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更能體會其中的艱辛。如果說她剛才隻是因為感興趣,那麽她現在便是發自內心地同意陸久安的提意。沐挽弓道:“你想要雙方切磋也不難,無需單獨到聖上跟前請一封戰帖。下個月就有一場嶺山圍獵。屆時不僅要比誰狩的獵物多,按照常例,五城兵馬司、四京衛會有一場較量。”陸久安和韓致雙雙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底看到了笑意。嶺山?野外!應平救援隊的障礙賽拉練一直都是在叢林中進行的,到了嶺山,詹尾珠那還不跟到了自己地盤一樣,如魚得水應付自如。哈哈,這簡直是送上門的必勝機會,陸久安徹底沒了顧慮,當即答應:“好,那就嶺山圍獵,請沐統帥屆時務必要讓我家詹尾珠上場。”詹尾珠被五城兵馬司拒絕,陸久安本有另外的打算。畢竟他可是躊躇滿誌來到晉南,還有很多計劃等待實施。正愁眼下沒有合適的時機,就有人瞌睡來了送枕頭,這不拿五城兵馬司開刀,實在不是他陸久安的作風。不過他沒想到,韓致一聲不吭地就接管了此事。讓沐挽弓領走詹尾珠也好,同性之間更能惺惺相惜。陸久安相信,詹尾珠到了沐挽弓旗下,其能力定能得到更好的發揮。回了廂房,沒有外人在場,陸久安肆無忌憚地抱住韓致的腰,貼著他的嘴輕輕啄了一口:“……韓朝日,謝謝你。”心上人主動投懷送抱,鎮遠將軍哪有不掃榻相迎的道理,當即暗了眸光,啞了嗓子,把人往床榻上拐去。剛剛把青年衣服剝了一半,露出一段修長潔白的脖子,陸久安用手抵住他胸膛,泥鰍一般從他身下鑽了出來。“等等。”陸久安發絲淩亂,手腳並用爬到床尾。韓致:“……”他瞄了一眼自己怒火高漲的小兄弟,深呼吸一口氣,忍辱負重地回身坐下。陸久安拿出紙頁:“沐藺寫的信,你要一起看嗎?”“不看。”韓致咬牙。“哦,那我自己看了,看完告訴你吧。”陸久安絲毫不體會鎮遠將軍的艱辛,說完兀自盤腿看了起來。韓致提著桌上的冷掉的茶水對著嘴壺灌了又灌,忍了又忍。最後麵無表情把茶壺往桌上一擱,大步流星走過去,抽走陸久安手中的紙頁,膝蓋跪在掰`開的雙`腿間,把人往被衾裏按去。沐藺的來信,讓陸久安驀然想起那塊被自己放在箱底差點忘記的虎頭信物。從韓致床上下來時,陸久安表示,自己要去展覽閣一趟。當天下午,晉南最熱鬧繁華的東大街,修得恢弘大氣的雙層樓閣裏迎來一位豪不起眼的客人。那客人在來來往往的人流裏顯得實在太普通了,不僅穿著尋常,還一直低著頭,大半張臉隱沒在陰影裏,隻看得見那還算優渥的下頜線。因此,誰都沒有發現,來人和掌櫃一個照麵,便被恭恭敬敬請進了內堂,足足待了兩個時辰,方才離去。第186章 離嶺山圍獵還有十多日, 陸久安也不著急,每天點卯準時到國子監,申正再離開。散值後, 就乘坐馬車回自家小宅院, 偶爾去一趟禦王府。既不流連勾欄瓦舍,也不尋花問柳, 整一個清心寡欲, 作風清正到讓禦史台都無從指責。這一天, 陸久安從國子監剛出來, 就被一群人給堵了個正著。陸久安掃眼一看,有些眼熟,正是大殿上將他圍得水泄不通自稱故交的一群舊僚。為首的蘇銘早已換了一身常服,展開雙臂攔住了陸久安的去路:“陸司業,終於逮著你了, 今天說什麽你都得賞個臉。”接送的馬車就在幾步之遙, 身材魁梧的馬夫盤腿於前室, 報臂斜坐。陸久安張口欲拒絕, 蘇銘察覺到了,搶先打斷他,苦口婆心道:“久安兄弟,我這是為你好啊。”陸久安暗笑:不過是約人吃個飯, 用得著來說得那麽冠冕堂皇嘛。表麵不動聲色:“久安愚笨, 此話怎講?”蘇銘道:“你知道私下裏大家怎麽傳你的嗎?長得龍姿鳳章,卻不近女色,莫非有什麽難以啟齒的隱疾。”陸久安:“……”“咳咳, 當然,我肯定相信久安兄弟那……還威風凜凜屹立不倒的, 但是架不住別人不信呀。所以,要想謠言不攻自破,久安兄弟,我們願意助你一臂之力。”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陸久安還有什麽理由拒絕呢:“各位兄台等一等,容我回去換一身。”“不用回去。”蘇銘幾人架住陸久安,連拖帶拽地把人扯到街尾那輛豪華的馬車上,“我們早已準備妥當了。”蘇銘是文淵殿大學士家的公子,在太常寺當職,焚琴案之前,陸久安與他有過短暫的交情。蘇銘的馬車寬三尺深約六尺,容納十幾個成年男人綽綽有餘,剛登上馬車,陸久安就被馬車內部豪華的擺設震驚了。馬車中央擺了一張黃木雕花小方桌,茶杯裏的水還冒著熱氣。桌上是一盤棋局,棋子晶瑩透亮,由瑪瑙打磨而成,把棋盤擠得滿滿當當,想來剛才幾人正是在此打發時間的。陸久安坐下時掃了一眼,棋勢正進行到廝殺激烈處戛然而止,黑子以微弱的優勢略勝一籌。蘇銘從車廂角落的木匣子裏拿出衣物,抖開來看,是一套翠青色開襟長袍,腰間搭配的也不是普通的布錦,而是紅玉金紋革帶,處處彰顯貴氣。“哎,等等……”“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別客氣,就當為兄送你的回京之禮。”蘇銘不由分說地把陸久安按回軟凳,無數雙手伸過來,摁著陸久安將他身上肥大的官袍盡數剝落。幾息後,陸久安就在他們的操作下被強行改頭換麵。“還有這個,久安,拿著。”蘇銘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把折扇塞入他手中。陸久安眉目如畫,風姿綽約,勾著丹蔻薄唇,執一柄折扇輕搖,仿若玉石岩鬆。蘇銘退開兩步,看得呆住了,眼裏閃過驚豔之色。半響才回過神來,激動地以手錘掌:“這是哪家侯門世族走出來的俊俏郎君啊。久安,你聽為兄的,以後就這般打扮,晉南的閨女小姐們看了,誰不得讚一句公子世無雙。哼,以後我看他們誰還敢稱晉南四雅。”陸久安撩開衣袍:“晉南四雅?”蘇銘熱情解惑:“百姓喜歡觀賞美男呀,就把晉南最俊美的四個男人給選為了四雅。”“你不知道,但凡這裏麵的任何一人走在街上,那場麵……嘖嘖。”馬車行到東大街,街道兩旁林立著各式各樣的鋪子。因為此地繁華,街上出行的都是大富人家,綾羅綢緞看得人眼花繚亂。有些精明的販夫走卒挑著擔子來此擺上攤子,盼著這群出手闊綽的公子小姐們能看中點什麽,好從他們手裏賺取些碎銀。蘇銘撩開車簾,吆喝聲此起彼伏。不遠處,一座琉璃瓦簷雙層閣樓映入眼簾。蘇銘回過頭來,神神秘秘道:“久安,你知道在咱們晉南,最常去的地方是哪裏嗎?”陸久安長長的睫毛垂下來,顯得人畜無害:“不知道,是哪裏?”蘇銘就喜歡他這樣的:“展覽閣!你一離開晉南就是六年,走,哥哥帶你去漲漲見識。裏麵的東西五花八門,件件巧奪天工,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看不到的。要是看中什麽,你告訴我,雖然價格貴了些,湊一湊我也不是買不起,到時候送你一件。”一到地方,蘇銘就火急火燎地扯著陸久安下了馬車,與展覽閣出來的兩位少女擦肩而過時,陸久安懷裏突然多了兩張尚有暗香的絲絹。“久安兄,豔福不淺啊。”同行的幾位立刻擠眉弄眼作促狹狀。陸久安一個哆嗦,條件反射地把燙手山芋丟給蘇銘,又引得一陣哄堂大笑。蘇銘攬著他的肩膀用一副過來人的語氣說道:“久安,你這樣可不行,怎麽跟個雛兒似的,看來要學的東西還很多啊。”蘇銘是展覽閣的常客,夥計一見到他們,就笑容滿麵地迎上來,看到最後麵的陸久安時,明顯愣了一下。陸久安微不可察地搖搖手中的折扇,夥計心領神會,把差點脫口而出的話給重新咽了下去。“展覽閣近日有上新嗎?”蘇銘大聲問。“蘇公子趕巧。”夥計熱情道,“上新了三件展品,皆可對外售出。”“這麽多!”蘇銘喜形於色,不忘回身拉住陸久安:“快跟我來,這裏的東西好是好,但是推陳出新的速度慢得令人發指,我還是第一次碰到一次性出那麽多新貨物的時候。”幾人跟著夥計一路登上二樓。夥計首先介紹的是擺在麵前的翠綠琉璃瓶:“這裏麵盛放的香液叫花露水,因為其香味獨特,又可驅蚊止癢,很受名門貴女的青睞。”蘇銘看了一眼,不太感興趣:“一聽就是女人喜歡用的東西,下一件。”誰知夥計搖頭道:“蘇公子你可說錯了,花露水不單單貴女們在使用,科考的士子們也喜歡隨身攜帶一瓶。估計過不了多久,就要風靡晉南城了。”蘇銘顯然是個我行我素的主,夥計說了一大通,他也絲毫不買賬,夥計無奈,隻好接著介紹:“第二件是放大鏡。”“哦?有什麽說法?”蘇銘湊近了,明顯比較感興趣。“蘇公子可拿起來對著眼睛瞧一瞧。”夥計說完就老神在在退到一旁。陸久安也退到角落,笑眯眯看著蘇銘手持放大鏡驚呼一聲,又被一旁的同僚奪了去。幾人輪番爭搶著體驗放大鏡,一驚一乍興奮地似孩童。蘇銘過足了癮,把放大鏡遞過來:“久安,你也來,用了此物,無論什麽東西在眼皮子底下都無所遁形。”“喔?真有那麽神奇嗎?”陸久安十分配合,把折扇別在腰間,接過放大鏡:“我看看。”蘇銘回頭問夥計:“放大鏡怎麽賣?”“這個不賣。”蘇銘怒瞪:“剛才不是說三件都對外出售嗎?”此物一看就非同反響,正好陸久安又表現得格外感興趣,他原本準備買來送陸久安一個,以此彰顯自己的大度,現在不是打他的臉麽。“蘇公子誤會了。”夥計趕緊賠禮道歉,“確實是出售的,但放大鏡自此一個,半刻鍾前,順親府就著人預定了。”“又是順親府。”蘇銘咬牙切齒,也沒了繼續看下去的心情,袖子一甩大步離開。幾人追著出去,陸久安搖著折扇慢悠悠落在後頭,剛跨出門檻,迎麵走來一個短胳膊短腿兒的孩子,一頭撞在陸久安身上。小孩長得水靈靈的,不到他膝蓋高,抱著他的小腿咿咿呀呀說個不停。陸久安聽了一會兒,也沒辨別出他口中說的是哪幾個詞。陸久安雙手將他抱舉起來:“哎喲這是誰家的小胖墩兒,可真夠結實的。”小孩吧唧一口親在他臉上,口水塗了他一臉:“爹……爹。”這個倒是喊得很清晰,陸久安心情愉悅,掐了小孩一把:“這個可不興亂叫。”小孩兒哪裏聽得懂,兩隻小手抱住他的脖子,興奮地蹬著腿:“爹……”小孩身上穿的衣服柔軟細膩,脖子上掛著一條羊脂白玉製成的長命鎖,一看就非富即貴。他環顧一圈,大街上人來人往,也不見誰家丟了孩子神色焦急的模樣。蘇銘還在生著悶氣,同僚齊齊圍著他勸說,陸久安猜測,蘇銘與順親府的人應當有嫌隙,這順親府聽著有點兒耳熟。對了,戚霽開就是順親侯的兒子,兩人年齡相差太大,應當不是戚霽開。陸久安索性抱著小孩兒在展覽閣門前坐下。沒過一會兒,一道人影從上自下將他籠罩,陸久安抬起頭來,不由地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