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硯上完二班的第二節英語課後緊接著要去上別的班的課,鵲舟倒是沒課,但也沒一直守在二班教室門口。這一讓羅依一脫離視線,意外就又發生了。羅依一在下午第一節課下課後被林玲約了出去,羅依一知道林玲要帶她去哪兒,她本來不想去的,她現在有鵲舟作為後盾,她已經不是很怕林玲和謝婉她們了,但是林玲說如果她不聽話的話,她姨媽開的夜宵店就會倒大黴,羅依一不想連累姨媽,就還是如以前的無數次一樣跟了出去。林玲把羅依一帶到了教學樓一樓角落的音樂教室裏。音樂教室在沒人使用的時候一般都是會鎖上的,隻有音樂老師有教室的鑰匙。但是林玲擁有一副好嗓子,深得音樂老師的喜愛,經常在課間去找音樂老師學彈鋼琴,但音樂老師也不是任何時候都有時間的,每當林玲來找她但是她沒空的時候,她就會把音樂教室的鑰匙拿給林玲,讓她的這位得意弟子自己去教室裏練練琴。林玲跟了音樂老師那麽長的時間,早就摸清了音樂老師沒空的時間,因此每周的這個時候她都能借來鑰匙把羅依一帶進音樂教室裏來。音樂教室裏,林玲沒有開燈,合上門後她就把羅依一往地上一推,用冰冷的視線看著羅依一一屁股坐到地上。羅依一沒有反抗,也沒有大喊救命。這不是她第一次被林玲或者謝婉這樣對待了,如果她敢反抗,換來的一定會是更讓人難以忍受的報複。“羅依一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跟班主任告密了?!今天婉婉一直在被班主任針對,肯定是你幹的好事吧!”林玲居高臨下俯視謝婉,一張精致的小臉上帶著陰狠與怒意。羅依一實話實說:“我從來就沒有主動告訴他什麽。”“沒有主動告訴,那就是說你還是告訴了,你就是告訴了!你個賤人,謝婉她肯定會找人把你姨媽的店給砸了的,你就等著和你那個窮酸的姨媽一起睡大街吧!”林玲狠狠踹了羅依一的膝蓋一腳,不偏不倚的踹在了羅依一體育課時摔出的傷口上,疼得羅依一登時眼角泛出淚來。“是你們自己做的太過分了被老師察覺到了而已,你們也聽見了,他今天在教室裏當著你們的麵問我書是不是別人撕的,我說了不是,是我自己弄的!可他不相信我有什麽辦法?!你們可不可以不要再去打擾我姨媽了,你們要報複我就報複我好了!隨便你們怎麽打怎麽罵,你們別再去店裏鬧事了!”羅依一也不是沒有脾氣,她忍著腿上的疼痛掙紮站起,一手扶著旁邊的座椅,眼睛於一室昏暗中死死盯著林玲的眼睛,好像隻要林玲敢說一個不字,她就能撲上去和林玲拚命。林玲被羅依一的目光嚇了一激靈,可她很快就恢複了鎮定,重新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不屑道:“你憑什麽跟我們提要求?你以為你是誰?就你姨媽那個破店,我們想鬧事就鬧事了,她又能拿我們怎麽樣?還不是每次看到我們去店裏都會殷勤的給我們送點心吃,還要感謝我們在學校裏關照你。”羅依一垂在身側的一隻手握緊成了拳頭,因力氣太大而微微發著顫。林玲的這番話算是精準的踩中了羅依一的雷區。羅依一最最最惡心林玲和謝婉的地方不在於她們在學校裏欺負她,而是在於她們對葉芳的夜宵店的打擾、破壞,以及她們對葉芳當麵一套背麵一套的惡臭嘴臉。羅依一已經忍了林玲和謝婉很多次了,可是這次她真的快要忍不住了。她現在隻想撕爛林玲的那張嘴,然後拿刀子劃花林玲那張漂亮精致的臉,破壞掉林玲最寶貴的東西,當林玲也嚐一嚐那種痛苦。當然,謝婉也跑不掉。還有張小帥,還有其他欺負過她的、在背地裏說過她姨媽壞話的同學。她要殺了他們。羅依一扶著椅背的那隻手不知何時已經插進了她秋季校服的衣兜裏。那裏常年揣著一把美工刀,可羅依一從來沒有將它拿出來過。但這一次,她真的無比想要把那刀拿出來。指尖觸摸到冰涼的金屬外殼,下一秒,上課鈴聲突兀的從音樂教室的廣播喇叭裏傳了出來,聲音在密閉的空間裏被放大好幾倍,震得教室裏兩人都是一哆嗦。林玲冷哼一聲,上前兩步再次將羅依一推倒在地,然後轉身頭也不回的衝出了教室並用鑰匙將門給反鎖上了。羅依一知道門肯定是打不開了,但她還是艱難的從地上爬起走到門邊試了試,結果果真不出她的所料。也不知道校方是出於什麽目的,音樂教室雖然在一樓,但是窗戶上還是裝了一層防盜網,徹底斷了羅依一的後路。在下午第二節課上課有一段時間以後,辦公室裏的鵲舟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覺得是時候去班級外溜達一下看看毛孩子們的情況了。這一看可不得了,他那麽大個羅依一又上哪兒去了?!不會是拉肚子還沒好,又去廁所了吧?鵲舟站在教室後門等了一會兒,沒等回羅依一,於是就敲了敲教室的後窗玻璃,問講台上的美術老師說:“羅依一呢?”美術老師推了推鼻梁上架著的黑框眼鏡,茫然反問:“羅依一是誰?”鵲舟:“……”鵲舟單知道這種不擔任主科老師的老師會不太熟悉各個班級學生的名字,比如臉和名字沒法對上號之類的,但他沒想到美術老師表現出來的反應竟像是完全不知道羅依一這麽一號人物,甚至連這個名字對她而言都是陌生的。這是不是有些過分了?就算上課不需要點名,可教室裏無端空出一個位置來,再怎麽著也得多問幾句吧。鵲舟神情複雜地指了指教室中間的空位,美術老師更茫然了,說:“那位置不是一直都沒有人坐嗎?”此話一出,鵲舟先是頭皮一麻,但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情況應該不是他剛才想的那樣。羅依一不可能是不存在的幽靈,因為班裏的同學都看得見羅依一,而且聽到他問起羅依一的下落的時候,班裏好些同學的麵色都有些古怪,又好像是某種心照不宣。二班的所有人都知道羅依一去了哪裏,不知道的隻有門裏門外兩位老師。思及此,鵲舟頭皮又是一麻。比羅依一是幽靈更可怕的事情,莫過於這位美術老師從頭至尾都沒在任何一節美術課堂上看見過羅依一這麽個學生。鵲舟的臉徹底冷了下來,他站在窗外,人分明不在教室裏,卻讓教室裏的每個學生都心裏一寒。“誰知道羅依一去哪兒了?”鵲舟沉聲詢問。無人作答。但到底是9、10歲的小孩子,眼睛裏藏不住事兒,好些人的視線都在往林玲身上飄。鵲舟於是直勾勾看著林玲又問了一遍:“誰知道羅依一去哪兒了?”同樣一句話,因為鵲舟視線落點的不同,問話對象的指向性也不一樣了。林玲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腦袋下意識左右搖了搖,嘴唇卻微微顫抖著。“都不說是嗎?行,我現在去查監控,如果被我查到羅依一是被你們當中的什麽人給帶走關起來的,那那個人就做好被警察帶走的準備吧。”鵲舟把警察搬出來對這群毛孩子進行了一番恐嚇。林玲一聽說鵲舟要查監控和報警,已經有些心虛了,同時也在心裏呐喊:都是羅依一那個該死的賤人告狀,明明以前老師什麽都不會管的,都是她害的,全都是她害的,要不是他,老師怎麽可能突然要去查監控,還要報警?都是羅依一,羅依一真是要害死她了。林玲的心裏話有一籮筐,現實裏卻還是一語不發,賭的就是一個鵲舟隻是嘴上說說而已,根本不可能真的去查監控。鵲舟見真的沒人發話,當即便轉身朝監控室走去。林玲又慌了一下,偏頭去看謝婉。謝婉給林玲遞了一個“你放心”的眼神,在美術老師重新開始上課後寫了個紙條傳到林玲手裏,說:我們是未成年人,警察不會抓我們的,你不用擔心,而且我們隻是和羅依一開玩笑玩遊戲而已,又不是殺了她,沒事的。林玲看完放下了心。鵲舟當然也是知道報警沒什麽大用的,而且能不能報警都還是一個問題,他根本就沒真的打算要報警。又一次來到監控室,監控室的管理人難得一天接待兩個人,兩次都還是同一個人,頗有些驚奇,說:“老師你們班孩子挺不安分啊。”“是啊,一鍋耗子屎裏就一滴湯。”鵲舟說著,翻看監控找到了林玲帶羅依一出教室的畫麵。學校監控覆蓋的麵積還是挺全的,鵲舟很快就知道羅依一是被林玲帶去了音樂教室,他本來還想調音樂教室的監控,可管理員卻說音樂教室監控壞了,一直沒換新的。“為什麽不換?”鵲舟蹙眉。管理員訕笑答說:“這個誰知道呢,又不是我負責的。學校裏其他地方也有好幾個監控是壞掉的,我也跟領導反應過,他們每次都說會處理,但……結果你也知道了。”鵲舟聽完有些生氣。不是佯裝出來給npc看的那種,而是真的感覺到了生氣。果然,會讓一個孩子長期遭受霸淩的學校裏是沒有一個好東西的。第150章 鵲舟把林玲帶羅依一去音樂教室然後上課時自己從音樂教室離開關門反鎖的畫麵給截取出來拷貝了一份。這還不算完,鵲舟還調取了七天前同一時間段的監控,果不其然發現羅依一依然被帶去了音樂教室,隻不過帶走她的人從一個林玲變成了一個林玲加一個謝婉。鵲舟繼續往前找了七天,同樣找到了類似的監控,人卻變成了謝婉和張小帥。學校監控隻保存近15天的,鵲舟沒辦法繼續往前調時間,但有這三段畫麵已經足夠了。他一一拷貝完畢後,謝過管理員就離開了監控室。鵲舟揣著u盤,先去音樂辦公室找到音樂老師,把事情原委簡要跟音樂老師講明後,音樂老師滿臉不信,說:“林玲不可能幹得出你說的那種事情,她是個乖孩子,怎麽會欺負同學呢?”“她會不會你跟我去教室看一下不就知道了麽?或者我這裏有監控,你也能看看,但我覺得先把孩子從教室裏放出來比較重要。”鵲舟冷聲道。音樂老師被鵲舟的威勢所嚇,一時間沒敢反抗,拿著鑰匙乖乖跟著鵲舟去把音樂教室裏的羅依一解救了出來。音樂教室門開的時候,裏邊還是沒開燈的狀態。羅依一靜靜的坐在一張椅子上,垂著頭似在思索著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想,隻是在發呆。鵲舟打開了燈,音樂老師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不敢相信羅依一真的會在這裏。羅依一聞聲麻木的抬起頭來,看到鵲舟時,她的眼睛才稍稍聚焦起來,手在與椅子一體的桌板上撐了撐,站起身來,踉蹌著朝鵲舟靠近幾步,又在距離鵲舟一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鵲舟上前一步蹲身將羅依一摟進懷裏抱了抱,手在女孩身後輕輕拍了幾下,輕聲安慰說:“抱歉,老師來晚了。”羅依一的內心原本是空茫的,在刻骨的仇恨逐漸冷卻下去以後,她的一顆心開始變得麻木。她自認不會再有什麽情感波動了,這個世界遲早要完,而她就像大海裏的一根小小浮木,隨著波浪載浮載沉,任由海水如何衝刷她、要把她帶去何方,她都不在乎了。隨便吧,愛誰誰。可是,可在鵲舟出現的那一刻,在鵲舟說出那句抱歉時,羅依一幾乎瞬間便紅了眼眶。莫大的委屈頃刻間就將她吞沒,她埋首於鵲舟肩頭,哭聲抑製不住的從唇齒間瀉出。好難受,好難過,好恨,也好絕望、好無助。羅依一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在學校,如果她哭,她會被欺負得更慘。在姨媽店裏,如果她哭,姨媽會擔心,會追問她發生了什麽。在家,隻有她一個人的時候,她的身心都已經疲憊不堪,哭泣於她而言倒還成了浪費體力的累贅。羅依一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哭的權利和必要了。但此時此刻,在這個帶著秋風氣息的溫暖而幹燥的懷抱裏,除了哭,羅依一什麽都不想去想了。鵲舟感受著肩膀上的一片濡濕,輕輕歎了口氣。“好了好了,沒事的,不會再有事了……”至少……在這個房間裏的這一天,鵲舟不會再讓羅依一出現任何一丁點的意外了。至於以後……發生的事情已經發生,結局早已注定,無法更改。但哪怕是假的,能往充滿黑暗的過去裏撒進一丁點的光,對死者而言也算是一種慰藉吧。但願她不會因為這一丁點的好意陷入更深一層的絕望。鵲舟在音樂教室裏陪了羅依一很長一段時間,等羅依一收拾好情緒的時候,已經臨近下課時間了。鵲舟下一節課要去一班上課,他不放心把羅依一獨自放回二班教室,但羅依一總是得回到二班去的,她不可能永遠和他綁定在一起。所以鵲舟直接一個劍走偏鋒,把謝婉、林玲、張小帥這三個典型人物給抓了出來,讓他們去辦公室裏罰站到放學。剛好文硯下午第三節沒課,順理成章成了監工,坐到鵲舟的工位上盯了這三人一整節課,確保他們真的有好好的站直。課程過半的時候,文硯還拿了紙筆讓他們三個寫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