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葉伯心疼地拍拍葉聿風的肩。在他看來,葉聿風和鄭秋白都還是孩子的年紀,葉聿風如今的遲鈍和愚笨都是正常的,失去葉長流對他的打擊太大了;鄭秋白則成熟穩重地有些過頭了。可鄭秋白就是想單純都沒辦法,他比葉聿風還孤立無援。咚咚單間病房的門從外被人敲響。葉聿風見到床上昏睡著的人微微擰眉,立馬跳起來,準備出去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你來幹什麽?”拉開門的一瞬間,葉聿風登時嫌惡皺眉,早知道他就該裝屋子裏沒人,他下意識看向身後的葉伯,“葉伯,你把我們的病房告訴他了?”來人是葉靜潭,大象灰的半袖針織衫,下身是白色的薄款西褲,一雙運動鞋打底,腕間還裝點了勞力士,這一身,誰穿上都是氣質貴公子。說真的,有私生子的人家不少,認回來的也多,但葉聿風從沒見過像葉靜潭這麽快速適應家族的外來貨,裝的比他這根正苗紅的還得體。真是一點不見外。葉靜潭沉靜的眸子從葉聿風臉上掃過,視野局限,他站在門口並不能看到病房內的境況,“不是葉伯,是你一直不回電話,也不把話說清楚,家裏不放心,就交代人查了查,讓我過來看看。”倒也不是非要這樣緊趕著來,隻是葉靜潭有點忐忑和擔心。“秋白,他到底怎麽樣了?”“要你在這狗拿耗子,”葉聿風扯扯唇角,仗著這裏沒有其它葉家人,擋在病房門前,“滾遠點,別讓我在葉宅以外的地方看見你個晦氣東西。”小賤種敢自己來,就該意識到他會麵對什麽。接二連三被葉聿風膈應,葉靜潭也懶得裝了,他陰翳開口:“葉聿風,無論怎樣我都是你小叔,這就是葉長流給你的家教?難怪,一眼就能看出你不是葉家的種。”“你他*的說什麽?!”“你聽清了還要明知故問?是想要我再羞辱你一次嗎?”葉靜潭簡直不知道葉聿風這樣的蠢貨是怎麽被葉長流養出來的。但現在想想,可能就是天生的,葉聿風天生不是葉家的人,沒繼承葉家dna裏的個性尤為正常。“讓開,別擋道。”葉靜潭無視要氣炸的葉聿風,徑直往裏走。怒火中燒的葉聿風哪裏能讓他踏進這個門檻,當即揮起拳頭衝了上去,可惜他打架的技術完全是胡打王八拳。剛主動出擊便被葉靜潭攥緊了胳膊,一個肘擊打中胸口,噔噔噔踉蹌著往後退了好幾步,腳下一滑就要坐個屁股蹲。一把年紀的葉伯都差點閃了腰都沒能扶住他家少爺,還得是已經被吵醒的鄭秋白,一把抓住了葉聿風的衣領子將人拽住,“你們這是在幹什麽?”鄭爺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現,可被衣領子卡住脖子的葉少爺說不出話,隻能嘎嘎亂叫,嘎嘎聲中一半在罵門口的葉靜潭,另一半則是讓鄭秋白快撒開他。剛剛清醒過來的鄭爺被這隻鴨子吵的頭疼,一把將人丟給葉伯,皺眉看著出現在他病房門口的葉靜潭,“你為什麽在這裏?”怎麽,他這輩子是和葉靜潭犯衝嗎?動不動就要見一麵回味一下上輩子那些惡心事?還是說他的命運就是跟葉靜潭綁定了,哪怕他有意避開,葉靜潭也會自己找上門來。這該死的小說世界就是要逼著鄭秋白心甘情願用自己的命給葉靜潭未來那偉大又熾熱的愛做鋪墊才罷休?這想法叫鄭爺看向門外人的眼神愈發冷了起來。真是那樣,他就是死,也一定會帶上葉靜潭墊背。沒人能堂而皇之站在他的屍體上風光萬千,誰也不行。“秋白,家人都不放心你,所以叫我來看看,你還好吧?醫生怎麽說?”見到鄭秋白,葉靜潭仿佛換了一個人,全然沒有了在葉聿風眼前的傲氣與冷漠,態度溫和。昨天晚上,葉靜潭也算是做好事的雷鋒,倘若不是他,也不會有人第一時間發現鄭秋白被下藥,更沒辦法就地抓住下藥的罪魁禍首。奈何言問澤被言家帶走,最終被葉家懲治的隻有那個被收買的傭人。“原來是你。”葉靜潭不提,鄭秋白都要忘了,他差點被人下藥的事如今搞到整個燕城人盡皆知,今早短信箱差點被各路人馬的詢問八卦塞爆,全都要“多謝”葉靜潭在宴會廳正義出手。怎麽他上輩子沒看出這是個那麽愛出風頭的玩意?現在鄭爺要花多少時間善後公關才能挽回他那岌岌可危的名譽?鄭秋白深呼吸一口氣,盯著葉靜潭問:“這麽說,葉先生,昨天晚上你親眼看到那人下藥了?”“算是吧。”葉靜潭垂眸,有些心虛。那也是巧合,葉老爺子被葉聿風那一出氣到沒胃口,葉靜潭勸了一陣,就改去後廚吩咐人燉點好消化的米粥來。他見到那傭人行為舉止鬼鬼祟祟,似乎往客人的餐食中加了些東西。葉靜潭心知肚明這種事情不對勁,可昨晚上已經“出夠風頭”的他實在不想再牽扯進任何爛事裏了,他本來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性子,於是隻當沒看見。但他沒想到,那東西是幾個二世祖給鄭秋白安排的,等他再次找到那個下人,往小廳去對峙時,鄭秋白人已經不見了。那一刻葉靜潭是慌張的,所以他和言問澤起了衝突,並為此一整夜心神不寧寢食難安,直到現在站在鄭秋白眼前,才算鬆了一口氣。可惜,鄭秋白不知道葉靜潭的心路曆程,他也不關心,他隻是定定盯著男人的臉,冷聲發問:“那你為什麽不一早把他抓起來?等木已成舟,再出來充這個英雄,是會讓你更有成就感嗎?”“還是說,這個局裏早就有你和葉家的算盤?拱火我和言問澤的矛盾,坐收漁翁之利。”“秋白,你怎麽會這麽想?無論如何我們都是一家人,哪裏會夥同外人害你?”葉靜潭蹙眉,急切為自己辯駁。他沒有這樣的想法,因而他也不希望在鄭秋白眼裏,自己變成那樣的壞人。一直以來,葉靜潭自認為對鄭秋白釋放的都是善意,可偏偏對方就是拒他千裏之外。他到底做錯了什麽?看到葉靜潭滿腹委屈的臉,鄭秋白隻覺得好笑,他作為受害人,這樣想難道不是理所應當嗎?這件事最後獲利的人是誰?反正不是下藥緋聞已經滿天飛的他自己。“葉先生,我就是這樣的人,猜忌多疑,如果冒犯到你了,不好意思。”鄭秋白眯眼,“但醜話說在前頭,我和你之間,還不到能夠探病的交情,你現在的行為很唐突,讓我感到不適。”葉靜潭站在病房門口,突然覺得尷尬又局促。“另外,好心提醒,如果你和葉家是想了解我的健康狀況以便於做點什麽,建議你直接去谘詢醫生,這肯定比和我溝通更方便快捷些。”第032章 習以為常葉靜潭一直是個自私冷漠、處心積慮的人, 他對自己有相當清晰的認知,他的心肝都是涼的,蛇蠍如此, 他也如此。在利益麵前, 他可以犧牲一切,為了保全自己, 他也會毫不猶豫推出別人去擋刀。他從不覺得自己的處事方式有任何問題, 要一個從小到大連親生父親的麵都沒見過幾次, 輾轉在親戚手中被戳著脊梁骨長大的孩子學會寬容, 善良,仁慈才是天方夜譚。當初葉家的律師找上門,葉靜潭表麵提防與不信任,內心卻清楚的不得了,他母親是個夜場的舞女, 而他是那個女人同燕城首富一夜風流的產物。因為早些年間用著他撫養費酗酒打牌的女人提起年輕時的榮耀, 除卻她在舞台上的赤.裸身姿, 最常念叨的, 就是葉靜潭這打不掉的小雜種還好是葉榮山的種,帶著葉家的血脈。有他,她一輩子都吃喝不愁。因而自小被圈在無人筒子樓裏度過白天黑夜的葉靜潭並非被當成一個小孩子教育,而是一頭早早看清人性中殘忍與壓榨的血牛。被認祖歸宗的葉靜潭除卻慶幸葉長流的短命, 他還慶幸那女人抽煙酗酒敗壞了身體死的早, 省去了他一大麻煩,一個糾纏不清又愚蠢的母親,怎麽會養出他這樣克製懂禮的兒子?他的出身, 已經不能再有任何為人詬病的缺陷了。走到如今這一步,葉靜潭步步都是精確的算計, 連葉聿風與他的衝突、對他的咒罵,都是他一早做好準備的。倘若葉聿風沒有這樣做,葉靜潭才要失望。像了解葉聿風一般,葉靜潭同樣了解鄭秋白,他知道這是個由葉長流親人帶來的孩子,甚至還有某種殘疾纏身的流言。在葉家,鄭秋白該和他一樣格格不入,於是這是他預設能夠在葉家最先博得好感的存在。可他經曆了進入葉家以來,唯一一次失敗。似乎無論他偽裝成什麽樣子,是冷漠是親和甚至是謙卑,對方都不願意多分點時間精力給他,甚至一次又一次推開他的示好。就好像葉靜潭身上沒有半點足以吸引他的特質,無論是臉還是脾性,又或者他們本該同病相憐的相似之處。為什麽呢?鄭秋白冷冰冰的視線猶如實質,叫葉靜潭站在他麵前,有種被掃視透徹的赤.裸感,仿佛被洞悉了心底的一切想法和念頭。詭異的,葉靜潭覺得,似乎鄭秋白也很了解他。同樣,葉靜潭也不得不承認,他正被這厭惡他的存在牽動著心緒,從他們第一次碰麵起,時至今日,每一次站在鄭秋白眼前莫名的心跳和緊張,都在告訴他這個人對他的不同尋常。倘若鄭秋白願意站在他身邊,那他會甘願和這個人共享葉家的一切。可這份心緒,鄭秋白好像一點都不懂。“秋白”“秋什麽白,叫這麽親近,和你很熟嗎?”有人撐腰的葉聿風重整旗鼓,得意地站在鄭秋白身後,“這裏不歡迎你。”葉靜潭無視他,定定望著鄭秋白,眼中含情脈脈,“秋白,身體最重要,不管你有什麽誤會,先養好身體,我們再談其它。”說完不再糾纏,抬腳離開。這一刻,葉聿風怎一個“爽”字能形容,“還得是你。但那小賤種麵對你怎麽這麽裝模作樣,剛剛他還牙尖嘴利罵我沒教養……”現在這又是裝哪門子呢?“你這是沒素質。”葉聿風這一口一個小賤種,吵吵得路過病人都要多看兩眼。“嘖,你怎麽還罵我呢?”“我這是實話實說。”鄭秋白回到病房把外套穿上,又在桌麵上摸過自己已經解體的手機,細眉擰在一處,盯上心虛的葉少爺,“你拆我手機幹什麽?”“我這不是希望你好好休息嘛……”葉聿風完全是好心,雖然,最後也是他鬧出來的動靜把鄭秋白吵醒的,“不過你這要去哪兒?還有一瓶液沒輸呢。”“不用了。”鄭秋白懶得罵他,低頭組裝好手機,重新開機,“我感覺我不燒了,回家再休息休息就好了。”輸液有效,他的體溫的確得到了控製,閉眼眯了兩個鍾頭,頭腦都清晰不少。更何況,鄭秋白和醫生講的是吹風著涼,但隻有他自己知道打架受的傷處還痛著。霍峋那狗玩意駭人,結束後仍有存在感。上輩子葉靜潭是沒帶給過鄭爺如此大的震撼的。萬一真有什麽損傷,鄭秋白就算看醫生也要去私立醫院。他可不想在公立醫院掛婦科,丟人。重新開機的摩托羅拉有幾通未接來電,顯示是霍嶸,鄭秋白撥過去,對方卻一直占線。他趕著回家,也就沒再打過去,反正如果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那霍嶸一定會重新打回來。至於霍峋霍家的事情還不是他能幹涉的,這點鄭秋白很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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