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曄若無其事地放開謝蓮舫,見眾人盯著自己看,便笑道:“大家接著喝酒啊,猜謎啊,行酒令啊,都盯著我看什麽?” 眾人隻得也若無其事地轉頭,行樂依舊。 待得酒宴至中途,楊曄去後殿更衣,謝蓮舫身份有別,不敢相陪。北辰擎看在眼裏,慌忙跟了上去。 待回轉時,卻在殿後被楊熙當頭攔住。 楊曄靠在北辰擎的肩頭上,猶自帶著幾分酒意,抬頭問道:“怎麽了皇兄?” 楊熙並不做聲,忽然反手一個耳光,重重甩在他的臉上。 楊曄被打得一個踉蹌,卻咬唇不語,隻是抬眼又看了他一眼。楊熙一見之下,怒氣上湧,搶上去要接著打,被北辰擎橫在中間攔住了,顫聲道:“這裏人多,大臣們都在前麵呢,陛下息怒!” 楊熙冷聲道:“你就可著性子鬧吧!你就鬧吧!”反身拂袖進殿而去。 楊曄自嘲地一笑,待得楊熙走開,他愣怔片刻,隨便就在廊下的台階上坐下了。北辰擎陪著他坐下,見他臉上被楊熙給打得幾道紅腫,伸手想替他揉一揉,卻被楊曄給撥開了手,北辰擎歎口氣,道:“你別在意,他是氣急了。平常哪舍得動你一指頭。” 楊曄自己伸手蓋住臉,胡亂揉了幾下,道:“我知道。” 北辰擎道:“陛下也很艱難,這一切著實來之不易。” 楊曄點頭:“我知道。” 北辰擎道:“所以不管他怎樣,我都不怪他。” 楊曄道:“嗯,所以……你為他做什麽事兒都可以,對嗎?” 北辰擎側頭看他,眼中是無盡的憂愁和哀傷,語調變得遲緩無比:“是的,為了陛下,我死都可以。世上還有什麽是比死更為難的事情?” 楊曄微笑道:“有的,譬如生不如死。” 北辰擎沉默了,楊曄也跟著沉默下去。兩人相對無言良久,眼見得天色暗下來,前麵樂聲漸止,繁華初歇,臣子們都出宮走了,漸漸安靜下來。 楊曄道:“雲起你走吧。” 北辰擎也不多言,起身走開。剩下楊曄一個人坐在那裏接著發呆,卻沒呆得多長時間,眼前暗影一閃,他被一個人給扯起來攬入懷中,聽得楊熙柔聲問道:“臉上還疼不疼?” 楊曄道:“不疼了。” 楊熙輕輕歎息:“是皇兄不好,是皇兄太急躁了。可你不喜歡小岑,你就明說算了,何苦如此做派?沒得給別人落了口實,回頭說你的不是。” 楊曄道:“也不算口實,我本來就跟謝老板有染。” 楊熙皺眉道:“你還說這般話!剛才皇兄還得住內侍來說,說皇後請我去中宮商討事情呢,想來就是此事了。小狼啊,是哥哥不好,不該逼你太緊,不過你……你還是回去好好想想吧。你回你的王府去吧,如今府中還缺什麽不?” 楊曄道:“不缺什麽。” 楊熙想起來上次他賭錢賭輸了的事情,思忖片刻,道:“鄂州那邊有幾個鑄錢的銅礦,比起來別處是最大的。恰好你還沒有封地,我就我把那塊地劃給你,那幾個礦都被圈了進去,就一並給你了,省得你以後再哭窮。將來隻記得按時上貢上稅就是,別又讓人說了長短去。去吧去吧。” 岑皇後的中宮裏,岑文薑怒氣衝衝地等著楊熙,一見他進門,就衝了過來,一根纖纖玉指差點戳到楊熙的臉上,厲聲道:“楊熙,你什麽意思?這是在羞辱我岑家嗎?你弟弟扯著不放的那個謝蓮舫,他從前可是我爹的人,如今你們丟人都丟到滿朝大臣麵前來了,究竟還要臉不要?不過也好,姓謝的這個狐狸精你弟弟願意接收,我正該慶幸才對,倒也省的他接著去纏我爹!” 楊熙袖手不語,等她發作夠了,方道:“事已至此,你還是想想下來怎麽辦是正經。小眉現下如何?生氣了沒有?” 岑文薑氣哼哼地道:“她能不生氣嗎?剛才我這裏哄了半天,還是哭著走了,也不知道現下如何!我父親年事已高,我可是就這麽一個妹妹,我若是委屈了她,如何跟父親交代?” 楊熙正色道:“嶽父待我恩重如山,我也不想委屈了她。不過小狼看來是不情願,此事也隻得作罷了。回頭我想法子補償小眉。” 岑文薑冷笑,恨恨地一甩衣袖:“他還不情願?就他那做派,便是他情願,我也不情願!我們岑家的女兒也不是沒骨氣,非要上趕著跟了誰!剛才小眉也說了,普天之下,除了淮王殿下,嫁誰都可以,讓陛下替她做主即可!” 楊熙道:“你讓我想想。” 兩天後,他下旨令北辰擎進宮,在禦書房中,將別的人都清理了出去,方道:“雲起,你娶了小岑郡主吧。” 北辰擎本坐在椅中,聞言如遭重擊,勉強伸手抓住椅子扶手,抬眼看了他一眼,爾後隻是低頭不語。 楊熙凝視著他,道;“你我之間,說什麽都是多餘,普天之下,我這心思,也隻有你能解得一二。唉,小岑郡主若不能嫁給小狼,她就隻能嫁給你,否者她就終生不能嫁人。她的父親不出關中,終究是我的一件心病,所以她嫁給誰……我都不放心。” 北辰擎複又抬頭,滿眼絕望之色,楊熙話已至此,他除了死,並無選擇餘地。但人未到絕境,一時卻又死不得。他唇角微微抽搐兩下,忽然微笑起來:“陛下,昨天我還和小狼提及,我說世上有什麽是比死更可怕的事情?今天我就明白了,還真的有。” 楊熙頓住,一口氣悶在胸口,上下不得,片刻後方溫聲道:“我是對不起你,可是這件事兒,也沒你說的那麽可怕。小岑郡主很不錯的,你前兩天不是見了嗎?人品相貌,皆是上上之選,你便去大臣的女兒中挑選,也未必有強似她的了。你放心,你成婚的時候,不管想要什麽,我讓你去國庫裏挑。你就娶了她吧,好歹娶了她吧。” 北辰擎依舊沉默,楊熙低頭看看他慘白的臉色,伸手把他從椅子中提了起來,撫著他的肩頭歎道:“雲起,你別這樣。我娶皇後那會兒,我不是也娶了?我為的什麽,為的不就是岑王爺的糧草和兵馬?多少艱難都走過來了,你說咱們好容易得住天下,正該卯足了勁兒創下一片太平盛世來,可是小狼落得那個樣子,你如今這個樣子,一個個灰頭土臉半死不活的,你們究竟讓我怎麽辦?” 北辰擎幾欲語不成聲,終究硬撐著道:“好,我聽陛下的。” 楊熙道:“這就對了,還是雲起最貼心。小狼這一陣子不大高興,你有空了也勸勸他,別總是跟我胡鬧。他一鬧起來,我就心慌,又不敢很說他什麽,怕他自己弄出個好歹來,可該怎麽辦?” 北辰擎從不曾違拗過楊熙的命令,此時隻覺得酸澀難當,片刻後方道:“小狼他當時糊塗,現在也許已經猜到了真相,話裏總是夾槍帶棒的。我隻覺得無顏見他,又不能不見他,我也很為難。陛下還是自己去勸吧。” 楊熙道:“他還小,他會好的,慢慢就好了,誰不是這樣傷痕累累走過來?且不說他,你回去準備吧,良辰吉日我已經讓人看好,就是十三天後的事情。給你現建府邸來不及,梁王去楊陵前,我已經跟他商量過,王府他不要了,我讓人收拾出來給你,你隻管去營外帶你的兵馬,其餘一應事務,我讓人替你操辦。” 這一陣子,接踵而至的兩件大事,令朝野震驚。一是楊熙下旨,將鄂州及周邊十三個郡的土地賜予淮王做了封地,那幾個鑄錢的銅礦竟然也一並給了。另一件就是賜婚北辰擎和岑武眉。 北辰擎成親的消息傳到楊曄的府邸中時,恰謝蓮舫正來府中拜訪,纏著他不放:“王爺,這洛陽如此繁華,你覺得小弟來這裏開個書院如何?” 楊曄笑道:“你這個沒良心的,見錢眼開!你要把你家岑王爺丟在長安?他會答應你來這裏?” 謝蓮舫道:“岑王爺待小弟是極好的,不過年紀大了,小弟也不能等著一棵樹上吊死啊。況且王爺說過,小弟還年輕,隻要有了好去處,他不管的。” 楊曄隨口道:“好吧,你想來就來,有什麽為難之處,隻管來找我便是。” 謝蓮舫輕飄飄地瞥他一眼,順勢膩了過來:“其實小弟這次帶著許多的家當來的,有王爺這句話,就放心了,我這就出去找宅子,打理家什,以後王爺就是我的靠山!若是銀子上有轉不開手的地方,王爺可得資助一二,您別說自己沒錢,才得住幾個鑄錢的銅礦,說沒錢,再沒人相信了。” 楊曄聞言,忍不住伸手擰一把他的臉:“好你個狐狸精,你的消息倒是靈通,原來是打我錢的主意!從前我也沒有白嫖了你,憑什麽我就得給你出錢?” 謝蓮舫忙道:“不白出,王爺算上份子,咱倆分紅如何?王爺若是嫌臉麵上過不去,小弟不會說出去的,王爺盡管放心。” 楊曄笑道:“隨你隨你。” 這邊謝蓮舫得住楊曄的話,開始張羅著開書院的事情。沒得幾天,果然號稱銀兩不夠,來楊曄這裏討要銀子。楊曄懶得跟他羅嗦,直接讓管家給夠他索要的數量,謝蓮舫含情脈脈地看著他,道:“這書院如今有王爺的一半了,回頭一定要去替自家的生意捧場啊!” 第100章 楊曄正被楊熙派人來催請進宮,聞言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好說好說。” 原來楊曄被楊熙派了活兒,讓他操心些帶著幾個官員專程準備北辰擎的婚事。楊曄聞聽此訊,稍稍有些尷尬,也不敢再多說什麽,便老老實實地忙碌了幾天。好不容易將諸事都操辦得齊備了。 他被楊熙傳進了宮,楊熙在自己寢宮的偏殿中等他,楊曄一進門,就看到幾十個紮好的楠木描金大木箱,楊熙道:“這是宮裏庫房那邊送來的,我準備賞賜給雲起,連你那一份兒賀禮都備好了,省得你再打饑荒。待會兒你帶人給送過去即可。” 楊曄在木箱子中間繞了一圈兒,笑道:“嗬,皇恩浩蕩啊。這都是些什麽?” 楊熙道:“都是庫房中先皇存下的東西,我也不知道是什麽,隻說撿值錢稀有的拿些過來。岑王爺給小郡主的嫁妝豐厚,咱的雲起也不能被人看輕了。”回頭瞪他一眼:“你若是乖乖地肯聽話,我一定給你更多。” 旁邊案幾上一張大紅色的帖子,賞賜之物一項項羅列得清楚,楊曄便隨手拿起來看看,見不過宮緞珠玉等物。他不經意地往下掃,幾個字卻忽然跳入眼中,清清楚楚是“金絲紅竹玉”五個字。 楊曄怔住,臉色慢慢轉得蒼白,心中卻隻是酸楚難當。楊熙見他發愣,便道:“發什麽呆?可是看上了什麽?想要什麽就拿,皇兄再給雲起補上就是。” 楊曄道:“沒有。”將那帖子緩緩放下了,道:“我這就去。” 北辰擎成婚,為朝中一大盛事。便是從不出關中的岑王爺,因為小女兒的婚事,也千裏迢迢移駕前來。兵丁抬著一擔擔的嫁妝,打頭已經到了將軍府,押尾的還沒進來洛陽城,妝奩之豐厚,朝野震驚。將軍府裏房屋緊張起來,楊曄又把從前的淮南侯府騰出來給他,連客人帶東西一塊兒給安置了。楊熙更是親自來主婚,給足了麵子。 晚間的酒宴,楊曄並沒有撐多長時間,見舉座皆歡,他也不好一人向隅,便跟北辰擎說自己頭疼,想來風寒未痊愈,爾後帶著幾個侍衛悄悄離開了,把一片繁華繚亂拋在了身後。 這一日也恰逢謝蓮舫的蒔花書院開張,謝蓮舫的帖子早三天就送到了他的府中,如今著實無聊,便順路拐了進去。謝蓮舫見他竟然丟下北辰擎的婚禮不參加,親自來捧場,自是欣喜若狂,請活佛一般將他迎了進去,笑吟吟地道:“王爺要不要幾個伶俐孩子過來陪著?” 楊曄道:“你手下能有什麽伶俐孩子?別把你那個溯玉又搡給我。還是你親自來陪著吧。” 謝蓮舫打蛇隨棍上,忙道:“那麽王爺隻要不嫌棄小弟,小弟以後就不再接別的客人了。今日初一開張,就有幾位客人不懷好意地想要戲弄小弟,不看咱書院中的孩子,隻是盯著小弟看呢!” 楊曄一怔,側頭鄭重地打量他半晌,而後笑道:“竟然有人會……嗬嗬嗬,不,你不是說這書院有我一半麽?那麽是不是你賺的越多,我的分紅就也越多?如此說來,你還得多多接客去。去,現在就去,撿有錢的接,不然我揍你!” 謝蓮舫雖然依舊滿臉堆笑,但臉色卻稍稍變了:“王爺如此無情無義,小弟好生傷心。好吧,那小弟應付客人去,抽空再過來相陪王爺。” 是晚他醉酒,被謝蓮舫苦苦挽留,隻說是自家產業,又單獨給楊曄準備了下榻之處,定不讓別人擾了清淨。楊曄看這裏人來人往的熱鬧,比自己那個大而無趣的王府強一百倍,就聽著他的,沒有回王府去。醉中不忘交代道:“今天賺了多少錢,記得來跟我報賬!” 謝蓮舫道:“一定一定!” 這一住下,謝蓮舫乖巧貼心,伺候得他十分周到,而且果然天天來報賬。楊曄左右閑來無事,便連著在書院裏盤桓了幾天。 幾天後,淮王夜不歸宿的消息傳到楊熙那裏,令他又是一場大怒。正準備去找楊曄過來好好教訓一番,這邊八百裏加急邸報送來,南邊和瓊南國邊境接壤的地方,有兩國百姓衝突,地方的軍隊正在設法調停彈壓。 楊熙隻得暫且先把楊曄的事情擱置一邊,他此時並不想引起大的幹戈,慌忙下一道禦旨,意為先和平共處即可。但是已經來不及了,瓊南國國小人稀,但國主才更換不久,年紀不大,脾性卻烈,已經在那邊調停兵馬,準備在邊境地帶先練練手腳再說。 大衍皇朝向來防備西迦國甚巨,對瓊南這等小國,雖邊境駐守的也有兵馬,但並不重視。這一下瓊南氣勢洶洶地發兵,邊境守將措手不及之下,竟然被連著攻下幾個城池。 楊熙初登基,正是立威的時機。事到臨頭,卻也不能讓人看輕了,便立時調遣兵馬,準備去和瓊南國較個上下高低。 消息傳出,北辰擎第一個上書請命,願帶兵馬去平息戰亂,若得皇帝陛下首肯,便要趁機掃平瓊南,將瓊南的國土並入大衍的版圖中。 楊熙在朝堂上拿著他那份奏折,半晌無言語,片刻後,吩咐退朝,將北辰擎叫到了禦書房中,當頭就問道:“你才成婚幾天?這麽急著出去,是對小眉不滿呢?還是對我不滿?” 北辰擎道:“陛下,我沒有任何怨懟之情。我從前的誌向,便是有朝一日能為陛下掃蕩天下,使百姓安寧,讓四海承平,如今誌向依舊未變。所以,請陛下答應我帶兵出征。” 楊熙轉身看著窗外一棵肥綠的芭蕉,良久後,輕歎道:“你說的好聽。你在跟我慪氣,小狼也在跟我慪氣,你們都在跟我慪氣。好吧,都是我不好,對不起你們。” 北辰擎低聲道:“沒有,陛下言重了,小狼我不知道,但我,絕不會拂逆陛下的意思。隻是這次,我的確想去,陛下答應我吧。” 楊熙回頭,忽然微微笑了:“你去可以,且緩得幾天,等小岑郡主有了身孕,再去不遲。” 北辰擎瞬間臉色蒼白,呐呐不能成言,楊熙盯著他,低聲道:“你一直不跟她同房,傳出去須不好聽,岑王爺那裏也無法交代。你聽我的話,等她有孕了,再去不遲。瓊南彈丸之地,小國寡民,不足為慮。你且先回府去吧。” 北辰擎怔了片刻,一聲不出,轉身離去,下定決心回府生孩子去了。 邊境的戰事就不死不活地吊在了那裏。 端午前夕,戰事再一次變得急迫起來,北辰擎再一次上書,言道家中諸事已經安排妥當,自請命去邊境抗敵。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書,態度如此堅決,楊熙卻不理他那許多,專程派了禦醫去給小岑郡主診脈,確定有了身孕,皇帝陛下終於滿意了,準了他的奏請。 北辰擎收拾行裝,準備帶兵出征,算好日子,五月初六這一日殺三牲祭旗,大軍出發。 他連著忙碌了幾天,眼看著近了端午,楊熙已經賜下群臣大批的粽子艾草等端午所用之物,許多相熟的官員將領都過來相送,卻始終不見楊曄來跟他告別。 北辰擎略一思索,聽得楊曄如今已經從蒔花書院回了淮王府,便過去看望他。到得府中,卻得住稟報,因著是端午佳節的緣故,楊曄一大早就帶著一幫人出了南城門,去洛河上泛舟遊玩去了。 北辰擎無奈,隻得又攆到了洛河邊,河上有賽龍舟的戲碼,熱鬧非凡。他一路尋尋覓覓行來,最終卻在很偏僻的地方,找到了楊曄。 楊曄並未乘坐那華麗舒適的畫舫,不過一隻小船,灣在一處僻靜的地方。他坐在船頭,身邊放了一大盤的粽子,正剝了粽子,掰成一塊塊地投喂水裏的遊魚。 北辰擎看著他的背影良久,見他喂魚喂得太過專注,竟然沒有發現自己,不免一聲歎息,縱身上了小船。 船體微微一沉,楊曄終於覺察到了,回頭看到是北辰擎,便笑了一笑:“你來了?”然後扭頭接著喂魚。 北辰擎道:“我明天要走了,帶兵去瓊南邊境,你在京師悶不悶?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楊曄道:“不用了,我懶得動彈。況且便是我想去,皇兄也未必答應。” 北辰擎道:“我去他也不答應。”他頓了頓,遲緩地道:“小眉有身孕了,陛下才答應我離開。” 楊曄道:“恭喜你。” 北辰擎道:“是啊,聽說宮裏的皇後也有身孕了,看來大衍皇朝會很快再添一個皇子。” 楊曄道:“那多好,雙喜臨門。” 北辰擎緩步走近他,在他身邊坐了下來,見到果然有魚兒來爭食楊曄扔到水裏的粽子,想來他已經喂了不短的時間,便問道:“喂魚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