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驟然縮緊的食指終於扣下扳機,可是那顆子彈卻掠過了李明翰的頭頂深深的嵌進了天‘花’板裏,在矢彈爆炸的細微爆鳴聲中克裏斯丁丟下了手槍,死死抱著李明翰跪在了地上,把頭埋進了他的懷抱中。


    “我做不到!李,我做不到!”她哭泣著,嘶啞的聲音訴說著她心中的遲疑和不忍。


    克裏斯丁在之前選擇了逃避,無法做出的抉擇讓她做了一個逃兵,她選擇了結束彼此的生命來完成那兩個選擇,可是心中的掙紮卻讓她在最後一刻移開了槍口。


    “陛下啊,請賜予我力量!”她流著淚祈禱著,“請告訴我該怎麽做,陛下啊……難道您已經拋棄了您忠實的‘女’兒?告訴我吧,告訴我陛下,我該……怎麽辦!”


    李明翰輕輕用手撫‘摸’著克裏斯丁的頭頂,他同樣不知該如何回答懷中的‘女’孩,他能感覺到對方心中的掙紮,也能聽到她心中的血淚,可是他卻沒辦法幫克裏斯丁做出任何的選擇。


    縱然李明翰自己無比明白此時是克裏斯丁最脆弱的時候,隻要稍微加以影響就能得到一個無比忠實無比忠貞的夥伴,甚至還能讓她背叛修‘女’團成為隻屬於他一個人的禁嗣。


    可是就如同克裏斯丁無法扣下扳機一般,李明翰同樣做不出這樣的選擇,或者該說她根本無法忍受克裏斯丁失去自我,變成一個隻知道聽從命令的木偶。


    最終他扶起克裏斯丁,幫她走到‘床’邊,扶著哭泣的‘女’孩坐下。


    李明翰轉身走到了羅夏留下的背包旁,俯身打開了背包的搭扣,從裏麵拿出了他動力裝甲的部件。


    哭泣著的克裏斯丁慢慢抬起了頭,因為她感覺自己離開了那個溫暖的懷抱,她的淚水慢慢停止,就這麽默默地看著李明翰丟下了毯子,開始穿戴那些從背包裏拿出來的部件。


    她看到李明翰的表情,那就像是一個即將走上命中注定的戰場的聖徒,虔誠的對待著即將陪伴自己走過最後一段‘陰’霾之路的夥伴,縱然那條路的盡頭是力戰而死的結局。


    李明翰慢慢穿好與裝甲配套的內甲,柔韌的特殊織物覆蓋著他傷痕累累的身軀,就如同是少‘女’的眼淚和溫柔的觸‘摸’撫慰著他內心的傷痛。


    然後是‘腿’甲,那些大大小小的護甲部件依次與內甲上的接口連接,然後彼此咬合固定,一連串的清脆響聲像是即將鳴響的鍾聲,清脆莊嚴卻隻能證明生命最後一刻所綻放的美。


    看著李明翰穿好了所有的甲胄,接著從背包裏‘抽’出了她曾經贈與他的戰刀,刀鞘上那些華美的寶石早已被‘激’烈的戰鬥磨去,留下的隻有那些細小的凹陷證明著它們的存在。


    當李明翰佩戴好了所有的武器,最後披上那黑‘色’的鬥篷時,克裏斯丁突然發現她心中要做出的抉擇已經不見了蹤影。


    那是因為李明翰已經幫她做好了決定,或者該說李明翰的選擇裏……沒有她!


    看著那孤單的背影,克裏斯丁心中突然湧上了一種奇怪的情緒,她無從去為這個情緒定義一個貼切的形容詞,隻知道如果就這麽任由對方離開,那她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在此時的沉默。


    “克裏斯丁……”李明翰走到‘門’邊,看著那開‘門’的按鈕,他明白一按下這個按鈕那昔日的夥伴便要成為仇敵。


    他覺得自己需要留下點什麽,可是千言萬語卻化成了一句幹幹澀澀的話,“我……走以後,你去找多娜她們吧……”聽著身後突然粗重起來的呼吸聲,李明翰想回頭擁抱一下對方,可是沉重的裝甲卻在此時束縛了他的腳步,讓他隻能留給克裏斯丁一個冷漠的背影,“然後離開這裏吧,永遠都不要回來。”


    垂在身側的手掌突然收緊,他緊緊攥著拳頭,咬牙切齒的說著重話,“讓大修‘女’等一等,地球的消息沒那麽快回來,本地審判庭的那個……瘋子!隻會把你們全推進深淵。”自嘲地笑了笑,“相信我,我和老師都是不好對付的。”


    “如果……非來不可的話。”李明翰突然又為克裏斯丁著想起來,“你們盡量不要第一個見到我……”他笑了,張狂的笑容像是在哭,“盡量用那些我不認識的人消耗我的體力。”


    “不要一上來就衝到我身邊。”他不放心地囑咐著,就像一個離家工作的丈夫囑咐自己的妻子一個人在家的時候記得關煤氣。


    溫柔的話語早已違背了它被創造出來的初衷,此時被用來訴說這血淋淋的內容,“否則,我會殺了你們!”


    正是心中的愛戀讓李明翰選擇了用這種方式訴說著他對身後人最後的關懷,“離我的老師遠一點,你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那你呢?”克裏斯丁因為淚水而變調的聲音傳進了李明翰的耳朵裏,“你就是他的對手嗎?”


    克裏斯丁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麽了,明明心中明白帝皇的‘女’兒應該流血而不是流淚,可她卻發現自己雙眼的淚腺像是壞掉了一般,大顆大顆的淚水被李明翰的話刺‘激’的根本止不住地從眼睛裏流出來,一滴滴的落在她的動力裝甲上,冰冷的裝甲上很快便布滿了道道淚痕。


    “我?”李明翰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拳頭,細密的電芒為他織就了一隻藍白‘色’的手套,他緊緊攥了攥拳頭,感受著肌‘肉’和金屬的***,堅定地對克裏斯丁說道,“盡力吧,如果我失敗了會有其他人來的,我隻希望你們不要對上他罷了。”


    克裏斯丁想把自己的淚水歸咎於埃布爾的‘操’縱,可是連她自己卻都不相信這個拙劣的謊言,她突然站了起來,撲到了李明翰的身後使勁抱住了他的肩膀,哭泣的淚臉靠在了他的頸側,任由自己的淚水打濕懷中愛人的發鬢。


    “不要走。”克裏斯丁哭泣著,懇求著李明翰停下腳步,她明白李明翰根本不是埃布爾的對手,此去無非是送死而已。


    “不要走?”李明翰歎了口氣,他看了一眼躺在腳邊的另一張紙,那上麵是對羅夏的命令,要不是末尾的簽名者身份不夠羅夏有權拒絕這份命令,他現在就該麵對羅夏的子彈了。


    他明白德裏克是在‘逼’他,‘逼’他自己***,因為德裏克才是最了解他的那個人。那個‘混’蛋明白什麽樣的感情才是李明翰無法割舍的,同樣明白李明翰心中最脆弱的地方是哪裏,所以他才會用這樣的命令來‘逼’迫李明翰。


    是的,沒錯,就是‘逼’迫!


    德裏克知道羅夏不會遵從他的命令,也同樣知道羅夏會把這些命令都給李明翰看。而他需要的就是李明翰看到這些文件,上麵那些白紙黑字的東西就像是德裏克的毒液和宣言————我會派出你所有熟悉的人,你所有無法下手的人!


    卑劣卻又有效的辦法讓李明翰無從選擇,因為無論哪個選擇的結局都是李明翰敗亡而死————要是李明翰選擇逃避,他完全有理由發動所有部隊幹掉這個逃跑的異端;如果李明翰忍不下手,那總有一個他熟悉的人會對他開槍,關於這個方麵德裏克的經驗多的可怕,他有多到數不盡的辦法能‘逼’著那些人幹掉李明翰;或者李明翰無法忍受這些,當他揮舞起致命的戰刀讓第一個他熟悉的人消逝在鋒利的刀刃下時,自我毀滅的大‘門’在那一刻會向李明翰‘洞’開,他會無可避免的走上毀滅之路;要是他選擇了破局,幹脆殺回去幹掉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那無論他是否成功德裏克都會很高興,因為他異端的罪名馬上便被坐實了,埃布爾最後的努力會如同被風吹滅的蠟燭一般消逝,李明翰逃得了一時卻逃不過地球總部的追殺!


    他就像是一直趴在角落裏織網的蜘蛛,用李明翰心中無法割舍的東西織出了一張能勒死李明翰的網!睜著那卑劣的雙眼,看著李明翰被他自己勒死!


    德裏克早已經瘋了,所以才能想出這個瘋子的計劃來,看樣子很簡單的幾份命令不但把李明翰‘逼’上了絕路也把他‘逼’上了絕路————地球的處理計劃遲早會到來,李明翰在那時絕對會與埃布爾脫開關係。


    德裏克就是在用這個命令到來前的空窗期在賭,賭李明翰能被他幹掉能被他‘逼’瘋,否則那死的人就絕對是他!


    “德裏克!!”李明翰大聲吼著這個名字,使勁錯動著牙齒如同在咀嚼仇人的血‘肉’,他臉上的傷口如同被潑上了硫酸一般散發出令他幾乎昏厥的火熱劇痛。


    可是憤怒並不能挽回一切,也同樣無法讓這變成一個夢境,當夢醒來時發現一切其實並沒有改變。


    李明翰明白他能做出的選擇並不多,可是他卻偏偏做出了最難的選擇。


    “德裏克!”仇人的名字再一次從他嘴中迸出,冰冷的聲音詛咒著那個留戀世間的亡魂,“你一定在笑吧!‘混’蛋!你一定在笑吧!!!”


    他再一次陷入了自我構築的憤怒陷阱,要不是克裏斯丁溫柔的呼喚,李明翰可能會被他自己的憤怒‘逼’成一個隻知道揮舞刀刃的瘋子。


    “李,你怎麽了李?”克裏斯丁呼喚著李明翰的名字,當看到對方眼中的瘋狂褪去,她才問出了那個一直被對方詛咒的名字,“德裏克是誰?告訴我,他是誰?”


    李明翰搖了搖頭,他並不想讓克裏斯丁知道德裏克是誰,因為他怕麵前的‘女’孩同他和那個‘混’蛋一樣賭上一切,就為了讓敵人停止呼吸。


    “一個仇人。”他如此概括了與德裏克的關係,在這一刻心中曾經的溫情再也不見,留下的就是如同野火般熊熊燃燒的仇恨,隻有彼此死亡才能結束的仇恨。


    ‘以我的刀刃發誓!德裏克,你必然死在我刀下!’他在心中留下必然應驗的誓言,在克裏斯丁的額頭印下溫柔的‘吻’痕,這個‘吻’漫長的讓人不想去拒絕,他‘吻’掉了克裏斯丁臉上的淚痕,最終冰冷的嘴‘唇’停留在了對方的‘唇’間。


    他用溫柔的舌尖‘舔’掉了克裏斯丁嘴‘唇’傷口上殘留的血痂,“克裏斯丁,留在這裏。”在克裏斯丁耳邊說著決絕的話語。


    “不!帶我一起走!”克裏斯丁如此對他說著,她此時輕易放棄了自己的誓言,甘願跟身邊的男人一起奔向死亡。


    “不,不,不,聽我說,聽我說。”李明翰輕輕捧著克裏斯丁的下巴,幫她理順因為搖頭而落在額前的‘亂’發,殘忍著編織著可能不會實現的誓言,“相信我克裏斯丁,我發誓,你要相信我!”


    等對方點頭之後他接著說道,“你要回去,別搖頭,你真的要回去,你要告訴大修‘女’,你們要等著,等著來自地球的命令。”他忍不住又‘吻’了一下克裏斯丁的額頭後才接著說道,“相信我,地球上的總部一定會還我清白,相信我……你要做的就是等下去。”


    看著克裏斯丁的眼睛,李明翰強忍著對那裏麵的依戀無動於衷,“相信我好嗎?我現在隻是要逃開,我不想麵對你們,所以我需要找一個地方藏起來,明白嗎?我需要藏起來,藏到總部的命令到來。”


    或許是‘女’‘性’的直覺,克裏斯丁突然感覺她此刻要是真的點了頭,那麽永遠都不會再見到麵前的愛人,她突然發力使勁抱住了李明翰,淚水此時又流了下來,“我不信,你在騙我!我不信!你一離開就會死的!陛下告訴我了!你一離開就會死!”


    克裏斯丁蠻不講理的依戀恰恰說中了李明翰的目標,李明翰就是要去找他的老師做一個了解,祭獻派的墮落者隻有祭獻派的人才能淨化,這是陛下給予的詛咒也是祝福,因為恥辱隻能用鮮血才能洗滌。


    李明翰本來要拍向克裏斯丁雙手停滯在了空中,最終他心中歎了口氣還是輕輕拍打著克裏斯丁的肩膀,“相信我,我會回來的,我隻是找個地方藏起來而已。”


    他再一次捧起克裏斯丁的麵頰,讓克裏斯丁能看到他安慰的笑容,天可憐見隻有陛下才知道李明翰此時心裏流著的不是淚而是血!


    可是他此時卻隻能微笑著麵對克裏斯丁,用微笑讓她相信那編織出來的謊言,原因隻是李明翰不想與自己的愛人成為隻能分出生死的仇敵。


    埃布爾的悲劇對李明翰來說隻有這一個就夠了,必然會到達的命運李明翰現在已經學會了去勇敢的麵對,所以他才這麽坦然,因為那是必然要去麵對的!


    但是對著克裏斯丁,他心中卻充滿了遲疑。


    ‘德裏克,***又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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