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疏側頭瞥了楊曄一眼,同樣心生疑慮,自己伸手把酒壺拿了過來,冷聲道:“走開。”楊曄正在後悔自己氣憤之下兩次失態,也不知暴露了形跡沒有,聽他驅趕自己,慌忙借機躲得遠了些,混入眾女子之中。  於是金雅仁接著一杯一杯地勸酒,殿中歌舞升平,春融酒暖,正其樂融融的時候,卻忽然殿門口有一侍衛慌慌張張地湊了過來,在金雅仁耳邊低聲道:“駙馬不好,大公主來了。”  金雅仁也還罷了,金尼克卻嚇得一哆嗦,忙吩咐金雅仁身邊奉酒的女子道:“快快快,你們快挪到客人那邊去,別離駙馬太近!”  眾女子聞言,紛紛都挪到淩疏和荊懷玉那一側,沒有人敢離淩疏太近,便都擠到了荊侍郎的身邊。  眾人剛穩住心神,那位彪悍的大公主闞於婕已經邁著豪邁的步子走了進來,眼光淩厲,在殿中掃視一圈,淩疏和荊懷玉見過這位大公主一次,忙起身行禮。金雅仁便也跟著站起身來。  闞於婕擺手道:“不必,兩位貴客請落座!”兩人便依言坐下。  金雅仁抬頭看著她,不知她意欲為何,卻聽闞於婕冷笑道:“這十個妖精是你去弄來的?跟三王叔借的?他老不正經,你也跟著不正經?你還帶著我弟弟,你帶壞了他可怎麽辦?於稚,過來!”  闞於稚慌忙跳起來衝過去,被闞於婕一把扯到了身邊,聽她接著發作道:“金雅仁,你拿著有貴客來做理由,背著我跟別的女人勾三搭四嗎?”  金雅仁臉色平靜,溫言細語地解釋道:“何曾勾三搭四?有貴客遠道而來飲宴,沒有歌舞總歸不好,因此我才去借了這十個女子。尼克在這裏,他可以作證,我一直規規矩矩的。”  金尼克忙道:“是的是的,大公主。尼克可以作證,駙馬爺連女人的手都沒有碰一下。”  闞於婕冷笑道:“他麵子上沒有碰,心裏早就不知道碰了幾百回!尼克,趕快把那十個女人送還給三王叔。不然我要拿皮鞭統統地抽一遍,最討厭這些迷惑男人的狐狸精!”言罷轉頭對著金雅仁道:“你跪下!”  金雅仁立時道:“是,謹遵公主吩咐。”就地規規矩矩地跪了下去,一頭卷曲的長發便拖在地上。荊懷玉和淩疏見他當著自己的麵下跪,臉上神色不變,可見傳言果然不假,這位駙馬爺早已跪出了風範,跪出了境界。如今他跪著,自己總不好再坐著,隻得又站起身來。  金尼克小心翼翼地繞過大公主,帶著一幹狐狸精狼狽逃竄。闞於婕黝黑的麵上終於浮現了一絲笑容,道:“一個時辰。”那是交代金雅仁要跪夠一個時辰,而後扯著闞於稚轉身就要揚長而去。卻聽金雅仁在身後道:“公主且慢,聽我一言。這兩位貴客,我請他們品嚐了玲瓏春色,那十個女子,本是打算用來伺候貴客的,我自己絕對不碰。如今便是公主生我的氣,也不能委屈了客人。”  荊懷玉見這般陣勢,忙擺手道:“我等不用,我等不用。公主請自便,駙馬爺請自便。”  闞於婕聞言笑道:“兩位不用客氣。我們西迦國人素來豪爽好客,自不能委屈了客人。這不是還有二十個女人嗎?一人十個好了。你們這就伺候兩位貴客去歇息去吧!”言罷向著兩人一笑,竟頗有幾分嬌羞之意。淩疏也還罷了,荊懷玉卻頓覺毛骨悚然,不由得心中暗暗佩服金雅仁,能和這位公主將夫妻做下去,真乃深藏不露的大英雄也,此人決不可小瞧了!  他心中翻江倒海,麵上不動聲色,恭恭敬敬地看著這位大公主扯著小王子轉身出殿而去。  眾女子從前都算得上是良家女子,見雖然是伺候自己本國的官員,也吃驚不小,一個個哆哆嗦嗦不敢靠前。更有白庭壁見自己竟然真被要求侍寢,一時間驚恐萬分,心裏又害怕萬一侍寢的對象是淩疏,豈不是要被他扒皮拆骨地吞入腹中?思至此不由得全身發抖,恨不得立時嚎啕大哭一場。卻拚命忍住了眼淚,可憐巴巴地看著楊曄。  楊曄見他害怕,連忙向他使了個眼色,令他稍安勿躁,心中暗罵道:“又不是要淩遲了你,怎麽就嚇成這樣?小爺我做夢都想侍寢,這總算有機會了,為什麽要放過?”  荊懷玉久經人事,此時已經感到酒力上來,舉手投足間,竟是飄飄然如禦風而行一般。他轉頭看看跪在地下的金雅仁,甚是尷尬。金雅仁十分善解人意,微笑道:“兩位貴客不必管我,我們這等夫妻情趣,外人豈能體會?來人,送兩位貴客去歇息。”  立時過來幾個侍衛,要帶著諸人離開。淩疏酒力本就淺,站著不動也還罷了,此時跟著侍衛走,竟是頭昏目眩,不小心微一趔趄。他心中一驚,忙深吸一口氣穩住了心神,勉強跟在荊懷玉身後去了歇息的地方。兩人這次來西迦,還帶了許多的兵士和翼軫衛,大半留在了國賓館裏。宮殿外等候的有幾個翼軫衛,此時俱都跟了上來。  被安排歇息的地方,是一間大大的宮殿,左右兩邊隔開,中間留有穿堂。抵達地方後,荊懷玉迫不及待地便想進房去,淩疏看他一眼,又看看身後所有的女子,道:“你們都去荊大人那裏,我不要。”言罷自己進房,把房門反手合上了。  他進房的時候已經麵色微紅,步伐不穩,不留神在低矮的門檻上絆得一個踉蹌。楊曄看在眼裏,恨不得上去扶他一把,但四周翼軫衛虎視眈眈,他卻不敢造次,心中未免急躁萬分。也隻得隨著一幹女子,沉著臉跟在荊懷玉身後進了寢殿。  殿中陳設十分豪華,用木槅扇隔成裏外兩進,地下同樣鋪設厚厚的羊毛地毯。楊曄和白庭壁有意落在最後麵,進去後畏畏縮縮地站在門首的地方。這一幹女子都是金尼克弄回來有意迎合大公主口味兒的,相貌均中等偏下。荊懷玉回身,眼睛來回在一幹女子身上掃過,雖然因為飲酒的緣故春意蕩漾,卻也不想把自己交代給這些庸俗脂粉。猶豫了半天,一陣陣情潮湧起,越來越是難耐,隻得挑了一個看來勉強頭臉幹淨的女子道:“就是你先來吧。”  那姑娘並沒有如何反對,抖抖索索地湊過去,跟著他進了裏間。想來伺候野蠻的西迦人,不如伺候這位仙風道骨的荊侍郎。  餘人如蒙大赦,慌忙都退縮到門口去,自行去偎依在地毯上暫作歇息。  片刻後便聽得裏進曖昧難言的響聲一陣陣傳出,楊曄聽在耳中,將牙齒咬得“格”一聲響,連素來裝模作樣的荊侍郎如今也現了原形,看來這玲瓏媚藥的功效當真不錯。他思至此,心中忽然再一次焦躁萬分,扯著白庭壁退到一個角落裏,低聲道:“小白,我想出去。”  白庭壁還在發抖,顫聲道:“出出出去,去哪裏?”他雖然個性軟弱了些,但並不傻,忽然轉頭瞪著楊曄,痛心疾首:“你是不是想去找淩大人?你想侍寢,對吧?侯爺,上次因為你和淩大人的事情,四殿下發了好大的脾氣,害我們跪了一地,侯爺您還記得吧?所以小白我如今便是自己清白不再,也不能讓你再**於他。隻要我有一口氣在,你就休想去侍寢!”  楊曄聽得心中罵娘,忙低聲道:“小聲點,都這會兒了,還侍什麽寢?也就你想的多,我看是你自己想侍寢!我說,今天在萬蝠殿中,荊侍郎遞給金雅仁的那封信中,究竟寫了什麽?你說大衍和西迦在邊境上紛爭了這麽多年,楊燾忽然對西迦又是送禮,又是結盟,百般示好,這是什麽意思?從前他可是韃虜蠻賊一句沒有少罵。我總覺得和咱們有關,而且關係很大。所以無論如何得想法子知道那信的內容。”  白庭壁點頭,道:“要不去把信偷了?”  楊曄道:“偷了不好,容易打草驚蛇,暴露行跡。能把內容看了,信還放在原處最好。”  他湊到門邊,從門縫裏往外看,見外麵西迦侍衛倒是不在,但那幾個翼軫衛卻守在穿堂中。便回頭道:“我把這幾個翼軫衛引開,你去找到萬蝠殿,估計金雅仁如今還跪在那裏。等他跪夠了,必定要處理這封信的,屆時你伺機行事,能看到信最好,看不到就明天再說。千萬小心些,別失陷在這裏就成。”  白庭壁聽得這的確是要緊的正事兒,便點頭答應。  楊曄道:“好,你等著。”將門吱呀一聲打開,瞬間變作一副哭腔:“奴家是良家女子,死也不能**在這裏,我這就以死明誌!”言罷搶出門去,向著穿堂外廊上的一根柱子衝了過去。  幾個翼軫衛一驚,幸而應變神速,紛紛搶上前去扯他。楊曄已經衝到了柱子前,看似撞在柱子上,卻擦著柱子就勢一個打滾,滾到廊下的花叢裏去了,接著爬起來,撒腿就跑。  他如今算是西迦王宮的人,那幾個翼軫衛不敢放毒箭,但也不能就這麽讓他亂跑,隻得攆了過去。楊曄仗著輕功身法高明,跌跌撞撞地在花草和房舍間東鑽一下,西鑽一下,果然將那幾個翼軫衛引了過來。引發外麵的西迦侍衛不知就裏,也用西迦語跟著大聲呼喝,一時間四周一片混亂。  楊曄冷笑,趁人不備,又悄悄地饒了回來,見穿堂中果然已經空無一人。他本打算聽白庭壁的忠告,再回轉荊懷玉的房中,在門口猶豫片刻,卻扛不住一陣心猿意馬,一咬牙一頓腳,伸手推了推對麵的房門,那門從裏麵上了閂。楊曄雖然出身富貴,但從小雞鳴狗盜的事情也做了不少,甚有心得。伸手拔出發上一枚長長的骨簪,將門閂慢慢地撥開,悄悄擠進門去,爾後反手將門閂好。  他微微穩了下心神,小心翼翼地繞過雕花隔扇,房中隻點了一根細細的蠟燭,燭火昏暗。淩疏睡在床上,外衣已經除去,隻著一件薄薄的藕荷色絲質單衣,領口的衣帶鬆懈懈地脫垂著,線條玲瓏的鎖骨若隱若現。他蜷曲成一團,眼神迷離,額頭冒汗,長發已經散亂得不成樣子,卻用手緊緊地抓住了床頭的欄杆,待聽到有人進來,便低聲問道:“是誰?不是說了不準進來麽?”  楊曄踩著厚厚的地毯悄無聲息地靠近,見他這副模樣,頓時一顆心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扭捏著聲音道:“稟大人,奴家名叫阿花,水性楊花的花。聽從荊大人的吩咐,特來為大人侍寢。”  淩疏慌忙掙紮著起來,勉強靠著床頭坐好了,抓著那根欄杆不肯放,道:“不,不用,你出去。我自己忍得住。”他如此難耐,卻依舊不假辭色,楊曄看著他,忽然有了些同情之意:“你真是冷心冷性,不知好歹。看你喝了酒,小爺都主動來侍寢了,你還端著個架子,什麽意思!”  他不著痕跡地靠近,溫聲勸慰道:“卻不知大人為何要忍?在大人的心裏,摟著一個活色生香的女人,莫非還不如摟著一根柱子來得愜意?”淩疏忽然抬頭看著他:“說了不許你過來!”  他的眼神刹那間轉得淩厲非凡,楊曄隻得站著不動,試探著道:“那麽我去斟一杯冷茶給大人解解酒可好?”  淩疏猶豫片刻,終於點了點頭,楊曄退回到案前,斟了一杯冷茶過來。這次淩疏沒有硬攆他走開,由得他把茶水遞到自己的唇邊,就勢飲了兩口。楊曄眼光在他嫣紅的臉上貪戀不去,上一次的旖旎風情一瞬間忽上心頭,就這麽一恍惚,待他再一次回神,他的手已經摸上了淩疏的臉頰,要收回也來不及。  況且事到如今,楊曄也不想收手了。  然後忽然間,茶杯被淩疏反手打落在地。接著眼前一道劍氣劈麵而來,楊曄一聲哀嚎,就著劍勢倒在地上,堪堪避開。他避得太過巧妙,淩疏神智已經恍惚,竟沒有察覺,一劍未中,長劍竟脫手落地。楊曄已經被他嚇出了一頭冷汗,卻不忘一腳踢在劍柄上,將枕冰劍踢出老遠。接著一個魚躍撲上去,出手如風,扣住了淩疏的手腕。  淩疏惶惑,黝黑的眼珠盯著他看,再一次問道:“你……你是誰?我從前是否見過你?”  他的下唇被自己咬得幾乎要出血,眉頭微蹙,幾縷烏發散亂,遮在臉頰之側,額頭頸項均是汗津津的,看起來甚是狼狽可憐。楊曄凝神望著他,心中忽然一陣悸動,抓住他手不放,順勢單膝跪在了他的身前,道:“剛才稟報過大人,奴家阿花,是個女人!大人如此難熬,卻為何不讓奴家侍寢?須知陰陽調和,兩情相悅,乃是人之天性。大人這般忍耐,卻是何苦?”  他一邊勸說,一邊輕輕揉搓著淩疏的那隻手,而後拿起那手在自己的臉上貼了一貼。淩疏身軀一震,垂頭呆呆地看著他,神智恍惚中,卻總覺得此人似曾相識。楊曄對著他一笑,道:“大人若是嫌棄奴家粗鄙,奴家不沾汙大人,同樣可以將大人送上極樂境界,便沒有這麽難受了。大人要不要試試?”  淩疏喃喃地道:“極樂境界?那是……那是……”眼神茫茫然不知道看到了哪裏。楊曄聽得他微微的喘息之聲,不由得跟著情動,一隻手便試探著伸入了他的單衣之中。    第41章    淩疏驟然感受到他炙熱的手,順著自己的腿蠶食上來,一步步攻城略地,忽然控製不住顫抖起來,語不成調:“你別……別……我,我不要你……”  楊曄對他的推拒置若惘然,單衣下的手慢慢覆蓋包容上去,攥得結實了,方道:“為什麽不要?大人你已經成了這樣,還在掙紮,有必要麽?”心中卻暗道:“反正你也不是為了我守身如玉,這便宜不占白不占。”  淩疏嗚咽一聲,隻覺得坐也坐不住,便想依靠床頭的欄杆,卻不小心一歪頭,重重地磕在上麵。楊曄一驚,忙抬頭看看他,見他拿衣袖抵住額頭靠在欄杆上,頭發披垂擋住了臉,看不清究竟什麽神情。楊曄心中一動,撿起地上的杯子反手甩出,打滅了唯一的蠟燭,房中頓時一片黑暗。  四周沉寂靜謐,夜色如此荒淫,不做點什麽豈能對得起楊家的列祖列宗?  楊曄低聲道:“大人,蠟燭熄了。別抓那根欄杆,那欄杆硬邦邦的,哪及得我活人有情趣?過來扶住我的肩頭。”伸手握住了淩疏的雙手,牽引到自己肩頭,卻忽然一陣劇痛。原來淩疏的手搭上了他的肩頭,便猛然收緊,幾乎要將他琵琶骨捏斷。他忍不住壓著聲音嘶呼道:“大哥,你輕點啊!”  淩疏聞言鬆了手,微聲道:“我不是成心的。”  楊曄道:“無妨,不怪你。”抬頭看著他,隻看到一個暗黑的、模糊的影子,依舊挨著欄杆。他便往前擠一擠,靠進了他的懷中,道:“我……給大人念一首詩可好?”不等他回答,便緩緩地念道:“生成韻致百般嬌,長安教坊學吹簫。眼前茱萸結雙子,夢中葉底摘新桃。喜嚐竹莖滴清露,願探菊蕊寧折腰。楚宮襄王歸無路,流風蕩蕩水迢迢。”  “淩大人,你聽懂了沒有?”  聽不到淩疏的回答聲,想來是沒聽懂,楊曄低聲笑道:“我來給您詮釋詮釋。眼前茱萸結雙子……”一隻手輕輕探上淩疏的胸口,慢慢畫著圈圈,按壓著,“夢中葉底摘新桃”,那隻手接著向下,盤桓眷戀不去,如琵琶新試,慢撥四弦,輕重緩急,拿捏得當,“喜嚐竹莖滴清露,願探菊蕊寧折腰……大人,你還不明白嗎?”  淩疏依舊沉默無語,隻有喘息聲一陣陣變得急促,情欲難耐夾雜著慌亂不堪。楊曄靠上他胸前,感受到他亂紛紛的心跳聲,想占他便宜的心忽然就沒有了,竟化作一絲憐惜之情:“淩疏,你別慌,交給我即可,我定讓你滿意……遍嚐茱萸複吹簫,至少在這一刻,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雖然你……唉,算了算了……”你讓人拿鞭子抽我,拿烙鐵烙我,拿金縷玉衣折磨我,我背上有鞭傷,胸前有燒傷,肩前有劍傷,肩後有箭傷,我全身的傷口都跟你脫不了關係,但此時此刻,我決定不跟你計較了,統統不計較了!  他把抱怨的話默默地吞咽下去,歎息聲越來越低沉輕柔,終至化成了一片曖昧難言的紛亂細微之聲。淩疏隨著他的舉動載沉載浮,仿佛在水流湍急的地方逆水而上,越攀越高,前路是一片未知的夢境,是一處繁花的勝景,清風泠泠,流水淙淙,道路狹隘曲折,卻難擋誘惑,拚死也要走過去。  待豁然開朗的那一瞬間,果然如登極樂仙境。他身子往前一撲,伏上了楊曄的肩背。楊曄硬撐著他,感受到他身軀火熱柔軟,完全沒了力道,額頭汗津津地抵著自己後肩。他心道:“你個不中用的,交代得這麽快,倒也免得我接著出力。”便抬起頭來,扶著淩疏的頭靠在自己肩上,在他耳邊柔聲問道:“淩大人,滋味如何?對奴家可否滿意?”  淩疏依舊默然無語,良久後方道:“你……你叫阿花?”  楊曄道:“是,水性楊花的花。”  淩疏嗯了一聲,低聲道:“既然已經如此,我也不能不管你。不過你的八字有人給看過沒有?硬不硬?”  楊曄暗道此人當真怪異,這當口問這幹什麽?側頭想一想,也想不起來有人給看過沒有,便隨口胡謅道:“我八字硬得很,但是不克夫,請大人放心。”  淩疏道:“那就成,要不……這次你就跟著我回大衍的京師洛陽去。我還沒有任何侍妾,我去稟明皇帝陛下,就娶了你吧。”  這話雖然很負責很地道,若是個女子,聞言必定欣喜若狂,但傳到楊曄耳中卻如五雷轟頂一般,劈得他七顛八倒,眼冒金星,他猛然抬頭看著淩疏,張大了嘴半天說不出話。淩疏等了一會兒,問道:“你不願意?”  楊曄回神,忙道:“不,不是,大大大…大人這是在跟奴家定終身麽?”  淩疏道:“算是吧,那能算什麽?我不太明白。”  楊曄接著結結巴巴:“我長成這樣,大人您不嫌棄麽?你可是大衍王朝的三品官員,我我我我,我這樣……”  淩疏伸手,按住了他的嘴,道:“女人長成什麽樣,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楊曄聞言忽然欲哭無淚起來,暗道啥樣的女人你都不嫌棄,我裝扮成這樣你都可以和我定終身,偏生我風流倜儻的時候,你卻不正眼看我,見一次打殺一次。這也還罷了,可是你這天子寵臣,究竟有沒有娶妻的權利?待思至此,他恨恨地道:“你那皇帝陛下,他會答應你娶妻?”  淩疏沒有聽出他語聲異常,很困難地思忖片刻,道:“從前的事情,沒有不答應過。這一次,想來不會反對。不過縱然陛下不同意,你做侍妾也可以。反正我也不打算另娶,所以無論做什麽都是一樣。”  楊曄一咬牙,道:“好,這可是你說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一定要記得你今天的話!大人,那酒勁兒過去了沒有?”  淩疏道:“我不知道。”  楊曄道:“我來替你看看。”伸手摸索一番,淩疏一聲輕微的呻吟,低聲道:“還是很難受。”  楊曄道:“難受,還難受嗎?既然肯跟奴家終身,那麽說明大人並不嫌棄奴家,咱們換個花樣如何?”他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把淩疏往床裏輕輕一推,不客氣地俯身上去,淩疏問道:“什麽花樣?”  楊曄在他耳邊笑道:“夫君是幹大事兒的人,不用操這等閑心,交給奴家即可。”  淩疏一聲輕咦,忽然覺出不對了,但究竟哪裏不對,在一片恣意汪洋的意亂神迷之中,他卻無法思索太多,昏頭漲腦做夢般任由楊曄為所欲為。待夢境被打破那一刻,他終於清醒了些,一陣劇烈的哆嗦,驚道:“你……你……你究竟…唔!”他想問是男是女,但瞬間嘴唇被無情地堵住,身體被忽然侵占,在這風月老手的帶領下,並不給他任何喘息和思索的機會,巨大的情欲便再一次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片刻間就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楊曄還在揚鞭躍馬馳騁縱橫,忽然感到身下的淩疏沒了聲響,他一驚,忙伸手拍拍淩疏的臉頰,問道:“你怎麽了?”聽不到他的回答聲,忙湊到他鼻唇之間細聽一番,氣息無礙,原來竟是在極樂之巔峰昏了過去。  這一瞬間,楊曄的心中掠過一絲怪異的感覺,但這當口沒空去想。他伸手輕撫淩疏的頭發,歎道:“你真不中用,你這是……不高興了你就反抗,伺候你好了你就昏過去,竟不管我的死活嗎?如此我也不能跟你客氣,哪怕是獨角戲,我也得唱到底!”  夜色中,是誰把琵琶輕輕彈?便是今生無計再相逢,卻終難舍這片刻的情緣。待一曲終了,楊曄重新把蠟燭點了起來,在燭光中凝望淩疏的臉,淩疏昏睡未醒,睫毛在臉上投下了兩排濃重的陰影,汗濕的烏發沾在臉上。楊曄替他蓋好了薄被,用手指將他的頭發一縷縷撥開,理順,在枕上鋪排好,爾後低聲道:“定終身不能空口無憑,給我個信物吧。雖然你若知道是我,一定會背信棄義,一定會!那麽就當做襄王一夢,了無痕跡最好。”去翻遍他所有的衣物,卻無任何配飾可做信物,才想起來從來沒見他佩戴過飾品。  楊曄把自己衣服穿好,去將枕冰劍揀了過來,割下淩疏一縷頭發,裝進一個小荷包後,納入懷中。爾後俯身在他臉上親了親,悄悄出門而來。  門外依舊靜悄悄地無一人,也不知那幾個翼軫衛跑到了哪裏。楊曄去對過窺探一番,外間的姑娘們和裏間的荊侍郎都已經沉寂下去,沒有半點人聲。見白庭璧卻並沒有在房裏,便又悄悄溜出來,躲在廊柱後等著。他等了片刻,見本在廊上轉來轉去的西迦侍衛竟然都也已不見了蹤影,頓時起了好大的疑心,忽然遠處一個人影飛掠過來,看身法正是白庭璧。  楊曄瞅準機會,搶上去一把將白庭璧揪住,白庭璧吃了一驚,反手單掌劈出,楊曄舉臂架開,低聲道:“是我!”扯著他隱身到廊下一叢樹叢中,問道:“怎麽樣呢?”  白庭璧竟然在微微地發抖,半晌方顫聲道:“不…不太好。侯爺,的確不太好。我去等了半天,金雅仁才跪夠,拿著信離開,我又跟到他的書房裏,我發現荊侍郎竟然沒有在房中接著玩女人,竟然在書房等著他。荊侍郎說那信不過是權宜之計,掩人耳目而已,他倆把那信給撕了。他倆商議的話,我可是都聽得清楚,原來大衍王朝還要給西迦進歲貢十年,每年銀二十萬兩,絹二十萬匹。這也還罷了,關鍵是大衍皇帝陛下提出的交換條件,竟然是請金雅仁出五萬騎兵,從三關進兵,兩麵夾擊趙王殿下,糧草由大衍提供。務必早早讓所有的叛軍灰飛煙滅。金雅仁他……答應了。”  他話猶未落,楊曄忽然抓緊了他的手腕,白庭璧疼得嚶嚀一聲,聽得他罵道:“我操他楊燾的列祖……”想起來楊燾和自己一個祖宗,隻得又活生生打住,低聲道:“金雅仁的騎兵夠五萬?”  白庭璧道:“夠。”  楊曄怒道:“殺千刀的主意!便是他們狼狽為奸滅了我們,金雅仁他不肯再退兵怎麽辦?這不是引狼入室嗎?三關若失去,那會是什麽後果?殺千刀的楊燾!走,趕快跟我回關內報訊,不能耽擱了。”  他帶著白庭璧出來,想找兩個西迦侍衛抓了,然後換了他們的衣服混出去。但遮遮掩掩行出老遠,竟一個侍衛的影子也看不到。  楊曄低聲道:“小白,事情不太對。”    第42章    楊曄低聲道:“小白,事情不太對。剛才你去窺探,覺得有人發現沒有?”  白庭壁頓時緊張起來:“有?沒有?我不敢確定。但我確定荊侍郎是在咱倆離開後出去的。我搶在他前麵回來。他離開的時候會不會發現少了兩個人?”  楊曄道:“這個不好說。可是侍衛都去哪裏了呢?這麽大個王宮,沒有宮女也就罷了,豈能沒有侍衛?”  暗夜靜得深沉悠遠,楊曄側耳聽聽,道:“走吧,走一步算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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