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他一如既往,恪守本分,從不曾回應? “想你家情郎了?”蕭方在他身邊坐下,揶揄道。 “……”衛十二垂下眼睛,不理不睬。 “也罷,多想想吧。以後也沒什麽機會再想了。”蕭方伸了個懶腰,然後長籲短歎道。 衛十二還是不答話,隻是站起來將玉佩別回了腰間。 蕭方瞧完了他的動作,“嘖嘖”感歎:“人為什麽總是要到什麽都沒了,才去後悔當初不曾珍惜呢?” 衛十二一僵,扭頭問他:“毒尊是什麽意思?” “我聽說,芮銘對你寵溺縱容到了極點。”蕭方道,“那玉佩,明眼人都知道非一般凡物。芮銘既然肯賞給你。定是當你非比尋常。” “主人對我抬愛萬般,我心裏自明了。”衛十二冷冷答道。 “你真的明了?”蕭方反問,“你若明了。那芮銘所要何物?你可能給他?你可給的起他?” 芮銘所要的? 衛十二心中突動。 許多日前,芮夕帶他出堡送大小姐回京。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官道上時,芮銘懊惱的問他:“衛十二,你覺得我怎麽樣?” 十二,你覺得我怎麽樣? 十二,你的命歸我所有,從此以後,你隻屬於我一人。 十二,你可喜歡我這般對你?你可歡喜? 十二,我以為我們已經說的清楚明白,你這般低三下四是給誰看?! 他的心好像被人戳開了一個洞,又好似開了一個天窗。許多的東西從那裏流出、許多事情變得明明白白。讓他的心又是痛楚又是明朗,又是難過又是歡喜…… 好多話都冒出了胸口。 要去找人說。 隻是可以被說的那個人,此時此刻不在此處。 “後悔了?”蕭方在他身邊輕笑,“隻是不知道芮銘是否還有機會聽到你想說的話。” 衛十二垂下頭,用手指溫柔的摩挲著那塊玉牌。抬頭望向蕭方,臉上緩緩浮現出一個清晰明顯的暖暖的笑。 “有機會的。”他堅決道。 說罷,翻身上馬,一拉韁繩,馬兒嘶鳴。 “定是有機會的!”衛十二篤定道。 第67章 瞞天過海 芮銘看著跪在麵前的人,心裏不知道是何種滋味。 跪地之人,身上隻有一條褻褲。赤裸的地方,密密麻麻的全是鞭印。新舊交替,層層疊疊,不知道是多少時日下的積累。在鞭印之間,依稀可以看到左肩上那塊被烙上了“芮”字的印記。漠然的麵容上,那雙眼睛,亦顯得暗淡無光。 “你說你叫什麽?”芮銘低聲問。 “屬下衛十二。”跪地之人的聲音也仿佛沒有溫度一般。 衛十二…… 跪地之人長了一張與衛十二一模一樣的臉,甚至是身材,身高……剛才在芮驚濤的院子裏看到了他,芮銘便鬼使神差的問芮驚濤討要了此人,帶了回來。 隻是待他沸騰的腦子冷靜了些許後,方才逐漸打量出此人的些許不同。 此人與衛十二無異。卻比十二更加冰冷,沒有情緒。甚至可以說不像個活人。也似乎無人當他做活物…… 芮銘上前,伸手到他脖子下麵,仔仔細細的摸索了許久,都不曾找到任何帶了人皮麵具的破綻之處。此人若不是人皮麵具做的巧奪天宮,便是直接長了一張十二的臉…… 麵前的衛十二垂著眼簾,微微仰頭,方便芮銘在他臉上撫摸。他的睫毛修長,在臉頰上留下了扇子形的陰影,輕微動著。因看不見了他那雙無神的眼睛,倒有了幾分脆弱的感覺。 “你把你的事情,說來我聽。”芮銘輕輕撫摸著衛十二的臉,一邊道。 跪地的衛十二順從的講述自己如何進了暗西廠內,如何獲得影衛資格,如何成為黑衣十二驥……他的聲音僵硬而沒有起伏。甚至說的詞不達意。似乎許久不曾這般講過話了。 芮銘想起了夢裏的那個衛十二,那個屬於自己的衛十二。 第一次和自己說話時,也是生硬磕碰,仿佛剛剛學會說話的稚兒。 衛十二平鋪直述的講述很快便告一段落。基本與芮銘從《行錄》中曾獲得過的資料一致。唯一不同之處便是衛十二的主人從芮銘變成了芮驚濤。 “你知道今日堡主把你借給我了嗎?”芮銘問他。 “知道。”衛十二紋絲不動的跪著,聲音僵硬漠然,似乎被送人的不是他,而是什麽常見的器物。 “你沒什麽想法?”芮銘問。 衛十二露出一種極淺的茫然,回答道:“屬下不懂二爺的意思。” “我是問,你難道不覺得堡主這樣對你不公平?”芮銘壓著煩意又問了一次。 “主人如何對待屬下,都屬情理之中。屬下萬不敢又此大逆不道的念頭。”衛十二如是回答。說完,還恭恭敬敬的叩了一個響頭,匍匐在地,久久不曾起來。 芮銘靠在榻上,冷冷地瞅著地上的人,突然道:“那你知道該怎麽做嗎?” 地上的衛十二道:“知道。請二爺允許屬下服侍。” 芮銘靠在那裏,許久不曾有反應,最終微微的“嗯”了一下。跪在地上的人便爬到榻邊去解他的腰帶,動作靈活輕車熟路,仿佛做過許多次。 芮銘突然抓住衛十二的發髻,猛然扯了上去,湊近衛十二那張被迫仰起的臉“大哥……”他咬牙切齒的低問,“可曾上過你?” “主人他……”衛十二突然說不出話來,臉色一點點的變紅,最終呢喃道:“主人命令,不敢不從。” 不敢不從。不敢不從! 怒意嫉恨排山倒海的掀了起來,想著衛十二的種種羞媚姿態都被其他人分享給,芮銘恨不得此時就能擰斷芮驚濤的脖子。 低頭,突然看到了衛十二的臉。 茫然的臉上,眼睛仿佛蒙了灰的珠子,沒有一絲光彩。 這怎麽會是自己喜愛的那個衛十二呢? 這並不是衛十二…… 芮銘心裏突然說不出的厭倦疲憊,意興闌珊的鬆開了手,低聲道:“你下去吧。我瞧著你不高興。”說完,翻身便睡。 衛十二在他身後道:“請二爺恕罪。”接著悄悄地跪行出去,在走廊上停下來,跪在走廊裏,不再動彈。安靜的仿佛這院內的花草樹木一般。 過了一會兒,聽見一陣腳步聲。 “二爺呢?”芮夕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二爺在小憩。”衛十二低聲道。 “哦……”芮夕的聲音也壓低了幾分。 接著房門被人緩緩打開,芮夕輕輕走了進來。 “二爺,爺?”他喚道。 芮銘本就沒有睡著,他聽得真切,卻不想理睬。 芮夕笑了一下:“我知道那個影衛不討二爺喜歡。二爺消消氣。喝了藥再睡可好?”身後傳來一陣藥香。 味道朦朧恍惚,便是聞上一聞,似乎都能忘記世間煩憂。 芮銘歎氣,翻身坐起:“放著吧。” “二爺,這藥,您可得趁熱喝了。冷了傷胃。”芮夕端著藥碗遞過來,姿態恭敬有禮,卻隱隱的透露著堅持。 芮銘最終隻得結果藥碗,卻不著急飲下,隻玩把著那瓷碗,過了一會兒忽道:“阿夕,我做了一個夢。” “二爺做了什麽夢?” “怪嚇人的夢。好像在夢裏過了一輩子。在夢裏我沒了父母、丟了大哥、當了堡主,卻得了個寶貝般的影衛……”芮銘抬頭看他,“阿夕,你說這是不是真的?” “嗬嗬,二爺。夢就是夢,哪兒能當真?”芮夕輕笑應道。 “夢……就是夢……”芮銘怔怔重複了一遍,“你知道我從來不想當什麽堡主。也不想練什麽絕學。隻想一家人和和睦睦。我醒來之時萬分慶幸那些都是夢。我還是芮家堡無憂無愁的二少爺,大哥還是當初那個大哥,爹娘安度晚年,隻是……”卻失了衛十二。 “隻是什麽?” 芮銘抬眼看他,突然無奈苦笑:“你說的對。夢便是夢。就算是醉生夢死,貪戀虛幻。夢總還是有醒的一天……” “二爺?” “沒什麽。”芮銘搖頭,抬手將那碗冷了的湯藥一幹二淨。 濃濃的忘川草的味道在周圍四溢。 忘川草熬忘川水,三途河上,了前塵舊夢…… 他芮銘又怎麽不知道這幾日所飲的湯藥乃加入了忘川草呢? 隻是夢終歸是夢。就算再留戀,那也隻能是夢。 就算是父母健在、兄友弟恭,卻沒了衛十二……沒了十二的夢,又怎麽算得上是好夢。他還是太奢求了吧? “芮夕,我想習武。”芮銘放下碗,緩緩說道。 “這是好事。隻是你的身體……”芮夕有些遲疑。 “我想去清涼寺,找戒嗔大師。”芮銘道。“他與我曾有約定,會幫我調理好身體。你應該記得。” 芮夕怔了怔,笑道:“我許是忘了。隻是你這身體恐怕不適合出府。”接著他想了想又道:“你可能不知,戒嗔大師就在芮家堡。我去請示堡主,若是無其他要事,便請大師過來一趟可好?” “好。”芮銘點頭,轉身又躺下,“那我繼續睡了。” 芮夕細心幫他蓋好被子,退了出來,端著盤子走過衛十二的時候,連看也沒有看他一眼。仿佛地上的隻是這院內的一花一草一木般。 芮夕端著托盤出了小院,往芮家堡深處走了一會兒,地勢逐漸偏遠,許久後方才見到一個狹小的院落,推開久不曾修的院門走進去,轉過彎,走到堂屋之中。 “主子,我回來了。”芮夕恭敬衝身在主位上的人行禮。 “情況如何?” 芮驚濤霍然坐於主位上問道,他兩旁坐著的竟是南宮飛燕與方斬兒。 第68章 為主盡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