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了?為什麽要哭?”文硯柔聲詢問。男孩哭聲立止,一顆毛茸茸的腦袋緩緩抬了起來,露出一張髒兮兮的臉。文硯覺得這張臉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你是誰?”男孩茫然而又戒備地看著文硯。文硯笑了笑盡可能讓自己顯得和善無害一些,自我介紹說:“我叫文硯,你可以叫我小硯哥哥。你呢?你叫什麽名字?”男孩抿抿唇,別開臉去,說:“我不告訴你。”“好好好。”文硯也不強求,盤腿坐到了男孩身前,視線盡可能與男孩齊平,再一次問他:“你為什麽哭?”男孩啞著嗓子說:“關你屁事。”文硯覺得這小孩脾氣還挺倔,但他也不生氣,換了個問題問說:“你為什麽在這裏?”男孩似乎這才注意到自己所處的環境,四顧一圈後搖頭,說:“我不知道,這是哪裏?”文硯也不知道這是哪裏,但麵對這個十來歲的小男孩,他不想暴露自己的無知,於是就說:“這裏是你的夢哦,在這裏你可以暢所欲言,什麽都不用顧忌。”“我的夢?”男孩眼睛眨了眨,哦了一聲,說:“那我的夢還挺醜的,到處都被燒焦了。”“所以我把綠草給你帶來了不是嗎?”文硯覺得自己這謊話越編越順,越編越有邏輯感,就好像這裏真的是男孩的夢境,而他是來替男孩解決問題的仙女教母。“你可以把不開心的事情告訴這些小草,它們會為你保守秘密。”文硯想要當一個善良的教母,所以他指著男孩身邊的小草如是道。男孩低頭看著那僅有的一點綠,伸手揪了根草葉起來繞在指尖把玩。文硯以為這孩子還是不打算說出他哭泣的原因,剛要放棄,他就聽男孩說:“我爸爸失蹤了。”文硯愣了愣,放輕聲音道:“怎麽失蹤的?”男孩搖頭,眼睛出神地看著手中草葉,說:“他最後一次回家的那天很慌亂,我還沒有問他今天的工作完成的怎麽樣,他就把我抱起來放到了窗戶外邊的空調外機上,他讓我趴下,讓我聽見任何聲音都不要動,也不要說話。”文硯聽著這些話,腦子裏一瞬腦補出了很多滅門慘案。果然,男孩說:“我趴在那裏,很快聽見有人撞開了我家的門。他們和我爸發生了爭執,我很害怕,我想起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可我爸說過的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準起來。”文硯抿緊了唇。“後來動靜消失了,他們走了,我站起來從窗戶爬回了屋裏,可我爸也不見了。他被那些人帶走了,我知道的,他們還想要帶走我,他們隻是沒有找到我。”男孩說著,又蜷縮成一團抱緊了自己的雙膝,先前被他拿在指尖把玩的草葉飄落到地上,混進了一堆草葉裏,不見蹤影。文硯伸手落在男孩發頂揉了揉,算是一種無聲的安慰。可男孩並不領情,頭一偏避了開去,就好像文硯那隻手是什麽髒東西一般。文硯有一瞬的尷尬,默默收回手,輕咳一聲說:“或許你可以想一想你爸有沒有什麽仇人。”男孩搖頭,“我爸人很好,他身邊的所有同事、朋友也都很好,大家都是很好的人,他們互相都不是仇人。我爸也不會去得罪其他不認識的人。”“或許他隻是沒有告訴你。”文硯說。“不可能。”男孩撇嘴,“我爸什麽事都告訴我。”文硯嘴角抽了抽,心說這小孩還挺強。大人的事情怎麽可能真的什麽都說給孩子聽呢?特別是那些不好的事情。“所以你哭是因為想爸爸了嗎?”文硯沒有擅自把大人們的苦衷講給男孩聽。男孩低低的嗯了一聲,“我想找到他。”文硯脫口而出道:“等你醒過來,我陪你一起找吧。”男孩抬眸定定地盯著文硯看。文硯在那句話說出口的時候就後悔了。他不該跟男孩許下這種做不到的承諾的,畢竟他連男孩是什麽人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怎麽離開這兒,離開了他們還會不會見麵。他剛才到底是為什麽要那麽說啊!可說出口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還不等文硯找到補救的法子,男孩就已經點了點腦袋,說了聲好。好個屁啊!文硯在心中呐喊,可是很快他心裏的小人也啞口無言了。因為坑底在往上升,焦土也在變綠。不是文硯周身半米範圍內的土地在變綠,而是所有的,至少肉眼可見範圍內的焦土都在同一時間重新煥發生機。兩米深的坑洞被自主填平,文硯看著一望無垠的綠草地,被這一奇景震驚到失語。男孩倒是沒有太過驚訝,因為他的注意力根本沒有放在周遭的環境上。他從地上站了起來,直起身子垂眸對還坐著的文硯說:“謝謝你願意幫我。我會醒來,你也會醒來的,對嗎?你會跟我在一起嗎?”文硯知道男孩口中的在一起隻是普通意義上的待在一起,或者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可他是個思想不純粹的大人,所以在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總覺得怪怪的。“嗯,我會的。”文硯含糊應到。長滿綠草的世界一瞬崩塌,突如而來的失重感讓文硯瞬間驚醒。睜眼的那一瞬,文硯感受到了自己的心髒正在狂跳不止,而他的額上也還在滲出細細密密的冷汗。隻是那汗水很快就被別的什麽東西給吸走了。文硯把手伸出被子摸了一把,發現他額上正頂著一張幹掉的毛巾。毛巾被暫時放到一邊,文硯手肘與腰腹一起用力想要做起身來,卻發覺身側被子被什麽重物壓製著,導致他沒法順利起身。文硯偏頭看去,在熹微的晨光裏看見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就如同他夢裏那般。現實與夢境的微妙重合讓文硯有一瞬的愣神,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趴在他床邊睡得正熟的不是別人,而是鵲舟。話說昨天到底發生了些什麽來著?文硯花了點功夫回想起自己昏迷的事情,輕手輕腳掀開另一側的被子坐起身來低頭查看腳上的傷口。傷口自然不可能才一晚上就完全愈合,但至少它已經結了痂,看起來很健康的樣子。但有一個問題是,他為什麽沒有穿衣服?“醒了?早啊。”好死不死,在文硯全/裸著坐在床上質疑自己為什麽全/裸著的時候,屋子裏的另外一個大活人打著嗬欠抬起了頭,並且在睡眼惺忪的時候對著他的下半截身子問了聲早。文硯:“……”慢半拍看清眼前東西的鵲舟:“……”文硯臉頰一瞬爆紅,光速扯過被子把自己裹成蟬蛹,欲蓋彌彰般大聲喊道:“你什麽都沒看到!”鵲舟慢吞吞哦了一聲,不懷好意道:“是嗎?可我就是看到了怎麽辦?”第89章 “可我就是看到了怎麽辦?”文硯聽見鵲舟這樣問他。怎麽辦?他怎麽知道怎麽辦?文硯憋了口氣,等憋到快憋不住了的時候才賭氣般說道:“看到就看到了唄,還能怎麽辦?”“哦,我看你那麽害羞,還以為你會讓我對你負責呢。”鵲舟看似隨意的說著,起身把裹了一晚上的被子扔到床上,正正好蓋在了把自己裹成蠶蛹的文硯身上。“誰要你負責啊?大家不都是男的麽。”文硯死鴨子嘴硬,但如果掀開他臉上的被子就能發現,他整張臉都是紅的。逞強罷了。“好哦。”鵲舟打了個嗬欠,轉身要往外走,邊走邊說:“跟你一起睡感覺挺不錯的,今晚也麻煩你了。”文硯一愣。這位殺手兄弟剛才在說什麽?他倆今晚還要一起睡嗎?!他不會又被扒光衣服吧?!沒有去管被子底下的文硯是如何的精神恍惚,鵲舟這一覺睡得確實很好,好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事實上鵲舟沒想過自己能睡著,他原本是打算守文硯一晚上看看文硯到底會不會屍變、要怎麽屍變的,可他卻半道被文硯身上的氣味所吸引。鵲舟說不上來那是一種什麽樣的味道,在此之前他從未聞到過這樣的味道。很香,但不膩人,聞起來讓人很舒服,感覺緊繃的神經在那一刻忽然就放鬆了下去,整個人無比的安定。在那份前所未有的安定裏,說好了不睡覺的鵲舟很快就睡了過去,並且睡得很沉,中途完全沒有被任何外界的雜音吵醒過。而且……鵲舟蹙了蹙眉。他好像還做了一個夢,可是夢的內容他記不清了,隻是有那麽一兩秒鍾的功夫,他會有一種眼前閃過無數張夢境畫麵的感覺,可那些畫麵裏具體有些什麽東西他就說不上來了。可他想,那應該是一個好夢。至少不算壞。鵲舟這邊是睡得挺香,柳焰那邊就不行了。從進化那天起,柳焰已經連著三個晚上沒睡個好覺了,整個人的精神都十分萎靡,連帶著她身邊的白狼都垂頭耷腦的,走路都打偏。“嗨,早。”柳焰癱坐在沙發上,看到鵲舟出來,沒什麽力氣的跟他打了聲招呼。“沒睡好?”鵲舟隨口一問。柳焰嗯了一聲,“很難睡好吧。太吵了。你倒是睡得挺不錯,是因為文硯吧。他是向導,你倆契合度應該還蠻高的,你跟他在一起應該會好受許多。”“你說的那個契合度到底是什麽鬼東西?”文硯走到柳焰身邊坐下詢問。柳焰現在說起這個話題已經沒了第一天見鵲舟時的那種興奮,懨懨道:“契合度就契合度唄,契合度高說明你倆相性度高唄,適合上床。”雖然早有猜測,但對於柳焰這直白的兩個字,鵲舟的嘴角還是微微抽了抽。“哦,你知道abo嗎?可能跟那個差不多吧,發情期到了的話你倆不滾也得滾。哦我是說床單。”柳焰精神不振地胡言亂語道。鵲舟:“……好了你不用說了,家裏還有小孩在呢。”柳焰不情不願的閉了嘴。在臥室裏聽見外邊這兩人的驚天談話的文硯:“……”這都什麽跟什麽?!他們說的是人話嗎?!起了一個大早去到處搜刮了一圈物資回來的林劍並不知道屋裏的談話,他把借來的兩個擴音喇叭放在茶幾上,招呼道:“咱們什麽時候去人工廣播?”“吃完早飯就去吧,停電了,大家現在隻會比之前更急更不安,再拖久一些的話隻會導致傷亡的無謂增加。”鵲舟說。“文硯怎麽樣?”林劍問。“我還行。”回答林劍的是文硯本人。鵲舟斜睨了文硯一眼,哼笑一聲說:“穿得挺嚴實。”文硯縮了縮脖子,動作僵硬地把沒拉到頂的外套拉鏈給拉到了頂。林劍不知道這兩人之間發生的小插曲,也沒在意,而是積極主動的把他們幾人昨天晚上的計劃安排跟文硯說了一下。文硯聽了以後表示自己也要參與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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