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本隻有一本,三顆腦袋隻能湊在一塊看。蒲千陽大概地快速翻過一遍前邊的內容後,簡單了解到這是一個發生在一個以唐朝為參考背景的架空朝代裏的反套路言情故事。至少在十年前還算是反套路,在一群哭哭啼啼虐來虐去的鶯鶯燕燕中一騎絕塵。平民男主和流落在外的皇族女主相識於微末,因家鄉天災人禍的事件分離。這中間又經曆種種因緣際會,男主在不知道女主真實身份的情況下,拉著她一起在天子腳下開了間門麵。憑著男主一手獨門絕技和女主“連蒙帶騙”的推銷技術,門麵生意蒸蒸日上,還開起了分店。來來往往的客人有平民百姓,三教九流,也有宮廷侯爵。原以為日子就可以這樣過下去,可在十年一度的外邦來朝有人特意翻出了上一代的舊事。八方勢力再聚王城,風雲詭譎,大廈將傾,女主最終決意入局,男主生死相依。而臨時被鴿的兩個角色一個是街溜子出身的不良人,另一個則是不世出的杏林天才兼藥學世家的當代家主。這兩人在故事裏雖然算不得什麽戲份很多的角色,可如果不是有這兩人明裏暗裏的相助,男女主可能早早就被排擠回老家了。本子上被紅色便箋標記出來的部分今天待會兒要拍攝的內容:被招入宮中覲見的男主被有心之人下毒暗算。藥引來源特殊,其解藥配方更是皇家私密,眾多禦醫無人可解也無人敢解。最後在不良人的幫助下,女主半夜把男主從皇城裏拖出來,一人一騎用板車拖著男主往西逃出城門,按照不良人給的地圖來到了避世的藥家主宅。女主跪拜在藥家門口,以把所有店麵轉讓為代價與藥家達成協議,十年內,藥家要吊著男主的命。自己則會用這段時間爬到高位,站穩腳跟,拿回解藥,並承諾保藥家三代無虞。男主昏迷在床上,呼吸清淺。女主眉目含情地看著他。“你之前承諾過我,不會死在我前邊的。”“做生意,誠信為本。這是你教我的。不要食言。”待女戴上兜帽翻獨自離去後,在宮中便與女主分別的不良人居然出現在了藥家的後山上的小亭子裏,跟藥家家主並肩而立望著女主的背影。“這姑娘真是個硬骨頭。跟我當年一樣,嘿。”“所以你覺得她跟你一樣沒有走別人苦心安排的退路是對的?”“哎呀,人嘛,要隨機應變一點。至於小民我爛命一條,哪裏值得大當家的與家裏反目成仇嘛。”“我早晚都會清理門戶,不勞您操心。”“雖然我當時是放了你鴿子,但你現在的一切都是……”“所以你覺得你完全沒錯?”不良人啞火了,輕咳了一聲,“都說藥家人代代修身養性,君子如玉,看起來完全是鬼扯。”聽到他輕咳,藥家家主臉色一凜,命令道:“手拿來。”“我沒事兒,你幹嘛這麽緊張?”藥家家主手心向上,等著不良人自己把手腕遞過來,“因為我想,我當年就能把你半邊身子留在鬼門關外,現在我想,自然也能立刻把你推進去。”“哎哎哎,我錯了。”不良人從善如流,當即乖乖把自己手腕內側的脈搏湊到了藥家當家的指尖上。號脈結束的藥家家主壓著怒氣問:“你知道你還能活多久嗎?”“十年?”不良人一邊觀察著他的表情,一邊試探著回答,“五年?呃,三年?”“是三個月!”“三個月也挺久的,夠我安排後事了。謝謝告知啊。”聽到這個回答的不良人並沒有驚惶,反而像是放下重擔一樣伸了個懶腰。“家裏的東西賣一賣,攢一副棺材,然後其他分著送給賣烤饃的劉婆,彈胡琴的阿裏木,運駱駝的塔塔蘭,織布的王小妹……”藥家家主牙都要咬碎了,“你可真是博愛。”“錢雖少,但好歹也是我的一點心意啊,雖比不得逢亂世而出的藥家。開倉放糧,懸壺濟世,能者多勞。”“那你為什麽不愛你自己呢?”“還是那句話,爛命一條……”劇本中下一行的內容塗塗抹抹,改了又改,已經完全看不出寫的是什麽了,隻能從前邊的括號符號裏判斷是個動作場景。到這裏劇本就算看完了,直到最新的更新內容,女主還在邊關吃沙子,這兩人都沒有再出場。雖然要背的台詞確實不多,但蒲千陽很是懷疑自己和祝雲宵這兩個門外漢能不能演出導演想要的感覺。不良人看似不著調的外觀下藏著一顆滄桑的赤子之心,而藥家家主受製於家族陳腐規矩孤注一擲想開辟個新世界。難啊。此時,之前見過的編劇從不遠處的攝影棚裏向三人走了過來。見蒲千陽站起身,編劇主動地伸出手。業務熟練的蒲千陽也非常自然地握上了他遞過來的手。打完招呼後,編劇做了自我介紹:“在下錢悅,是這部劇的編劇。幾位怎麽稱呼?”“蒲千陽,祝雲霄,那邊的是我小姨司晚晴。”蒲千陽也非常幹脆地把三人的都介紹了,“錢老師,幸會。您的劇本寫得非常精彩。”聽到他的誇獎,錢悅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老師不敢當。青兔子老師的原作已經非常優秀了,我隻是做了一點微小的工作。”“那邊你們的服裝已經準備好了,請二位去換一下衣服。然後那邊化妝師同學會為兩位整理一下造型,然後我們就開拍可以嗎?”“那些都是小事。”蒲千陽頓了一下,還是把自己的疑問提了出來,“錢編劇,關於劇情我有一個問題想問。因為我沒有讀過原著,而且今天時間也有限,所以我不確定我個人的理解是不是有偏差,這裏跟您求證一下。”“您說。”“我應該怎麽理解不良人和藥家家主之間的關係呢?我是指感情方麵。”來了來了,這個問題它來了。說實話,聽到這個問題,錢悅還是挺欣慰的。因為這一來證明了自己至少對於感情基調的把握沒有問題,隻要讀了劇本的人都能感受到。二來,也證明這個臨時演員多少還是有些天賦在裏邊的。但是吧,白導演不在,自己也不能自作主張地回答。萬一真實回複把人嚇跑了,自己跳湖謝罪都是輕的。他思考了一下,找了個委婉的說法:“這兩個人有些久遠的淵源,是可以托付性命的兄弟。”“不是的。”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否定了他的回答。第61章 確實不妙說話的人正是白導演。她拿著兩份剛打印出來的劇本走了過來。“不好意思啊三位,之前沒能好好為你們介紹一番我們的劇組。”“我想來想去,作為一個創作者,尊重原著情節和尊重適應形式的改編成果是我的第一責任。”“演員是完成創作的重要渠道,如果演員都沒有正確理解他們的角色,那無論他們自身的演技有多好,呈現出來的效果都會差些味道。”白導演走上兩步,給蒲千陽和祝雲宵遞上了沒有塗改的劇本原作。“雖然青兔子原著沒有明示,我們都認為兩人是關係並不是單純的兄弟關係。”兩人把劇本翻到對應的頁碼,在括號裏邊赫然寫著:藥家少主抬手給了不良人重重一拳,然後凶惡地吻了上去。像是在討回自己許久之前就應得的事物一般。還不等兩人說什麽,白導演先開了口:“如果你們對拍攝內容有抵觸情緒我也可以理解,換成是任何一個人都很難接受臨時被拖來做這種事。”“但我個人真的非常希望兩位能協助完成這場創作。”白導演的語氣非常誠懇,誠懇到讓人不忍心拒絕這樣一個追夢人。“拜托了。”說完她後退半步,鞠了一個近乎九十度的躬。看到這幅場景,周圍其他的社團團員竊竊私語:“白學姐竟然會鞠躬了,奇觀。”“她以前求過人嗎?”“本來依照她的性格,原本都不會出現讓人放鴿子的問題。可那兩個人偏偏是讚助商強行塞進來的。”蒲千陽沒有直接去扶白導演,反而擺出了一副苦惱的神情:“哎呀,這話說得,感覺不答應就是在妨礙藝術創作,是大惡人了。”一聽這話,白導演立刻直起身子慌亂解釋道:“我絕對沒有道德綁架的意思”可她麵前的景象是蒲千陽把一隻手搭上祝雲宵的肩膀,另一隻手做出介紹的手勢,“這是誰,這可是我過命的兄弟,得加錢。”祝雲宵無奈地點點頭,“是得加錢。”這是蒲千陽非常喜歡祝雲宵的一點,如果不願意會直接拒絕,但隻要參加就永不掃興。原本嚴肅又正經的氛圍被兩句“得加錢”的玩笑攪了個徹底。周圍的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白導演何等敏銳,當即順著台階就下了:“加錢!”見事情已經確定了,身為編劇兼副導演的錢悅就把主線任務提了上來:“那我們抓緊時間,請二位去那邊準備一下。”在他指向的方向,有一處棚子,靠裏的地方支起了兩間換衣室,靠外的兩張小桌子上齊齊整整地碼著瓶瓶罐罐的化妝品,看上去很是專業。這就準備了?好像有個很重要的問題沒有說吧?雖然心裏已經有了猜測,但蒲千陽還是需要確認一下:“所以我的角色是不良人嗎?”“從氣質上來說,另一位同學確實看起來更沉穩一些……”看起來整個劇組都有一定的共識,畢竟在他沒有提問的情況下,負責發放服裝的同學就非常自然地發好了衣服。至於為什麽他能直接分辨出兩個角色的服裝區別,實在是因為藥家家主的服裝裏三層外三層,從體積上看起來就比不良人的編外的製服大許多。結果就是,在那位同學給祝雲宵講解他的服裝要怎麽穿的同時,蒲千陽這邊都已經開始化妝了。“同學,如果你想要把我畫得滄桑一些呢,可以在這裏填幾條皺紋。”蒲千陽對著鏡子裏自己的臉比劃了兩下,“會比單純的法令紋更加自然一些。”化妝的同學將信將疑,沿著蒲千陽所指的地方淺淺地上了兩道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