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打手仿佛很不滿意這個男人的回答,一腳踩在了他被綁在椅子後的雙手上,令這人的手骨關節發出了令人牙酸的脆響,“誰讓你說這些了?要的是你最近幹了什麽事,見了什麽人,越詳細越好。”比起另一邊的吵鬧,祝雲宵所在的屋子則可以被稱為一片死寂,連玻璃都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在那個勉強可以被稱為客廳的空間中的正中央,簡單擺了一套桌椅,而在桌子的正中央端端地擺放著兩幅沒有拆封的撲克牌。祝雲宵坐在對側的沙發椅上嫻熟地拆開其中一份的塑封,打開一邊的蓋子後將其順手往桌麵一磕,一套卡牌便從盒子裏精準地掉出來了。隨後他拿起這套牌完成了一套每一個荷官都會的初級切牌動作。即使是高級的荷官也定然會覺得這套卡牌的的花色,硬度,柔韌度都跟平日裏用的牌沒有區別。再加上之前已經有人用紫外線和掃描儀等高級檢測手段對這一批牌進行了檢測,同樣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然而祝雲宵用指腹輕輕地摸過一遍牌背就察覺到了一點端倪。因為這套卡牌的邊緣部分有一些非常細微而且不常見的粗糙感。他拿起一張牌用手機手電筒照過去,條狀的燈光所形成的光點在從牌的這一端移動到另一端的時候在幾個細小的位置有了轉折。也無怪之前的人怎麽查都沒查出來問題,大道至簡大巧不工的道理莫過於此。在普通卡牌的製作流程中,廠家會先將卡牌正反麵的圖案印刷在一張紙上,然後基於成本的考慮再添加類似於燙金或者鍍膜之類的工藝,最後統一進行裁切。這麽看確實存在是裁切的刀具出了問題導致邊緣有一些凸起或者凹陷的可能性。然而這就沒有辦法解釋為什麽每一張牌側邊的轉折是不一樣的,任何一家工廠也不可能使用五十二套刀具對同一副牌進行裁切。而在賭場的頂燈下,這種凸起規律作用下的轉折是在有心人的眼中幾乎就等於讓賭桌上的別人的手牌變成了明牌。在確認卡牌確實有問題之後,祝雲宵從袋子中取兩個橘子,一邊安靜地剝著橘子,一邊聽著從隔壁傳來的聲音。204裏被綁著的男人倒豆子一般地交代著自己那流水賬一般的日常。“我開的車,五菱,開了快十年了,三天前我給它做了保養。”“然後想著放鬆一下,就在保養期間跟哥們一起去洗了個腳。”應季的橘瓣晶瑩,吃在嘴裏唇齒水潤,兩片剝開的橘子皮也散發出了清香。那男人說都嘴都快冒煙了,幾乎是絞盡腦汁地在回憶自己這段時間到底都幹了什麽。為首的男人沒發現什麽異常,但處於任務,他還是追了一句:“還有呢?”被綁的男人顫顫地說:“真沒了。”當然,在這裏,隻有一個人覺得沒了,才是沒了。伴著被綁男人那沉重的呼吸聲,204房間內的人都緊張地聽著203的響動。這一邊歸於平靜,另一邊祝雲宵也剛好吃完了橘子。他拍了一下手上殘餘的橘絡碎屑,隨後用鑰匙在餘下來的兩片橘子皮上分別刻了一個字,隨後起身開門離開了這裏。聽到另一邊關門離開的聲音,204的人都長出一口氣。其中一人先是把麻袋又套回到被綁的人的頭上,又出門看了一眼,用口型對其他人說:“人走了。”在為首那人的點頭示意下,這人立刻來到隔壁取來了祝雲宵留下的那袋橘子和兩張橘子皮。為首那人接過橘子皮,一張皮上刻了一個“放”,另一張皮上刻了一個“等”。他做了個手勢,204中的兩個人就把被綁的男人從椅子上解了下來,然後敲昏搬到了樓下的麵包車裏。等這個房子重新安靜下來後,仍然待在204的兩個人終於開口聊了起來。“又抓又放,真不知道這人在搞什麽。”一個稍年輕一些的打手抱怨著,“而且都半個月了,硬生生連個麵都沒見過。”“上次壓不住好奇的,已經沒了。你可別犯這個賤。”為首的那人目送著麵包車離開,“又沒少你錢,你管那麽多。”“派來的人這麽不靠譜,我隻是看這湯爺怕是要栽了。”年輕打手翻了個白眼,“你說他在這邊待得好好的,為什麽非得回去?港城六成的場子可都得聽他的啊。”“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你要是坐到他那個位置,你也這麽想。”-------------------------------------蒲千陽回到自己病房的時候,發現已經幾桶純淨水已經擺在了自己床邊。白一檸學姐辦事果然靠譜,而且雷厲風行。隻不過對於一些細節就多少欠了些考慮。就比如說,這醫院樓下售賣的5l大桶裝礦泉水,實惠是實惠,但他一個暫時肩部能抗手也不太能提的病人,委實是不太搬得動。不過倒也不是沒有解決辦法,拿個杯子倒出來也就……隨即蒲千陽抬手撫上雙眼。忘買水杯了。正琢磨著自己是不是再跟護士求個情再跑一趟的時候,自己所在病房的門口便傳來了一陣敲門聲。回頭一看,是之前那個向衛教授說明祝雲宵去向的女學生,記得是叫做梁楚言。她有一頭被抓夾束在腦後的細軟的長發,左手托著一個金屬盤,右手拿著一個水杯。把托盤放到蒲千陽病床所配備的櫃子上,她先是說:“你好,我需要抽你點血,拿去學校的實驗室測一下數據。”隨後,她把右手的水杯也放在了櫃子上。是一個有點舊的帶蓋塑料杯。“然後這個,祝師兄讓我拿給你的。消過毒的。”在說第二段話的時候,她明顯略有一些微妙的變化,“他說,你先用他的杯子。當時光顧著讓你不要買零食了,把杯子的事情給忘了。”他這什麽語氣啊,還怪我咯?“謝謝。真的麻煩你了。”蒲千陽先是接過水杯放在了枕邊,然後坐到床邊撩起了袖子方便她動作。在被抽血的過程中,梁楚言還對蒲千陽進行了一些其他的項目檢測,包括查看術後傷口恢複情況之類的,看起來非常專業。“梁大夫,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叫我楚言就好。”梁楚言把已經抽滿的小瓶子取了下來,換了一個新的上去,“請講。”“你們這個組的大部分組員,是不是不太喜歡祝雲宵?”看到梁楚言的動作一緩,蒲千陽就知道自己說對了。但他不想為難麵前的梁楚言,便又補了一句:“我也就這麽隨口一問,我看今天上午其他人都不知道他的去向,就回憶起了一些高中時候的事罷了。”見他這麽說,梁楚言鬆了一口氣:“祝師兄人挺好的,但因為是交換生而且才來沒多久,跟同組的其他人的來往確實不多,導致大家跟他都不是很熟。”然後她還說了一些其他的跟祝雲宵有關的事,蒲千陽聽得津津有味。但她就是沒有正麵回答問題。梁楚言離開後,蒲千陽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有一天沒事做了。難得清閑。可這樣的清閑第二天就結束了,結束在氣喘籲籲的小助理陶安拎著兩個電腦包狗狗祟祟地出現在了蒲千陽的病房門口的瞬間。一看他的模樣,蒲千陽就心頭一緊。每次陶安帶著這個表情保準沒好事發生。果然,陶安把蒲千陽的電腦遞過來的時候,先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老板,再跟你說個事,也跟段經理有關,請做好心理準備。”第143章 三天餓九頓“這麽嚴重?還需要我做心理準備?”蒲千陽笑著抬手接過電腦,掀開屏幕,一邊輸入密碼一邊說,“你這話說得實在是像那個小品裏的角色。”“什麽小品?”陶安問。“陳佩斯和朱時茂的,隊長,太君托我給你帶句話。”看著陶安一臉疑惑,蒲千陽歎了一口氣,自己已經跟新一代的年輕人有代溝了。說話間,蒲千陽已經登陸了自己的oa係統,完成之前收購案的權限轉交工作,順便思考著後續部門裏其他項目的推進進度和新項目挖掘企劃。“所以,具體是什麽事兒?”“就是昨天辦公室的同事都在傳,說段經理私下裏找到大領導,想要把你……”可沒等陶安說完,蒲千陽的電腦右下角就突然彈出了一個會議邀請鏈接,而且看與會人員名單,這個會議的優先級還挺高的。示意陶安回避後,蒲千陽才戴上耳機接通了視頻會議的連接。隨著軟件連續叮咚作響的提示音,不少與蒲千陽級別相同的同事也進了房間參加到了這次視頻會議中。相比於他們身後那統一的邊城集團黑灰色工業風裝潢,蒲千陽的亮色醫院背景著實別具一格。蒲千陽衝著攝像頭招招手,平日裏跟他關係還不錯的諸多同事此時都噤如寒蟬,隻有零星的一兩個小幅點頭示意了一下。看到他們的反應,再加上陶安的小道消息,蒲千陽終於覺得事情開始嚴肅起來了。他原本想提前在非辦公用的小群裏問上兩句,然而他剛拿起手機,高層領導的會議室就接入了空間,主屏幕上也同步顯示了一個ppt,隻得作罷。邊城集團很大,很多不同公司的業務部門平日裏並不來往,這也是為什麽十年前的蒲千陽沒有認出來厲麟和季嵐。不然他……好吧,就算他認出了厲麟應該還是會出於那該死的善意把人撿回去的。果然還是不應該讓祝雲宵洗碗的。不讓他洗碗,他就不會卷袖子,他不卷袖子就不會露出紋身,他不露出紋身就不會被季嵐認出來,不被季嵐認出來就不會發生後邊係列事情。所以這一切全是自己家沒有洗碗機的錯。等蒲千陽神遊回來,在主窗口的攝像頭已經打開了,能看到許多高層領導已經圍坐在了一張橢圓形的辦公桌旁。厲鋒坐在了最中央的位置,關亨坐在了他的左手邊,厲麟和季嵐則坐在了側邊靠下的位置。相比於十年前,厲鋒的身形沒什麽變化,隻是皺紋又加深了不少,這就讓他的氣質顯得更加陰鬱。季嵐也是如此,像一條蛻了幾次皮陰冷的蟄伏在草叢中的老辣毒蛇一般安靜。而關亨卻發福了些,大概是因為結婚有了孩子吧,不然他麵前筆記本外殼上那一道藍色的蠟筆痕跡沒法解釋。厲麟完全褪去了青年時候的青澀,變得沉穩了起來,相貌也變得厲鋒更為接近,一雙綠色的眼睛藏在鏡片後,左手無名指還帶了個戒指。蒲千陽看著這些在原本的時空跟自己沒什麽大交集但在現在這個時空直接或間接徹底改變了祝雲宵人生軌跡的幾人,一時之間心頭泛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但是被撤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冬啼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冬啼鳥並收藏重生,但是被撤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