沒有任何異樣,連最基本的疼痛都沒有了。怎麽會這樣?難道斷腿隻是他的錯覺?難道那種鑽心的疼痛隻是他的大腦模擬幻想出來的?文硯打從心底裏的不相信這種推論,可偏偏事實就擺在他麵前,他不信這個還能信什麽呢?文硯精神恍惚地來到了學校,進入教室時,教室裏還空無一人。文硯把昨天布置的家庭作業從抽屜裏取出來快速寫完,寫完後又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完成班主任額外給他布置的抄寫任務。秦老師讓他抄寫的那篇文言文很長,抄一遍就要花費二十分鍾的時間,盡管文硯來教室來得很早,也不過才抄了兩遍就有其他同學進了教室。“喲,遲到狂今天來這麽早呀?真是稀奇。”來人是經常和林遠熙、宋嘉等人玩在一起的男生,與那兩個家裏有權有勢的富二代不同,這位說好聽點是那倆人的跟班,說難聽點就是走狗。這位跟班名叫段驍燕,他的家庭條件雖然一般,但他拍馬屁的功夫還算不錯,所以在剛開學沒幾天的時候就混入了班上那幾個二世祖的圈子裏,平時沒少跟那些二世祖一起找文硯的麻煩。文硯懶得搭理他,手上繼續抄寫著課文。“你果然就是個聾子吧,每次跟你說話都是這樣一副聽不見的樣子。”段驍燕把書包放在自己的座位上,邊說邊朝文硯的座位走過去。“你在寫什麽?昨天的作業嗎?你來這麽早是為了補作業?你可別忘了老秦最討厭早上來補作業的人了。”段驍燕說著,腳步停在文硯桌前。他視線下移看了眼文硯這會兒在寫的東西,先是疑惑了一下,隨後哈哈大笑起來,說:“原來是在抄課文啊,是老秦給你的懲罰吧?這次要抄多少遍?五遍?十遍?還是二十遍?抄的是這篇文言文啊,這挺長的吧?這麽長的文章當然還是多抄幾次比較好,不然怎麽能背得下來呢。”文硯被這群人欺負久了,他們話剛說一個字他就知道他們想幹什麽,所以在段驍燕話音剛落的時候,他立馬就把自己的抄寫本塞進了抽屜裏。正打算奪了文硯的抄寫本撕掉的段驍燕撲了個空,登時心頭火起,冷笑一聲說:“原來你聽得見啊。”文硯抬頭冷眼看他,說:“你們每天都這樣,是很好玩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