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譯同卻握住了他的手,輕聲說:“上輩子我昏睡了六年多,一開始的時候我是沒有意識的,整個人都混混沌沌的,後來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我仿佛聽到有人在跟我說話。”“他說,該起床了,刷牙了,洗臉了,洗手了,吃飯了,按摩了,睡覺了,那聲音很輕很溫柔,就是一盞橘色的燈,暖暖的驅散了黑夜,我在黑夜中睜開了眼睛,聽到他說,春天來了,陽光明媚,春風和暢,枝頭上抽出嫩嫩的牙,還有粉色的花苞,空氣都是清新的味道。”“我仿佛真的看到了春天。他說我要是這個時候醒過來就好了,就可以看到這樣美麗的景色,我心想是的,我也想看到這麽美好的景色,可是我到底在哪裏呢?我的路在哪裏呢?要如何才能走出這個困境?”“我不知道,我尋找了很久卻沒有答案,心裏很是沮喪,疲憊感愈加明顯,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那個聲音又傳來了,他跟我講金融學好難他怎麽都學不會,我當時想,這人怎麽這麽笨?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呢?但我還是很耐心的給他解答,雖然我知道他聽不到。”阮行書猛地抬眼看著殷譯同,這個腦子都在發蒙。前世他初初接觸金融學的時候確實感覺很難,當時殷老爺子的身體已經很不好,一直都是在硬撐著,所以阮行書不敢跟他說自己的苦惱和艱難,他沒有人可以訴說,隻能跟昏迷中的殷譯同傾訴,也不知道是不是傾訴過後心情放鬆了一些,後來他再學習雖然還是覺得困難但耐著心就看得下去,從那個時候起,他就喜歡在殷譯同身邊學習,有時候給他讀書,有時候給他訴說自己的困惑,熬過那段艱難的日子。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或許那個時候他並不是一個人在苦苦支撐,也有一個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默默陪伴他的成長。第39章 “哥!”阮行書的聲音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心情很複雜,高興,又窘迫, 白皙的臉也微微的紅起來,覺得很不好意思。殷譯同微微笑:“其實我一直都很想跟你說,其實你很聰明的, 一點兒都不笨。”阮行書萬沒想到殷譯同竟然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一時心裏竟是生出層層匝匝的喜悅來, 一時又覺得窘迫, 畢竟他自己是知道自己真的很笨, 前世學金融確實是吃了很多苦頭。殷譯同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麽,笑道:“我並不是為了安慰你才胡說的,你自己覺得自己當年學習金融很是艱難,但是因為你並不是有老師帶著係統的學習, 也並沒有參照物,於是就覺得自己很笨,其實你如果專門去學校學習這個專業, 接觸到其他學生你就知道了, 你已經是很聰明的了。上輩子你不就自己把那些大部頭給啃下來了嗎?後來還做得那麽好。”阮行書這回是真的被安慰到了:“跟哥你還是沒法比。”殷譯同笑道:“那是當然, 我可是這個領域的天才, 就跟你在法律領域的天賦也是一樣的。而你能跨界學習金融,倒是我未必能夠跨界學習法律像你學得這麽好。”阮行書都不好意思了, 臉紅紅的:“哥, 你是特意安慰我的吧?也太用力了。”把自己都給貶損了一通, 不過確實讓人很溫暖。殷譯同笑道:“我隻是想告訴你, 你多麽值得。”阮行書對上殷譯同的目光,心跳漸漸加速, 臉越發的燙了。這一次他沒有躲開,他輕輕點頭:“嗯,我值得的。”因為我以真心待人,珍惜我的人也必以真心還我。阮行書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他又抬頭看殷譯同,腦子裏跳出一個念頭,如果,他也真心待他,他是否也會以真心待他?阮行書動了動唇,想說什麽到底沒出口。殷譯同察覺了,輕聲問:“你是有什麽話要跟我說嗎?”阮行書沒有提自己剛剛的念頭,說起牛三和牛翠翠的事情:“如果牛三他們說的是真的,那麽當年救我可以說是以命相救,這一份恩情不亞於姑姑多年對我的撫養之恩,我不能不報。”殷譯同道:“這是應該的。你回頭跟醫院這邊打個招呼,讓他們提前安排好。另外隻牛翠翠一個人看護病人恐怕會太過勞累,到時候我們再安排個看護過去幫忙。”阮行書點頭:“好,我等會兒就去跟院長說。就是阮華池和任雪夢哪裏,有牛三和牛翠翠這打岔,他們的罪行倒是不好定了。”殷譯同笑道;“沒關係。如果當年的事情能夠曝光,確實可以揭穿他們惡毒醜陋的真麵目,但即使不能用拐賣兒童亦或者故意殺人罪懲治他們也沒有關係,我們也可以用別的罪名來讓他們付出代價。”望著阮行書,又笑道:“當然,是運用合法的手段。違法犯罪的事情我們可不做。”阮行書臉更燙了,實在是待不下去:“我去找院長。”起身才發現殷譯同一直握著自己的手,頓時臉更燙了,殷譯同倒是若無其事的收回了手:“好,你去安排吧。李律師那邊你也可以聯係一下,問問他這種情況是否能打官司,要是有希望就請他幫我們代理這個官司。”阮行書胡亂點頭:“好。”殷譯同看著他的背影輕輕笑了。看來並不是他一個人的奢望。阮華池等了半天,見阮行書這邊並沒有別的行動,一顆心才算是安下來。他跟任雪夢說道:“之前確實想不到,阮行書那小畜生居然還能懷疑我們不是他的親生父母,這才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之前種種安排都廢了,差點兒連我們都要栽了。好在我們現在順利脫身,要不然這損失可就大了。”他們如果名聲受損,肯定會影響到風華集團。這些年房地產行業本來就低迷,他們風華集團其實也遇到了困境,如果闖不出一條新的道路,就會一步步沒落下去,這是阮華池不能接受的,這也是為什麽他會那麽在意跟殷家的姻親關係,為什麽會跟殷二叔合作的原因。殷譯同這個人太傲了,當初沒出事的時候他好幾次想要跟殷家合作項目,殷譯同都沒有同意,後來殷譯同出事成了植物人他心裏是幸災樂禍的,至於為什麽不同意把阮風華嫁給殷譯同衝喜,當然是因為不看好殷譯同,覺得他不可能醒轉過來。按理說,不管殷譯同能不能醒過來,阮風華嫁過去就是殷譯同的妻子,等殷老爺子一走,殷家偌大的產業還不是阮風華的,阮風華又是個不事生產的,到時候還不是他幫著打理,他應該是能拿到最大好處的。阮華池確實是動過這心思的,但是任雪夢實在是心疼阮風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嫁給一個植物人殘廢成為笑柄,阮華池對阮風華這孩子也是真心心疼,因此就同意了。再加上他知道殷二叔一家不會坐視不理,到時候必定是要搶奪殷家的家產,阮風華雖然嫁過去了,但殷譯同昏迷不醒,無法跟他領結婚證,法律上的婚姻關係定不下來,後續他就沒有辦法合法的繼承殷家的家產。別說什麽殷譯敏愛阮風華,會為了阮風華放棄殷家財產,這完全就是放屁。殷譯敏糊塗,殷二叔又不糊塗,如果殷譯同醒不過來,殷老爺子一死,殷二叔父子肯定是要發難的,如此倒不如讓阮風華嫁給殷譯敏,以殷譯敏對阮風華的感情,兩家再談合作肯定不會有問題。卻沒想到一個本來以為是棋子的阮行書竟然把整個棋盤都給掀翻了,不僅脫離了他們的控製,殷譯同也被他衝喜給衝醒了。阮華池心裏是有些後悔的,早知道當初還不如讓阮風華嫁過去呢,到時候殷譯同一醒不管他對阮風華到底是什麽感情,有著這救命之恩,殷家少奶奶的位置阮風華肯定做得穩穩的,日後有殷譯同這個女婿拉拔,風華集團轉型成功,恢複昔日的榮光那是指日可待。可惜,一步錯步步錯。阮華池心裏歎息一聲,任雪夢對他的這些心思絲毫不知,怨毒讓她整張臉都扭曲起來:“這個小畜生可真是歹毒至極,不僅僅差點兒就害死我們,就連風華都要被他害慘了,現在網上都說風華當初不嫁給殷譯同那廢物是因為嫌棄他,說我們風華是個嫌貧愛富的虛偽人。我呸,他們這些人哪裏懂得我們家風華的高貴?!!”任雪夢一想到阮風華受了這無妄之災,就心疼得不行:“我一定不會放過這個小畜生的。”“嗯。”阮華池也不會放過阮行書,他如今已經知道自己不是阮家的親生孩子,肯定會去尋他的親生父母,到時候是否會把十九年前的事情查出來,阮華池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事情發展到那一步,勢必會在之前就將這些危險扼殺。“不過這段時間太多人盯著我們了,這些事情還是要先緩一緩,以後再說。倒是風華哪裏,要不然我們先讓他出國避一避?”任雪夢回頭看他,驚訝:“之前不是說讓他跟殷譯敏訂婚的嗎?怎麽想起要讓他出國去?殷家那邊怎麽辦?”阮華池皺眉:“阮行書這一次的反應太過及時,證據準備得也太充分了,怕是早就有所懷疑,卻一直瞞著我們,我怕殷家那邊也有什麽變故。”任雪夢嗤笑:“能有什麽變故?那阮行書本來就是個心機深沉的,剛剛認回來的那段時間你看他表現得對親生父母好像有多渴望多期待一樣,結果呢一轉眼就翻臉不認人,他準備這麽充分雖然讓人驚訝倒也可以理解,畢竟我們當初確實是被他那一副憨厚愚蠢的樣子給蒙騙過去了。但是殷家那邊能有什麽變故?總不會是阮行書一嫁過去就能當家做主吧?就算是他能當家做主,他就是一個還沒有畢業的大學生,心機即使深沉也是有限,如何懂得商場這些事情?”“再說了,就算是殷家人有什麽陰謀詭計,如今也已經被趕出了殷氏,隻要殷榭他們父子解決了眼前的危機,把位置坐穩了,那老不死和殷譯同那廢物除了眼睜睜的看著又能怎麽樣?爭嗎?那也是幾個月後的事情,那時候殷榭都已經把位置坐穩了,他們就算是想爭又有多大的贏麵?”任雪夢自認為是看得很清楚的。阮華池提醒:“你別忘記了,殷譯同手裏還握著股份,在股東大會上是有話語權的。”“那又怎麽樣?他手裏的股份再多也隻是第一大股東卻不是絕對大股東,依靠他一個人手裏的股份還是不夠碾壓全局的,隻要殷榭爭取到足夠的份額,就可以壓住他坐穩 ceo 的位置。”任雪夢還是不以為然:“再說了,這一次是老不死和殷譯同用人不當引起的禍事,殷榭是臨危受命,如果殷譯同病好之後殷榭沒有任何過錯他就要召開股東大會卸掉殷榭的職位,那這名聲可就徹底臭了,那些股東也不會冷眼旁觀的。”阮華池也知道任雪夢說得對,如今殷榭父子就是打的這個主意。趁著殷家如今沒人能擔此重任上位,先解除眼前危機站穩腳跟,再清除異己,等殷譯同康複出院想要回來可就不容易了。這麽一想阮華池心裏又安定了一些,不管殷老爺子和殷譯同是怎麽想的,如今他們無人可用也是事實。任雪夢跟阮華池道:“既然已經決定了跟殷榭他們合作,就不能猶猶豫豫的,要不然日後殷榭真的坐穩了位置,殷譯敏成為了繼承人,就算是他還願意娶風華,這心裏怕也是有這疙瘩。更何況你要是決定出手幫殷榭,這資金得好幾個億吧?這麽大一筆數額,不讓孩子們定下婚事,你放心?”阮華池一想也是:“確實如此。”另一頭殷榭跟殷譯敏也在說阮行書。殷榭道:“老阮這次真是栽了一個大跟頭呀,竟然被個小年輕這樣算計,老臉都丟光了。”殷譯敏道:“那阮行書本就是心機深沉之輩,阮叔叔以為他是親生兒子未加防範也是有的。”殷榭嗤笑一聲。要說阮行書之前不知道那親子鑒定書的真假,他是相信的,但要說阮華池不知道,他是不相信的,這件事很明顯就是阮華池夫婦故意認親,讓阮行書替嫁,到時候手裏捏著這個把柄,進可以用父母親情來拿捏阮行書,退可以把汙水潑到阮行書身上,指證他買通工作人員故意認親貪圖阮家的財產殷家的婚事。但凡阮行書事先沒有察覺,被阮華池先發製人,這一盆髒水潑下去,他絕對是隻能吃下這個虧的。不過這都跟他沒有關係,他跟殷譯敏:“我仔細想了想,那老不死不至於這麽不堪,這麽一點刺激就倒下了,這裏麵怕是有什麽貓膩,你回頭再去醫院探望一番,看看能不能看出什麽端倪。”殷譯敏點頭:“好。不管他們打的是什麽主意,如今他們把權力和位置都讓出來了,就別想再拿回去。”殷榭冷笑:“說不定這次就是他們故意為之,為的就是把這爛攤子扔給我們解決,消耗我們的實力,可他卻也不想想,這固然是風險卻也是機遇。當年我爸要是有這樣的機遇,他殷懋勤能贏得了我爸?能把殷氏搶走這麽多年?如今他們自驕自大,把機會讓給我們,那就也讓他們嚐嚐我們當年的絕望。”殷譯敏想想殷譯同失敗後灰頭土臉的樣子就忍不住期待起來:“真想看到他們跪在我們麵前的那一天。”殷榭道:“會有的。”殷譯敏又問:“那爸,我跟風華的婚事什麽時候能定下來?”殷榭道:“嗯,晚上帶上你媽媽,我們抽個時間去一趟阮家,把你跟阮風華的婚事給定下來。”不把殷譯敏跟阮風華的婚事定下來,阮華池不可能爽快的掏錢幫助他們度過難關,就是日後跟殷譯同打擂台也需要阮家的支持,所以兩家的聯姻是勢在必行的。“就是委屈你了。”殷榭拍拍殷譯敏的肩膀。他的兒子那麽優秀,阮風華之前一雙眼睛就盯著殷譯同,眼裏根本就看不到他兒子,知道殷譯同成了植物人,阮風華才又勾搭起他兒子來,對於這種水性楊花殷榭是看不上的,不過誰叫他兒子看上了呢?也沒關係,先娶過來,阮家就這麽一個兒子,等他兒子將阮風華捏在手裏,最後就連阮家也都要進他們的口袋,到得那時兒子想要什麽樣的人沒有?想到這裏,殷榭又說了一句,“大局為重。”殷譯敏動了動唇,想說自己不委屈,能夠娶阮風華他高興著呢,但想到阮風華對殷譯同的癡心,殷譯敏心裏到底還是有一根刺,隱隱的不舒服,也更激起好勝心,想要娶了阮風華回家,徹底的將他征服。“是。”殷譯敏說了一句,而後抽了個時間去了慈安醫院。他的車子一踏進醫院的範圍,殷譯同就得了消息,他冷笑一聲,吩咐人通知殷老爺子做好準備,等到殷譯敏上樓自然隻能看到一個躺在 icu 生死不知的殷老爺子,他又去跟醫生打聽殷老爺子的病情,醫生自然是不會告訴他的,畢竟殷譯同這個親孫子還在呢,殷譯敏這種堂侄孫還是有仇的那種,醫生怎麽可能會泄露殷老爺子的病情?不過殷譯敏也並非沒有辦法,畢竟慈安醫院創辦也有十幾年了,他們平時都是在這邊看診就醫的,雖然醫院的主人是殷譯同這一房,但一般的醫生和護士那裏知曉其中的差別,隻知道殷譯敏是姓殷的,總有幾個被他收買。不過他不知道的是,前世殷老爺子病重住院的那段日子,殷譯敏可是利用這些人做了不少事,最後都被阮行書揪了出來,如今這些人雖然沒有被趕出去,但也是被高度防備對象,他們根本就不可能知曉殷老爺子的真實情況,他們知道的都是阮行書和殷譯同讓他們知道的,也因此他們告訴殷譯敏的,自然也不是真實情況。殷譯敏卻沒有懷疑,回去告訴殷榭:“我今天去了醫院那邊打聽過了,那老不死的並不是演戲,確實是情況不妙,能不能熬過這一關都不一定。我估摸著是殷譯同蘇醒過來,雖然對於老不死來說是個好消息,但也因為這好消息讓老不死放鬆了神經,這一大半年來累積的病症就全都找上來了。”殷榭大笑:“如此是最好不過了。醫院裏那幾個人你好好拉攏著,日後還有大用。”他打算等殷老爺子病重去世的時候,再趁著殷譯同傷心難過的時候下一點手腳,能要了殷譯同的命最好,就算不能也要讓他永遠站不起來,一輩子都當個廢物。殷譯敏心領神會:“您放心。”晚上殷榭帶著老婆和殷譯敏登門拜訪阮家,將阮風華和殷譯敏的婚事定了下來,訂婚宴就在三日後。第40章 晚上阮行書做了一個夢。夢裏他隻有三歲左右, 生得白白胖胖的,手臂像蓮藕一樣一節一節的,非常的漂亮可愛。他本來是在客廳裏自己玩玩具的, 卻突然間看到媽媽站在外麵遊泳池邊,於是眼睛一亮,一骨碌爬起來跑出去, 結果來到遊泳池邊卻沒看到媽媽,他小臉上露出失望之色, 但很快又被遊泳池的水吸引了, 蹲在池邊好奇的盯著遊泳池望, 誰知道突然間背後傳來一股大力,將他狠狠的推落遊泳池裏。小阮行書落入水裏,整個人都是懵的,他雙手雙腳胡亂的扒拉著水, 居然扒拉出了水麵,然後就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小畜生,這都淹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