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靠近那顆珠子的一瞬間,她感覺自己被一片紅光迅速籠罩其中,而同在其中的還有煜珩,那片紅光圈起一片球狀空間,隻得兩人並立其中,浣妍不禁好奇地四處張望,隻見煜珩正笑吟吟地看著她,紅光打在他那張俊美無雙的臉上,更顯得邪魅不羈,浣妍怔怔地看著,覺得臉上有些發燙。


    待浣妍反應過來的時候,二人已站在煙波殿的前廳中,浣妍抬頭看見塵永正如同她幼時記憶中一般端坐在正對大門的百花雕鏤木椅上,臉色蒼白,神情有些疲憊,隱約還有些微喘,帶動著長垂及地的雪白胡子也微微顫動著。


    而離他們兩人幾步之遙的便是漓戈,此刻正靜立著,默然垂首,似在等待塵永發話,對突然出現在前廳中的他們竟毫無反應。


    起初浣妍還在惴惴煜珩怎麽就這麽堂而皇之地帶著她一起來到了前廳,現在看漓戈一副恍然未覺的樣子,心裏不禁疑竇叢生。


    忍不住再抬頭看向塵永,隻見他正一臉深邃地抬眼看著前廳中央的位置,她一時不知他到底看的是漓戈還是他們,不禁心虛起來,看看煜珩,卻仍是神態自在,正隨意地打量著煙波殿。


    “漓戈……咳……咳”忽然塵永的一句打破了大廳裏的沉默,卻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原本蒼白的臉上泛起不尋常的潮紅。


    浣妍心下更是驚奇,難道永伯也沒有看到他們麽?忍不住回頭看煜珩,二人眼神相撞,煜珩似是預料到一般,微笑著輕輕頷首,然後用一指置於唇上示意浣妍不要出聲。


    浣妍頓覺奇妙,不禁伸手觸摸籠著他們的那層紅色光暈,卻在觸到它那一刻,雙手的前進之勢被如同牆壁一般的東西擋了回來,然後便看到煜珩作出手勢,告訴她不能走出這層光暈。


    於是浣妍止住動作,透過紅光看到漓戈上前幾步,卻被塵永揮手止住,“師父,漓戈一直不解為何每次定憩之後都是如此疲憊?師父的定憩到底是什麽?”


    定憩?永伯的定憩原來就是在偏殿中擊鼓麽?浣妍忽然覺得她與永伯一同生活了那麽多年,卻好像一點也不了解他的生活。


    塵永看了漓戈一眼,挺直身子坐好,“前段日子領罰,必是耗費不少法力,不知近來是否還有操琴?”


    領罰?浣妍不解,漓戈什麽時候受罰了?為什麽?她好像有著太多的事情不知道。


    漓戈見塵永神色恢複如常,隻好恭敬答道:“這段日子多是洌溪代為操琴。”


    “哦?看來洌溪這孩子的法術也是精進了不少啊!”塵永右手捋須沉吟道。


    “師父今日特地召漓戈上山,不知所為何事?”漓戈道。


    “唉……”塵永一聲長歎,“師父是想要和你說說浣妍的事。”


    漓戈愣了一下,輕聲問道:“妍妍她怎麽了?”


    塵永看了看漓戈的神色,臉上露出些了然的表情,卻突然笑意斂住,“你可知上次除了那火神煜珩,還有一人也闖進了水明澤?”


    “是……洌溪回來與我說起他在趕往桃林的時候,似乎感知到不止一人闖進了水明澤。卻不知那人是誰,我本欲查清那人再回稟師父……”漓戈回道。


    “不用查了,我已從一位故人處得知那人是天帝的次子,仙界的星宿君辰遠。”塵永淡淡道,卻不看漓戈,隻是端詳著不知什麽時候拿出的一隻白羽。


    “仙界的星宿君?我也曾有耳聞……”漓戈沉吟道,卻忽然表情驚變,“他!他怎能進得水明澤?難道他有……”


    “為師也曾想到這一層,可是當為師收到這隻白羽之時,就已知道不是如此,更是最終從那位故人口中得到了確認,唉……果真是如我預料一般,躲不過啊!”塵永望著殿外的風景哀歎出聲。


    “他原來沒有……可是卻也進得水明澤……難道禁咒已被破除……”一貫沉穩鎮定的漓戈此刻是難以置信的驚懼,慢慢地轉為懊悔,驀地屈膝跪下,痛聲說道“師父,一切都是漓戈的過,如今就是再多責罰也無法彌補漓戈所犯的錯誤!”


    “事已至此,果真是早已設定好的劫數。”塵永將漓戈扶起,“其實,你不說為師也知道桃林逆時繁花的事皆因浣妍而起。”


    漓戈的用心被塵永一語道破,臉上尷尬之餘又添幾許愧色。


    “漓戈,你還記得嗎?你來到這水明澤的時候,花神還在呢!”塵永神情迷惘,嘴角帶著笑意,似是沉浸在美好的回憶中。


    “嗯,漓戈永遠都記得,是花神將漓戈帶到這裏,也因著來到了水明澤,漓戈才有了生命,得以最終修得人形。”


    “那麽你當知道,浣妍與你不同,與洌溪不同。一千年了,浣妍來到這裏已是一千年前的事了,這麽久了,久到我差一點要忘記了她原本並不是生於水明澤的人……她不屬於水明澤,那麽必然注定有一天要離開,要離開,那麽必然注定有一天水明澤上的禁咒要被破除,一切的一切,原本就已經注定好了啊!”塵永臉上湧起一層悲戚,最末的幾句話已經語帶顫抖。


    “師父……那浣妍究竟是什麽人?”


    塵永聽到漓戈的疑問,無奈地歎了口氣,半晌才緩緩說道:“為師也不知……當年那位故人將昏睡著的浣妍送來時,並未與我多加言語就匆匆離去了。


    隨後水明澤隔離於六界,她無法再入水明澤,而我多方尋找她也是無果。直到前幾日再次見到她,她卻始終不肯告訴我浣妍的來曆,隻道:‘一切已定,隻當順其自然。’”


    “那師父口中的那位故人是六界中哪一界的人?由此或許可以推知浣妍的歸屬……”漓戈思忖著問道。


    “那位故人是哪一界?嗬嗬,這個問題我竟未曾想過,如今思考起來,卻也不知如何回答……”塵永似陷入沉思,喃喃說道,“除卻冥界,曾經以為浣妍來自人界,可是人界之人除非修行,壽命皆有限,但是浣妍卻和我們一起生活了近千年,隨年月的生長變化與你們二人無異。又曾以為是妖界之人,卻一直看不出浣妍的真身是為何。神族凋零,並未有後人,那麽便隻剩魔界和仙界兩種可能。”


    “魔界?不,浣妍絕不會是魔界的人,她是那麽單純無邪,怎麽會是魔界之人?!必是仙界的可能性更大些。”漓戈怎麽也不能相信浣妍是魔界的人。


    “漓戈,這世上的事並非如此簡單,魔界的人也可是單純無邪,仙界的人也可是陰狠殘暴,仙與魔的區別從來都不在此。若是六界之人都若浣妍這般,自小就於世隔絕地生活於水明澤上,那麽都可以單純無邪,一切皆由置身之境所致。”塵永肅然道。


    “近來仙界之人頻繁闖入水明澤,與浣妍接觸甚多,會不會與浣妍是仙界之人有關?”漓戈仍不放棄地追問。


    “這也有些道理,不能排除此種可能。”塵永望著漓戈略顯焦急的神色,終於還是沉聲答應。


    “那是不是無論浣妍歸屬哪一界,她終要離開水明澤回到她原來的地方?”漓戈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聲問出。


    “這……若論私心,她若盡快離開水明澤便可早日保水明澤周全,不再被打擾,你也知道現如今水明澤上禁咒已破,無法再隱匿,恐怕不久,六界中很多人都可以尋到這裏了。若論其他……”塵永頓了一下,麵帶憂色,“為師倒是擔心,如浣妍這般單純無心機地離開水明澤,要如何應對外麵那些陰險狡詐別有心機的人?”


    “師父,漓戈以為守護水明澤的方法還有很多,隻要我們盡心尋找,必可以尋到。浣妍雖不屬於水明澤,但也與我們一起生活了近千年,她的心性師父這般了解又怎麽忍心讓她去六界中受苦?”漓戈情緒有些異於尋常的激動,再也沒有往常的沉穩自若。


    塵永看在眼裏,卻狠心轉過頭去背對著漓戈,望著殿外肆意盛開的夜闌花,一片深紫色流動成汪洋,清風過處,翻起一層層紫浪,堆疊的花瓣如同粼粼波紋,一波波地漸推漸遠,將那沁人心脾的香氣暈染開來。


    良久,塵永輕歎一聲,緩緩說道:“這是浣妍自己的選擇,且隨她自己的意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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