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懷玉道:“可是……可是……”  淩疏道:“我累了,荊大人也請回去安歇。”將荊懷玉請了出去。  第二日,淩疏帶著屬下自行要往三關去,荊懷玉一咬牙,跟了上去,道:“淩大人,下官這就舍命陪君子,隨您去三關走一趟。但我得將此事稟報給陛下。”  淩疏道:“隨你。”他傷病未愈,就這樣撐著趕去三關,荊懷玉等人也隻得無可奈何地跟著。  這一年的五月底六月初,大衍王朝忽然就風起雲湧。仿佛一夜之間,趙王楊熙擁兵自重、意圖謀反的消息便傳遍了天下,而後京城禁軍有衛猛鐸親自帶兵,卷起滾滾狼煙,奔赴邊關而來。三關那邊鎮守偏關的大將羅瀛得住了京城傳來的聖旨,同時發兵,一路向西,對鳳於關的楊熙等人兩麵夾擊,誓將楊熙等一幹包藏禍心的叛臣在最短的時間內剿滅幹淨。  楊曄恰被楊熙派遣來櫻花溝中巡邏兵營,借機見見駐守此地的幾位將領。這是條長六十餘裏寬六裏的山溝,距離鳳於關三十餘裏。由於地勢得當,溝中氣候濕潤溫暖,花木葳蕤蔥蘢,恰如一處塞上江南,比不得別處的貧瘠幹燥。這裏隱藏潛伏了楊熙的一萬五千名精兵,被開墾出了大片的良田。  楊曄在山裏看上了幾棵桃子樹,結出的桃子汁多味美,正和一幹侍衛糟蹋得盡興,忽然收住楊熙讓他速回營中的急報,才發現自己樂不思蜀,超過了楊熙給自己規定的回營時間兩天。  楊熙慌忙帶著人飛一般趕回鳳於關,一路跑到中軍帳,見楊熙及幾個手下大將、重要幕僚均在,袁藕明也在其中,楊熙端坐正中,氣氛甚是凝重沉滯。  楊曄掃視一圈,獨獨不見北辰擎。眼光轉到楊熙臉上,見他沉著臉,有想斥責自己的打算,忙湊過去笑道:“哥啊,我發現幾棵桃樹,我還給你帶了一籃子回來呢!你看我走到哪裏都把你放在心上。嘿嘿嘿嘿……”  一邊說,一邊就巴上了他的肩膀,楊熙臉色淡然地把他按在自己身邊坐下,道:“朝中發兵了,衝的是我。京城那邊過來的是衛猛鐸,三關那邊,偏關的羅瀛將軍帶兵前來。”  楊曄點頭冷笑道:“果然來了。”  楊熙眼光掃過帳中諸人,緩緩地道:“我在邊關和西迦周旋兩年,皇帝陛下始終不予我信任,經常克扣糧草軍餉。如今又聽信讒言,斷定我有謀反之心。這一路殺來,沿路百姓被驚擾且不論,最關鍵的是,西迦國更有可能趁勢而入,漁翁得利。各位,我等鎮守邊關,奮戰沙場,多少兄弟手足馬革裹屍,如今卻被逼到如此境地,大軍前來,是挺槍迎敵,還是引頸待戮,該如何應對?我想聽聽諸位的意思。”  他帳下俱是年輕將領,幾個老將領在這兩年間,已經被楊熙以各種理由遣送回京或者留在了三關。此時這些將領麵麵相覷,卻均都不發一言。楊熙平日端嚴溫厚,賞罰分明(淮南侯除外),與屬下相處極好。此時此地,便是稍有異心之人,在此等氛圍之中,也無法當眾言明。楊熙等了片刻,掃視一圈,見諸人臉色各異,便道:“諸位都尚且年少,前途無量,此時若覺得不妥當,可自行離去,本王絕不阻攔。若是願留下共事,本王承諾,來日之尊崇榮華,賽過今日百倍。”  他耐心又等了片刻,無人離去,楊熙便問道:“如此多謝各位。有人有家眷在京嗎?”  眾人搖搖頭,楊熙道:“我也沒有。”他站起身來,道:“傳白庭璧,擬檄文昭告天下,既然有佞臣小人妖言惑上擾亂朝綱,那麽本王當仁不讓,替我那皇兄清理一番。各位下去整頓兵馬,待北辰將軍回來,殺三牲祭旗!”  等眾人散盡,楊熙伸手握住了楊曄的手,問道:“小狼,你覺得將領們會不會有異心?”  楊曄感到他的手心裏滿是冷汗,才知道一向沉穩的楊熙也會緊張,抬頭看著他,收斂了一慣的嬉皮笑臉,眼神瞬間就變得端肅沉凝:“哥你別擔心,誰敢不從,我就替你殺了他!”  楊熙微微籲了口氣,道:“這些將領們血氣方剛,無牽無掛,平日裏對我也很忠心,跟著咱們最合適不過,就怕他們一時間拐不過來這個念頭。我還擔心其他的兩件事。一就是袁藕明……他從前是衛將軍的人,他手中的騎兵被訓練的十分精良,是不可多得的將才。這兩萬騎兵,對我來說非常重要。但他是江南人,南人狡詐精明,卻不知他是不是心甘情願的隨著我們鋌而走險,還是別有心思。”    第27章    楊曄道:“我在京師跟他交往了快一年,他家境一般,想來有些建功立業的念頭。話不多,隻是透露出良禽擇木而棲的意思。雖然他一直跟著衛猛鐸,但他既然肯隨我來塞外,想必心裏早就有了準備。哥,你不妨在祭旗前,再去開誠布公地跟他說說話,看他究竟如何打算,有什麽要求,若是不為難,就應了他。”  楊熙點頭,道:“其次我擔心咱們的糧草。我朝的幾個大糧倉如興洛倉、永豐倉都集中在洛陽和長安附近。這兩年陛下一直存著防我之心,對糧草調撥極為苛刻。我也是不得已,才去巴結討好那岑靳,想從他手中擠出些糧草來。可惜他出手雖然比陛下大方,但是畢竟有限,所以沒有存下多少糧草。我把一萬八的兵馬借給老山口的李將軍,這個可以省去一部分口糧。又在櫻花溝開墾農田,去歲隻收了一季,晚幾天可以再搶收一季。加上從前的存糧,能暫解燃眉之急,但是支撐不了多長時間。我們和陛下相比,他們隻要穩居洛陽,糧草供應就源源不絕,拖得起,我們拖不起。所以這次若是開戰,拖延的時間越長,對我等就越不利。”  楊曄聽他算賬,一時接不上話。淮南侯在軍中隻知道飯來張口,而且一口也不能少吃,哪裏曉得糧食從何處來?因此半晌方應道:“雲起去哪裏了?哥你可以和他商量一下。”  楊熙道:“雲起……我讓他去找關中王岑靳了,想試試能不能借調一部分糧草。不過……”他輕微地歎了口氣:“在這種時候,岑王爺一定不會輕易答應,但我必須去試試。縱然他拒絕了,他總歸知道,在關鍵的時刻,我是把他作為前輩來看待,想著要依靠他的。”  北辰擎未歸,楊曄就老老實實地跟著楊熙忙前忙後,檢閱軍隊,批改文書,研究地圖,製定作戰策略,不得有片刻空閑。  這一晚楊熙終於抽出了空閑,去詢問袁藕明的意思,他去的時候麵容沉靜,回來後卻神色怪異,眼中有幾分不可置信的震驚。  楊曄一直在中軍帳等著他,正托腮坐在書案後,無聊地用手指轉著一個小茶杯。見楊熙回來,忙問道:“怎麽樣?”  楊熙多看了楊曄幾眼,良久方道:“小狼,在京師皇帝陛下為何把鳳閣姑娘賜給了你?就是因為你嘲笑了她一聲?”  楊曄聞言一怔,接著唇角抽搐幾下,幹笑道:“哼哼哼,是又怎麽樣呢?不過是一場意外罷了。哥啊,她那張比黃連還苦的臉,我真看不下去,要是對著這張臉半輩子,會死人的。”  楊熙忍不住一笑:“恰好,袁藕明將軍提出,他有心於鳳閣姑娘,也托我來詢問你的意思。若是肯把鳳閣姑娘相讓於他最好不過,他必做正妻對待,且一生不再納妾。”  楊曄手中的茶杯“哐啷”落地,摔得粉碎。  楊熙舒袖在案邊坐下,微笑道:“你怎麽了?當然鳳閣姑娘的確不錯,你後悔也還來的及。你放心,哥哥自然是先依你的意思來。”  楊曄一躍而起,激動得眉飛色舞、語無倫次:“不不不不不,袁將軍真是好哥們兒,善解人意,深得我心!鳳閣也是南邊的人,君家何處住,妾住在橫塘。停船暫借問,或恐是同鄉!這果然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紮頭看看帳外天色:“這時候還不晚,我請他喝酒去,我這就去!”  他一陣風般便要刮出帳外,被楊熙一把拉住道:“小狼,你慢走。鳳閣姑娘你可以不要,但是你將來必須娶妻。有機會我會用心給你尋一門門當戶對的好親事。”  楊曄頓足道:“哥啊,這種事情,可遇不可求,急什麽呢?況且我自己會選的。”楊熙皺著眉看他,終於毫不客氣地下了定論:“你的眼光太差,非比尋常的差。別的都由得你,但是這件事兒……”  他大手一揮,不容置疑地道:“這件事兒我來辦,你去吧。”  楊曄慌忙竄出帳去,恰好和魏臨仙撞了個滿懷,他便一把扯起:“走,陪我找袁將軍喝酒去!”  帳中一壺酒,不對影也成三人。袁藕明對楊曄微有些羞澀地笑一笑,舉杯道:“侯爺大度,這次小弟我要求無禮,真是抱歉。”楊曄笑道:“無妨無妨,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是前生注定事莫錯過姻緣。咱天生良善,就存著這成人之美的心!來來來,我敬你一杯,我先幹為敬!”  他眉目如畫,語笑晏晏,不知不覺就有了些酒意。眼神朦朧中看到鳳閣一拖一拖地用托盤端了四個菜送進帳來,皆是南邊做法,用材雖平常,但卻做得精致細巧,色香俱全。楊曄斜眼覷著鳳閣,忽然心中一驚,他已有兩三個月未見到這姑娘,這姑娘如今卻變了樣。皮色褪去了原來的菜色,變得白淨滋潤。眉眼也顯出了幾分明麗,神色沉靜柔和,端雅溫文,頗有幾分大家風韻。  楊曄的小酒杯再一次“哐啷”掉在了案上,他忙撿起,道:“失禮了失禮了,嘿嘿嘿嘿嘿,沒想到鳳閣如今這麽漂亮,真是出乎意料。袁老弟好眼光,好豔福。”鳳閣微微一笑,對楊曄呆滯的眼光恍如不見,一聲不響地將菜布好,自行出去了。  魏臨仙也有了幾分酒意,看著鳳閣的背影,伸手指輕叩桌麵,由衷地讚歎道:“女人啊女人,有女如此,宜室宜家。這一看就是個旺夫的好姑娘。袁將軍好福氣,我嫉妒,我恨啊!”  袁藕明鄭重地道:“兩位大哥過獎了。我自小家境貧寒。今生能娶一個賢惠的女子,便是小弟我的運氣。而且我找人給鳳閣看過了,她是宜男相。我無有兄弟姊妹,父母臨去前的願望,就是讓我能替袁家多填人丁。我勢必要遵循二老教誨。”  楊曄喃喃地道:“我也是孤單一個,我也……可是我……”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觸手滾燙,心中忽然有些五味雜陳起來。魏臨仙極是善解人意,忙打岔道:“來來來,這幾日軍務繁忙,難得兄弟幾個聚聚,我敬二位老弟一杯。”  眾人瘋瘋癲癲地混鬧到半夜,袁藕明耐心極好,一直微笑相陪。爾後肖南安找過來,言道北辰擎回來了,讓楊曄快些過去。  於是楊曄慌忙趕到楊熙的帳中,楊熙和北辰擎都在,北辰擎風塵仆仆,瞧來趕路趕得很急。見到楊曄搖搖晃晃站不住,便過來扶他坐下。楊曄借著酒意,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北辰擎拿開他的手:“幹什麽?”  楊曄嘻嘻笑道:“我看你鼻子上有沒有灰。肯定有,對不?”  北辰擎無奈地一笑:“你猜得不錯,我是碰了一鼻子灰回來,這原本就是意料之中。不過岑老王爺做的真絕,他稱病閉門謝客,我奉上拜帖,等了兩天,卻連他的麵也見不到。到第三天他見我不走,便言道時事動蕩,傳令長安宵禁,宵禁前清查驅逐外鄉來曆不明之人,我隻好在宵禁前退出城來。”  楊熙道:“他不理就不理,無妨。讓人擇吉日,發檄文,準備迎戰。”  北辰擎道:“這邊準備得怎麽樣?”  他一邊詢問戰況,一邊有侍衛送了飯食進來,原來他路上趕得緊,沒顧上吃晚飯。眾人在楊熙這裏不怎麽拘禮,北辰擎便和隨著他一起去長安的三駕馬在案邊坐下用飯,楊曄慌忙湊過去給他夾菜。楊熙走到一張大羊皮地圖前,道:“我已經打算兵分兩路,五萬人去擋住羅瀛將軍的大軍,餘者接著固守這鳳於關附近。當然在這之前最好能攻取這幾個地方,掃平外圍,清除隱患,而後按兵不動,等著衛猛鐸將軍前來。”  他手指緩緩滑過沙林南二百餘裏處幾處戰事要地,恰形成了一把折扇的形狀。  楊曄道:“哥,你昨天不是跟我說到糧草問題,大糧倉都在洛陽長安附近,此地太過荒涼貧瘠,我們固守在這裏時間長了可不行。”  楊熙道:“如今我們打的是內戰,得民心者方能得天下。我那皇兄重文輕武,有一個仁厚的名頭在前。我雖然這兩年鎮守邊關,在朝中勢力也不過如此。西迦國是北方最大的勁敵和禍患,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那西迦如今初掌兵權的金雅仁比從前的老單於要狡猾許多,我若兵馬傾巢而出迎敵去,他必定借機進犯。我等身後,是廣闊的關中平原,是一方父老百姓,雖然雄霸於此的岑王爺暫時無糧草支援我,但這塊地,這人心,我如今卻丟不起。鳳於關的防守目前我不能放棄,所以我不管西迦從哪裏進犯,他唯獨不能從鳳於關進犯。至於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楊曄道:“岑王爺他不是沒有糧草,他是不肯給。他富甲天下的名頭,我吃奶的時候就聽說了!他沒有什麽?除了沒有兒子,他什麽都有!他這麽吝嗇,咱替他擋在這裏,他能被感動嗎?不行,這次拖也要把他拖下水。”  楊熙道:“岑靳從來沒有為任何事情感動過,但我的人情功夫必須做足。至於他下不下水,卻由不得我等了。且不說他,我們盡量往南擴展地盤,多占一些餘糧區。”  北辰擎正吃飯,聽他說到這裏,忽然把碗推開不吃了,站起身來快步走到楊熙身邊,凝神往地圖上看了片刻,道:“到快十五的時候,西迦也許會再次出兵。”  原來西迦騎兵多,經常一陣風地偷襲邊境地帶的城鎮。楊熙和北辰擎初始覺得這些虎狼之輩來無影去無蹤,很難捉摸。但是後來跟他們交手多次,總算摸到了規律,卻不免又心存疑慮。抓過幾個俘虜問過,方才明白。這個國家的國人有一個奇怪的風俗,出兵來這邊境劫掠,是在月圓之時,待到月亮變得彎了,便要折返。所以他們若是出兵,一定是在十五十六這幾天。主要劫掠對象是婦女和糧食,隔一段就一定要過來掃蕩一次,害得邊境地帶的百姓吃了好大的虧。  等楊熙掌握住了西迦騎兵的行蹤,設伏痛擊了幾次,西迦對這位趙王又恨又怕,便轉戰到了三關那邊,但想來不甘心,時不時仍來騷擾一番,卻不敢如從前那般明目張膽了。  兩人一起轉頭看看帳外的月色,相視一笑,北辰擎道:“讓我去截住羅將軍,我盡量拖延,抄他後路,跟他糾纏,讓他回不了偏關。”  楊曄忽然聽明白了,伸手一拍案子,道:“嗬嗬嗬,好主意。”  北辰擎回來的第三天,楊熙發布檄文,昭告天下,以“清君側”為名起事。爾後設祭壇,以太牢為祭,殺三牲祭旗。楊熙著全副盔甲,親自獻祭,楊曄和北辰擎一左一右隨在兩側。  祃儀命人行過了“釁鼓”,那是祖先留下來的血祭。鮮血被眾將領塗抹在大小戰鼓上,接著擂響了戰鼓,一陣緊似一陣的鼓聲混合著血腥氣息在空中彌漫開來。眾兵士聞到這血腥的氣息,群情瞬間激憤起來,騷動如潮水般輕輕掠過。  塞上的風中,祭壇上被點燃的火烈烈起舞。楊曄透過火光,看到端然立於祭壇中央朗聲念檄文的楊熙。楊熙的側臉棱角分明,神色沉穩堅毅,驕陽在他高聳的眉骨下打上了陰影,本來平常的相貌此時燁燁生輝,端凝莊重。祭壇下戰旗飄舞,兵士森然陣列,青灰色的盔甲及如林的兵刃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澤。  他伸手握緊了自己腰間的銀槍,微微側頭。北辰擎立在另一側,玄色盔甲,額前幾縷亂發在風中輕輕飄拂,唇角含笑,眼神炯亮。兩人對視一眼,一瞬間,楊曄的胸臆中豪情萬丈,他從小沒了父母,但他不能沒有親人,所以他自己選擇了兄長。六歲那年他穿過熙熙攘攘的早市,直奔趙王府而去,去尋找自己的靠山和依憑,有孩童的不自知,也有對未來懵懂的試探。堂兄弟兩人果然前世有緣,他被楊熙一把抱起扛上了肩頭,從此百般寵溺。  他懂事兒的時候,他看著郭娘娘被活埋,看著楊熙悲慟欲絕卻不敢有半分怨言,曾想哥哥也是皇子,為何就得這樣受楊燾的氣,為何就做不得皇帝?  但這大逆不道的念頭,卻從不敢對人透露,隻在心裏默默地念叨著。這幾年,三人不娶妻,不置業,在京師什麽都沒有,孤家寡人無所顧忌,為的莫非就是能在今日挺槍躍馬,縱橫天下?  若這天下打來了,就是自家兄長的,再不受別人的窩囊鳥氣。    第28章    戰鼓聲中,楊熙點將,北辰擎和袁藕明率五萬兵馬,往東去迎上了三關的羅瀛,同時也讓袁藕明避開自己曾經的頂頭上司衛猛鐸,免得見麵了尷尬萬分,這也是趙王殿下愛惜將領的一片心意。  楊熙帶著楊曄及其餘將領,並不去迎戰衛猛鐸的大軍。一邊固守鳳於關,防止西迦借機偷襲。一邊分出幾小股兵馬,出其不意地占領了鳳於關附近的沙林、北地、上郡等幾處城鎮,而後往東南拓展,和北辰擎的兵馬連成一線,迅速以沙林為中心地帶形成了一層扇形屏障,楊熙帶著楊曄等人移至沙林,在沙林設置防守軍備,囤積糧草,而後按兵不動,嚴陣以待,靜等衛猛鐸問罪之師前來。  這邊衛猛鐸的先頭兵馬才過了銅川地帶,那邊北辰擎的邸報已經傳來,他和袁藕明在窟野河畔逢上了羅瀛,隔河相望,此時汛期未至,河水不若傳說中的那麽大。北辰擎和羅瀛兩下裏彼此熟悉,幾番交戰後,各有損傷,不分勝負。  北辰擎一邊和羅瀛僵持,一邊派身邊的親信悄悄潛入西迦國,將偏關空虛的消息不著痕跡地傳到了西迦駙馬金雅仁那裏。且等西迦國的反應。  楊曄拿著邸報仔細地看來看去,問道:“哥,你覺得那個西迦的大金牙會不會趁機去攻打偏關?”  楊熙糾正道:“是金雅仁。他們族人的確缺糧食,缺婦人,想占大衍的便宜已經很長時間了。這種機會,他隻要確定屬實,就不會錯過。”  衛猛鐸的兵馬抵達上郡等地,讓使者送了信到沙林,勸趙王殿下隨自己回京師請罪,皇帝陛下念趙王殿下為小人挑唆,一時糊塗,如今若能迷途知返,陛下感念手足情深,寬宏大量,定然不會怪罪於他。  楊熙將信看完,微微一笑,當著使者的麵將信撕成碎片,道:“你回去告訴衛將軍。我身邊沒有小人,隻有良將賢臣。”  那使者有一個遠房表妹是楊燾後宮中的妃子,因此行為稍稍有些驕橫,當下答道:“來而不往非禮,殿下難道不手書一封信讓下官帶回去?這般口述如何使得?”  楊熙隻是笑而不語。楊曄在一邊插話道:“剁了他的頭,給衛將軍送回去,就是最好的答複。寫什麽信呢,費時費力費筆墨!年未,把我那把刀拿過來。”  年未慌忙拿過自己的刀遞給了他,楊曄接過,端詳兩下。那使者大驚,頓時收起了驕狂之色,往後退得幾步,道:“淮南侯,你你……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你意欲何為?”  楊曄噗嗤一笑:“瞧你嚇的,我隻不過是刀鈍了,要磨磨而已。”言罷伸指在刀刃上“嘣”地一彈,脆響脆響。  那使者不敢再囉嗦,躬身告退,忙忙地去了。楊曄看著他的背影笑道:“我哥是親王,是有身份的人。你一個小小使者,張嘴就想命令人,可是活得不耐煩了?”  楊熙回頭瞥他一眼,卻是滿眼笑意:“別胡鬧了,走,跟我出去巡營。”  中央禁衛軍向來裝備精良賽過各地駐軍。衛猛鐸手下良將眾多,來勢洶洶,如狼似虎地撲將上來,從上郡、北地等幾處同時開始進攻。楊熙手下的將領遵從趙王的命令,固守城池,寸步不讓。各處這般攻打了幾天,均無甚進展。  楊熙本該坐鎮沙林,無奈楊曄見前麵開鍋了卻沒有自己的菜,急得團團亂轉,天天纏著楊熙,口口聲聲要去前沿陣地看看。楊熙恰也有此意,便帶了他出來巡營,一路巡到了前線。  兩人帶著大批的侍衛和親兵,沿著永靖、北地、上郡從西往東行來。待行到上郡,楊熙不走了。因為衛猛鐸的中軍營就紮在城南三十餘裏的地方。  這裏防守之人是跟著楊熙兩年有餘的青年將領柳叔藺,隨行參軍餘嵐。兩人當頭迎上了衛猛鐸,自是嚴陣以待。衛猛鐸天天派人在陣前叫罵,“亂臣賊子”“大逆不道”“膽小如鼠”等大好的成語被他們翻來覆去濫用無數次。柳叔藺幾次三番要出去和衛猛鐸一教高下,被老成持重的餘嵐勸阻數次。恰楊熙到來,柳叔藺便再一次請命出城。  楊熙看他的神情躍躍欲試,便道:“我的打算是,你等確定了衛猛鐸的糧草路線,再分小股兵馬兩翼包抄劫他後路最好。不過衛猛鐸非同常人,你讓人去試探一番也行,覺得不妥當就趕緊退進城來。”  柳叔藺領命,這一日適逢城外又在叫罵不休,他便親自帶了副將出城迎敵。楊熙便攜楊曄、餘嵐等人登上了上郡的城樓觀戰。  衛猛鐸領中央禁衛軍,那是大衍王朝中最有權勢的武將,但今日聞聽上郡守將竟然出城迎敵了,他也便屈尊迂貴,親自到了陣前。柳叔藺遠遠看來,見弩兵在前,步兵其後,而後眾多黑甲騎兵呈左右兩翼展開,陣容整齊,一層層地擁簇著一名將領。那人身材貌似不高,卻氣勢威猛,一眼掃來,雖然離得遠,柳叔藺的心中竟然微微一凜。  衛猛鐸看到柳叔藺,打馬往前行了一段,出聲問道:“你可是趙王麾下的柳叔藺將軍?”  柳叔藺道:“在下正是,久聞衛將軍大名,今日有幸能請教,無比榮幸。”  衛猛鐸嗯了一聲,定睛又看他半晌,忽然出聲道:“將軍出生於慶曦元年臘月初九,今年恰二十有五,年少有為啊。”他離得遠,但聲音遠遠地傳了出去,整個城上城下俱都可聞,可見內力非凡。  柳叔藺萬料不到他竟然和自己在陣前拉起了家常,微有些錯愕,含含糊糊地應對道:“是,多謝將軍誇讚,小可惶恐。”  衛猛鐸便打馬再行幾步,歎道:“將軍如此年輕,可惜了。”  柳叔藺突然聽明白了他的意思,道:“衛將軍,兩軍陣前,廢話少說,擂鼓助威!”  隨著戰鼓之聲,兩方的兵士湧上,在這上郡城外交戰,楊熙在城樓上凝神觀看。見兩方兵士論戰鬥力,各有千秋。中央禁衛軍的優勢在於裝備精良、力道勇猛。自己的兵馬比之稍有不及,但長於拚擊技巧及韌性,及小團隊小陣法的變幻配合,恰能以長補短。這皆是北辰擎平日裏練兵偏重的地方。  他在喊殺聲中看了良久,楊曄在他身邊忽然道:“哥,你覺得剛才衛猛鐸問及柳將軍的年紀,是否別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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