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沒關係,他有的是時間。進了門,他發現這個家十年來也沒有什麽太大的改變,僅有的變化也不過是在一些角落添加了一些小家電和小擺件。先進到臥室給蒲千陽拿了兩套寬鬆的外衣,又拿了一些換洗的貼身衣物。把他們疊好打包到一個口袋中後,祝雲宵拉開玻璃門來到了陽台,跪在地磚上恭敬地給阿姨上了一炷香。等這柱香燃盡後,祝雲宵用小鏟子鏟起了靈龕前方所有的土,將它們收在了一個大號的透明封口塑料袋中,然後從一側的新鮮花土中取出了新的土填上了凹陷。做完這一切,他又雙膝跪地鄭重地磕了一個頭。如果有香城那邊熟知祝雲宵身份和行事風格的人在場,恐怕當真是要驚掉下巴。要知道,這祝雲宵可是連場裏的關二爺都不拜的,除非逢年過節必須做個樣子,平常擺在供桌上的貢品都是塑料的。把裝好泥土的袋子收到包裏,他又從櫃子裏取出了原先裝有這些泥土的那個盒子。雖然是被放在了櫃子裏,可無孔不入的灰塵還是讓這個盒子暗淡了幾分。祝雲宵抬手擦掉了這層浮灰,包裝盒上的煙鬥美人依舊眉眼如畫神采飛揚。將它帶到廚房,祝雲宵扭動燃氣灶的閥門,看著淡藍的火焰從孔隙中騰升,他用立在一邊的長柄夾夾住了盒身,將其放在灶台的上方均勻地翻動。盒身原本致密的圖層在火舌的舔舐下開始卷曲剝落,變成細小的碎屑掉落在灶台上,最後化成了一小塊黑色的粉末緊固地黏在了灶具上。隨著剝落麵積的增大,果然有圖樣浮現了出來。-------------------------------------在一些特殊情況下,醫院的辦事效率當真是恐怖如斯,下午一點左右蒲千陽就被換到了三樓病房。雖然是從單人病房變成了三人病房,而且其中一張床已經有人了。從這人的打扮和擺在櫃子上的教科書來看是個男大學生。這人左手打吊瓶,右手正在被梁楚言抽血,嘴裏還叼著草莓甜心派。他一仰頭把草莓甜心派全收到口腔裏咽下去後,委屈巴巴地說:“姐姐,我不介意為科學獻身,但你們也要講究一個可持續發展吧。你這雖然抽得少,但誰頂得住天天抽啊。我這胳膊都快被紮漏了。”“忍一下吧,就這幾天。”梁楚言嘴上這麽安慰著,可手上的動作不見半點遲疑,“做研究需要對照,而你跟另一個患者身體條件最為相仿。”“如果真的有突破性進展,那你們可就是挽救未來無數患者的英雄啊。”男生咧嘴一笑,“那醫院記得給我發書麵文件,證明我的貢獻,這樣我還可以加點綜測分。”“那是自然,小事一樁,我今天就去跟導師說。文件上就寫:何廣淵同學為祖國科研事業做出了巨大貢獻,建議綜測+20,怎麽樣?”梁楚言笑著收好物品後,一轉身發現蒲千陽已經坐在相鄰的病床上辦公,回過頭對何廣淵說:“說曹操曹操到,你的對照組來了。”見梁楚言這麽說,蒲千陽也不好裝沒聽見,便向這個男生伸出手,“你好。我叫……”“我知道你!最近你倆在網上可火了!”何廣淵先是一拍大腿,隨後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好像不是很合適,又握上了蒲千陽的手,“幸會幸會,你騎摩托車的樣子很帥,要是有機會我也想學學。”蒲千陽:……小夥子,你知道欲蓋彌彰這四個字怎麽寫嗎?收回手,他重新把目光聚集到了電腦屏幕上。因為新規的推行,導致很多自己之前收藏項目被劃分到了a級和b級,而這些等級的項目,自己大概已經沒有權限過問了。點這一份文件,權限不夠無法查看,點下一份文件,權限不夠無法查看。果然。無法查看無法查看無法查看無法查看。蒲千陽一口氣翻到了五年前的數據庫,終於有能點開的計劃書了。看著屏幕上的這一份計劃書,他眉頭一挑。第145章 三省吾身這是一份民用3d打印醫療耗材的商業融資計劃書。之前為了保證研究效果,昨天自己跟衛教授見麵並同意加入研究小組後,衛教授特意安排了手下的學生來給自己講解為什麽自己這個病患這麽珍貴。原因有二:一是這是最新的技術。有多新呢?新到能生產現在支撐在自己心髒周圍的支架的設備在國內隻有兩台,一台在港城,一台在京府,還都在高校的實驗室裏。新到自己是第一個把它安裝到體內的病患。新到沒有臨床驗證,所以大家對於這種材料被安裝到人體內可能會帶來的真實影響和並發症一無所知。盡管學術界很早有人提出了類似的假說,可囿於各種各種的桎梏,直到近些日子才有團隊發表了偏臨床方向的論文。二是國內沒人做過這個個類型的手術。即使在材料和生產無限供應的情況下,想要通過在身體上切三個小口就把支架塞進去並且在內部係上鎖扣保證功能也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在常規的準備中,無論是入刀的角度還是手術的流程,都是需要諸多主任級別的角色進行反複的研討才能最終確定的。而自己當時的情況已經過於危機,導致院方根本沒有時間機會去這麽做。若不是遇上了衛教授這種在這個方麵經驗豐富杏林聖手,在加上司晚晴簽署了生死不論的手術合同,再在加上自己身體條件本身還可以……一句話總結,自己能活下來全憑命好。而現代醫學的存在就是要研究個體的“命好”最後將其變成一種穩定的疾病解決方案。但蒲千陽深知理念、實踐和推廣之間的區別很大,大到可能需要長達十多年的摸索和拉扯最後才能出來個差強人意的結果。在這個流程中,商業化解決方案的介入是一件必須麵對的事情。就像安置在體內的支架,若是隻靠港城和京府兩台機器去運作,即使不考慮設備的維護和折舊,這種低下的產能也足夠讓很多患者從確診到死亡都輪不上趟。當然,除了這個問題,還有很多其他的阻礙,此處不再一一例舉。然而蒲千陽萬萬沒想到五年前就有人已經對於一個相似的流程體係提出了這麽完善的解決方案。他一下子來了精神,坐直了身子,打開郵箱寫下一行行用詞嚴謹態度謙和的文字。向計劃書末端的聯係人留下的郵箱地址發送了郵件後,蒲千陽伸了個懶腰並做了一組眼保健操。注意力一集中這時間就過得飛快,窗外的日頭已經移到了正中偏西的位置。到中午了。吾日三省吾身,早上吃什麽,中午吃什麽,晚上吃什麽。早餐是被安排了,那麽現在就是午餐怎麽辦。要是平常在公司,自己直接吃食堂就行,有什麽吃什麽,雖然那些菜色基本都吃膩了。這讓人放開了選反而不知道吃什麽了。不對,也不是放開了選。起碼不給吃巧克力,也不給喝咖啡。或許是看出蒲千陽的糾結,何廣淵主動提醒道:“咱這病能吃的東西不多,也就在食堂一號窗口和二號窗口裏選。味道都一樣爛。”“你都說了一樣爛,那我就不糾結了,反正能吃就行。”蒲千陽俯身穿好鞋子,回頭發現何廣淵還有兩大瓶點滴要打,便好心問道,“要我給你打包一份回來嗎?”聽他這麽問,何廣淵小脖一梗,得意地說:“哼哼,開玩笑。我有人!”他話音剛落,一個清脆的聲音就在病房門口響起:“淵大頭!猜猜今天咱學校食堂有什麽好吃的?!”淵大頭……何廣淵的頭確實挺大的。什麽叫隻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取錯的外號啊。忍俊不禁的蒲千陽抬頭,發現一個身穿短裙,瞪著一雙高筒靴,背著一個雙肩包的女生手裏拎著一個方正的飯盒像一隻歡樂的小鳥一樣蹦了進來。她風風火火地衝到了何廣淵的床邊大喇喇地坐下這才發現原本空蕩的隔壁床上有人,這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點冒失。把腿並起來又理了下裙子,她先是抬眼看了下蒲千陽,快速地眨了兩下眼睛,又扭過頭小聲問:“這位是不是……”“這位是我的新室友,今天早上搬過來的。”何廣淵接過她手裏的飯盒,打著圓場,“這位是我女朋友珂穎,也是港城大學的,剛從動漫社活動回來,恰好路過。”雖然何廣淵刻意隱去了自己的姓名,但蒲千陽感覺意義不大。想必自己肯定又被認出來了。人紅是非多啊。“學妹,幸會。”蒲千陽微微點頭,隨後把電腦屏幕扣攏,知趣地離開了病房,把空間留給何廣淵和珂穎兩人,“行行行。有人送飯羨慕了。”早知道就讓陶安先別回去了,至少也給自己帶完飯再回去嘛。-------------------------------------二院的員工食堂和病患食堂在一個空間裏,兩邊菜色是一樣的,隻是從空間上用一道柵欄隔了起來。而失去了員工卡的祝雲宵沒辦法通過閘機進入到員工食堂,此時隻能脫掉白大褂坐在病患食堂的一個角落裏。雖然病患食堂的座位有些緊俏,可大多數病患在看到祝雲宵所在的位置外加他的表情後便都會下意識地想離這個人遠一點。祝雲宵也樂得享受這種沒人打擾的清淨。直到有一個人非常自然地、仿佛已經這麽做過無數次地、天然就應該這麽做地坐到了自己對麵。蒲千陽掃了一眼祝雲宵的餐盤,發現兩個人竟然打了相同的菜色。把刀工粗糙的蒜瓣挑到一邊,蒲千陽夾了一片綠葉菜放到白米飯上,“在想什麽?”“在想,如果有人背地裏搞小動作,我該怎麽處理才好。”祝雲宵歎了口氣。這是真話沒錯。但去掉了許多前因後果,這句話在不同人眼中就有了不同的含義。至少正在咀嚼的蒲千陽有些意外,意外於祝雲宵居然能這麽坦誠和直截了當地告訴自己他在想什麽。不像你啊。這是轉性了?遙想咱倆剛開始接觸的那幾次循環裏,你可是死活不肯說到底為什麽跟齊偉承起矛盾。還不等他追問下去,在柵欄的另一邊的員工食堂裏,一個胸前掛著見習工牌的人突然站了起來,朝著兩人所在的位置指了過來:“你不要血口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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