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服氣,拿出手機打開地圖,然後發現最近的法餐餐廳十點半才開門,還要走五公裏。地主家的傻兒子,實至名歸。此時,一隻手將一個盛著蓬鬆炒蛋的盤子推到了那人麵前,“法式煎蛋,將就吃吧。”原來是在兩人扯皮的功夫,祝雲宵已經完成了開灶打蛋炒蛋裝盤的全過程。“有求必應,你是機器貓吧其實。”蒲千陽感到驚奇,“沒看出來你還有這技能,那要不今天早餐也別出去買了,就你來做吧。”“可你的冰箱裏能用來烹飪的食材隻有雞蛋,最多加個麵包。”祝雲宵麵對這個要求無可奈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想湊都湊不出一頓飯。”“我聽說大廚都是可以化腐朽為神奇的,一種食材,八個做法。”“炒雞蛋算一個,還有煎雞蛋、水波蛋、班尼蛋、雞蛋餅、玉子燒、炸蛋。這都七個了,再來一個水煮蛋齊活。”此時,就著中式法棍和正統炒蛋吃了一頓混血法餐的人好像恢複了些精神,甚至聽著蒲千陽的歪理邪說都有力氣笑出聲了。他嘿嘿嘿笑個不停,間隔著插了一句:“你是他男朋友嗎?”“不是。”蒲千陽從冰箱裏拿牛奶。“感情這麽好,還睡一塊,年輕人,要正視自己。”男人把筷子整齊地放在盤子中央,表達對廚師的敬意。“隻是暫時不是而已,兄弟,就衝你這盤炒蛋,我挺李呀啦!”他對祝雲宵豎起大拇指,說了句不知道從哪部港片學來的半吊子粵語。“希望占據了唯一客房的人有點自覺好嗎?”把牛奶均等地倒在三個杯子裏,蒲千陽抬眼看了一眼麵前這個自來熟外賓,“早知道還是應該給你扔地上,我們各自獨享一張床。”泰然地端起蒲千陽遞過來的牛奶,男人真誠地說:“你是好人,不會這樣的。”知道真相祝雲宵默默喝了一口奶。這位兄弟,你發好人卡的對象如果是好人,那世界上大概九成的人都可以是好人。在幾人刻意回避掉昨天的話題後,一頓早飯吃得很是和諧。直到男人看到了蒲千陽隨意地放在了置物架上的計算機競賽的獲獎證書。“你居然是蒲千陽?”他驚呼。蒲千陽咽下嘴裏的麵包,平淡地說:“不用居然,我確實是。”“一直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厲麟,嚴厲的厲,麒麟的麟。你們可以叫我leo。”男人站起身,向他伸出手,非常正式地說道,“你之前參加的那個信息競賽裏邊的第五題的原型就是我出的。”說實話,真的有人可以記得自己十年前做的試卷的內容嗎?反正蒲千陽是不記得。但是如果在現在這個時間節點,自己不記得反而非常不正常。因此他就幹脆不接這個話,隨意地握了一下leo伸出來的手,“有點印象,所以?”“所以我知道你的代碼寫的非常好。”leo半眯著眼睛,做出一副享受的樣子,“優雅精致,一看就跟其他隻會if來else去的,從別的地方複製來的屎山代碼不一樣。”他其他的發音多少帶了點南方地區的方言調調,但“屎山”這個詞倒是說得字正腔圓。還不等他繼續自己的演說,他放在桌麵的電話就響了。看到來點人,leo的神情立刻變得緊張了起來,用顫抖的手接起了電話。電話另一頭傳來了一道明顯壓製著怒意的聲音:“玩夠了嗎?為什麽還不回家?”第71章 一波未平原本神采飛揚的leo此時跟被戳破的氣球一般萎靡了下來。“我……昨天出了點事,現在在別人家裏。”他的語氣中似乎還帶了一些委屈。半晌後,對麵甚至都氣笑了,“你以後別叫厲麟了,改名叫厲害吧,你是真的牛。”氣歸氣,笑歸笑,正事還是要幹的。於是電話對麵說:“地址給我,我去接你。”“地址是……”leo的向蒲千陽投來求助的目光,蒲千陽把手中的紙巾推到了他到麵前。在leo的手機響起來的一瞬間,蒲千陽就大概猜測到是有人要來找地主家的傻兒子了,便提前從桌上的紙抽裏抽了一張餐巾紙出來,用筆在上邊寫了自己家的地址。接過紙巾的leo先是讚歎了一句:“哇,你字寫得真好。”然後把上邊的字一個個念了出來,“地址是三河區長明街九弘小區。”“知道了,半小時後你在小區門口等著。”這時,leo一直想要避免的問題終於還是被拿到了台麵上,他沒有衣服穿了。無論是從什麽角度來說,那件狼藉一片的襯衣在經過細致的清洗之前都不能穿了。而麵前的高中生的衣櫃大概也沒有適合自己身材的衣服。“呃,你再幫我帶套衣服過來唄?”leo小聲地請求道。“衣服?”對麵一時間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你今天的日程中沒有需要穿正裝的場合。”leo的頭深深地垂了下去,“我的衣服……也出現了一些狀況。”“所以你現在是光著身子在一個陌生人的家裏?”即使是坐在leo斜對角的祝雲宵也能聽出這句話中極力壓製著的怒意。“也不全是光著的。”leo試圖辯解但無果,電話對麵的人已經失去耐心了,徑直掛斷了電話。“喂?喂!”聽著兩人的對話,蒲千陽麵無表情嚼麵包。你到底是為什麽有立場覺得我們是gay而你自己是直男的?當然,這麽冒犯的話蒲千陽說不出口,於是他換了個問題:“電話對麵這位是?”“是家裏給我安排的生活助理。”臉已經丟光的leo幹脆破罐子破摔,將自己的事情合盤托出,“昨天我讓他在家裏待著,不要跟蹤我的約會。然後……”然後就遇到仙人跳了。“那他就真的沒跟來?”“沒跟,我確認過很多次了。他很講信用的。”蒲千陽往椅背上一靠,隨意地評價道:“那你應該慶幸我們昨天救了你,不然就可以提前恭喜你可以換一位新助理了。”“為什麽,他人是凶了點,但對我很好啊,平常做事也很周到。我挺喜歡他的。”leo不解。“因為,權力隻對權力的來源負責。”蒲千陽用指尖輕輕地敲了敲桌子,“他的雇主並不是你,對你好是為了方便他的工作罷了。”“不過我覺得,就你現在的表現來說,他對你的好應該是到頭了。”leo的表情凝固了,蒲千陽的心情好起來了。笑容不會消失隻會轉移定律,在此刻得到了最大的驗證。出於人道主義關懷,蒲千陽讓厲麟補發了一條具體到樓號和層數的地址,不然這位可憐的傻兒子就真的要“敞開胸懷”走到東門了。半小時後,蒲千陽家的門鈴準時地響起。透過貓眼看到,一位穿著黑色休閑西裝的高大男子在門外站定,手上拎著兩個紙袋子。這位八成就是厲麟的生活助理了。在蒲千陽開門後,男子主動自我介紹道:“您好,我是厲麟的生活助理季嵐,昨天我的老板給您添麻煩了。”leo越過蒲千陽的頭頂微弱地打了聲招呼,“季哥。”季嵐麵無表情地遞上了第一個紙袋。leo伸出手臂接過紙袋,然後在季嵐的死亡注視下飛速地縮回了書房。等leo消失在門後,季嵐換回微笑的表情向蒲千陽遞上了第二份紙袋,“一點禮物不成敬意。”蒲千陽接過禮物擺擺手,示意小事一樁。畢竟如果不是祝雲宵堅持,自己就把你老板扔小巷放他自生自滅了。在接過紙袋的一瞬間,蒲千陽就通過手感判斷出了這份禮物大概是什麽:一萬塊的現金。可以說是一個完全不出錯的禮物,如果送的是袖扣或者香水可能還會被閑置,但鈔票就不會。或許季嵐對於處理這種事情多少是有點過於熟練了。還不等門口的兩人繼續下一步更官方的社交拉扯,祝雲宵的聲音從屋內傳來,“千陽,洗潔精用完了,家裏還有備用的嗎?”“在這邊的櫃子裏。”蒲千陽抬手指向了自己身後斜上方的櫥櫃。為了避免在做清潔時打濕衣袖,已經換回自己衣服的祝雲宵把袖口挽到了小臂以上的地方。於是在他抬手去打開櫥櫃的時候,那自然滑落的衣袖就沒能遮蓋住他手臂內側的淺淡紋身。本來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動作,卻讓季嵐猛地衝過了蒲千陽的身側,把祝雲宵死死地按在了餐桌上。原本看起來溫文爾雅的他仿佛變了個人一般,半是質詢半是脅迫地問:“祝瀟是你什麽人?!你接近厲麟有什麽目的?!”“是你爺爺。”祝雲宵一個翻身掙脫了季嵐還沒完全成型的擒拿姿勢,然後一拳揍在了季嵐的臉上。可能也沒有想到祝雲宵居然能夠反抗自己的壓製,季嵐可以說是實實在在地吃了這一拳。他被打中的地方立刻泛起了一層青紫的痕跡。蒲千陽愣了,這麽多次循環下來,無論是被誤解,還是麵對危險,祝雲宵一直都是一副淡定的表情,就連打架都是收著三分勁兒的。可這次他是真的出離地憤怒了。蒲千陽用身體隔在了兩人之間把祝雲宵護在身後,喝道:“住手!”“季哥,季哥,你冷靜點。”換好leo剛從書房出來,看到劍拔弩張的兩人完全不明所以,便本能地配合蒲千陽把兩人拉開了些距離。蒲千陽神情嚴肅地警告道:“季嵐先生,容我提醒一下,您目前的行為算是私闖民宅。”leo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看情況是季嵐不占理。於是他連連道歉:“抱歉抱歉,他平常不這樣的。”然後推搡著季嵐離開了大門。“謝謝你的幫助,我們有緣再見。”隨著一聲沉重的大門合攏聲,原本吵鬧的屋子裏一下安靜了下來。安靜到隻聽得到兩人的呼吸聲和廚房的百潔布滴下的水滴撞擊在金屬水槽的聲音。半晌,祝雲宵笑著歎了一口氣,抬頭看向蒲千陽,輕聲問:“你沒有什麽想問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