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晚先是一怔,卻驀地失笑。


    “我沒告訴過你嗎,我從來不喜歡下雨天。往前住在鄉下,一下雨,四處泥濘,活也幹不了……很小的時候,家裏屋頂還漏雨,下雨天太過難熬。”


    她說喜愛下雨天,無非是因為,厲衍川喜歡。


    白衣幹淨的少年站在細雨裏,是最有意境的畫麵。


    許是不想繼續這些話題,薑晚突兀地開口解釋。


    “我這次過來,除了想幫著盼盼之外,另外,還需要夏澤安幫一點小忙。我媽的手術在即,有些藥受了管製不方便申請,他那有替代品。”


    她沒往下細說。


    因著手術如今在參考盛彤的意見,國外用藥更大膽泛濫一些,她說的那些藥都不算什麽,如今,卻需要費些功夫才能拿到。


    “倒是沒想到你會來。”


    原想著,那天說清楚後,彼此應該不怎麽會見麵了。


    厲衍川嗤了一聲。


    “夏柔說這是她最後的心願,之後就會安心出國。我知道她的心思,當初她在這救了我,想讓人記著那份情。”


    所以他來了。


    但卻並不是為夏柔。


    “是嗎?”薑晚喃喃出聲,漂亮的眼底,有一絲迷茫。


    她恍然想起來,那份錄音還存在手機裏,除了發給過盼盼之外,再無人知曉。


    已經被塵封許久,到如今,都快忘記的時候,才又一次,聽到厲衍川提起。


    救命之恩。


    薑晚輕笑。


    “厲衍才,對你來說,救命之恩,有那麽重要嗎?”


    “當然!”他皺眉,長腿邁開幾步走到她麵前,幫她接了水。


    “你怎麽會這樣問?豁出去性命救人的事,怎麽到你這,輕描淡寫了?”


    厲衍川很隨意地遞過去水杯,手指摸到了空空如也的口袋,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戒了煙。


    陽台外冷風呼嘯,麵前的那杯水卻熱氣騰騰的。


    她抓住了薑晚的手,輕易將水杯塞到她掌心裏,頎長的身軀罩下一層陰影,低聲道。


    “夏柔心思是不好,做了許多錯事。可她救了我的事也是事實,我總要感恩。所以……在這裏,盡量配合她,讓她高高興興出國。”


    “這兩天,你盡量少跟她見麵就是。”


    他在叮囑她?


    還是警告?


    薑晚笑了一下,長長的睫在眼瞼上覆下陰影,將她的情緒盡數遮掩住,她隻能低聲自嘲。


    “難不成,你還怕我心懷怨恨,所以針對夏柔?”


    但是的。


    她的確是心懷怨恨。


    從夏柔冒領救命之恩開始,她就恨上了。


    薑晚忽然想到了過去種種,驀地接過水,小臉冷窒了下去,“但隻要她不再犯到我手上,以前的事我不會舊事重提。反倒,我還要感謝她讓我脫離苦海。”


    “你說的什麽?”


    脫離苦海。


    那話太不好聽。


    厲衍川驀地伸出手扣住她的,他幾乎是毫不客氣地將人拉到了陽台旁。


    手扣住她的腰,將人環在麵前。


    他從身後虛摟著她。


    玻璃窗上映出兩人那樣親昵的身影。


    “誰是苦海,我是你的苦海?我們難道就沒有美好的回憶?你看著這場雨,看著這片山林,難道就想不起來一點?”


    薑晚如何會想不起來!


    雨幕密布,打在外頭的樹葉上,劈裏啪啦響動著。


    屋內溫暖,玻璃窗上都染了一層薄薄的霧色。


    厲衍川伸出一根手指,在上頭緩緩勾勒出一個字母。


    “j”。


    jll。


    薑晚驀地窒住!


    那一個字母,便讓潛藏在記憶深處的畫麵,忽然如潮水一般湧動過來。


    她心髒仿佛被什麽東西緊緊揪住,呼吸不暢,似要窒息!


    等厲衍川寫完。


    薑晚瞳仁微縮,幾乎要捂著嘴驚呼出聲了。


    她終於回過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厲衍川。


    “你看到過?!”


    眼眸瞪大,手死死抓著杯子。


    薑晚看著這張和三年多前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隔了那樣暢的時間,仍舊和當年一樣的清雋衿貴,歲月甚至不曾在他臉上留下一絲蒼老的痕跡。


    他連衣服,都還是當日的那一身!


    眼睛不知怎的變得濕潤起來。


    薑晚隻覺得心中堅硬驀地被什麽東西狠狠擊中……


    無人知曉,那個字母,那是她曾經寫的——


    \"jll\"。


    薑晚love厲衍川!


    厲衍川點了點頭。


    他眼底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苦澀,閉了閉眸,斂起無從排解的懊惱,嗓音嘶啞得不像話。


    “的確看到過。”


    “為什麽?”


    厲衍川想去抱她,卻被薑晚驀地拍開。


    眼前模糊不清,她差點要喪失了冷靜,便隻能緊緊捏緊了手指,情緒急切。


    那是年少時她最衝動的一次,在同學一起喝酒都去睡了的時候,一個人收拾好亂糟糟的廚房,在雨幕模糊的玻璃窗下,用手指寫下的幾個字。


    霧色彌開,她去倒個垃圾的功夫,幾個字母便已經被重新填滿。


    薑晚記得,她還靜靜在窗前看了很久,隻覺得被重新覆蓋的,像極了她藏在心底不能開口的感情。


    厲衍川那樣的優秀的人,他生長在那樣的富豪之家,樣貌出眾、能力出眾!


    而自己,不過是鄉下來的……還不知畢業之後能不能找到工作的普通人罷了。


    她不敢表白,把所有的暗戀都深藏心底。


    可偏偏!


    厲衍川竟早就已經看到了?


    他知道她多年的暗戀,知道她心底卑微如塵埃,不敢宣之於口的喜歡——


    “你明明看到,為什麽不說?”


    薑晚失態。


    她難得失態,又一次紅了眼,指尖重重戳在厲衍川心口。


    “為什麽不回應?”


    “要是你說出來,我就不會跟你分在同一組……我就不會眼睜睜看著你被埋,不會拚死去救你……厲衍川!我寧願你直截了當拒絕我,也好過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你怎麽就知道我要拒絕?”


    厲衍川驀地扣住她的手。


    他幾乎是輕而易舉的,便把人控製在懷裏。


    薑晚背脊貼在窗戶上。


    剛剛刻下的幾個字母,被這樣的摩擦盡數毀滅。


    “什麽。”


    一如她現在已經冷寂的心逐漸模糊不清,掙紮了一會,沒能讓厲衍川鬆手。


    薑晚索性靠在玻璃上,隻茫然地抬起頭,那瞬間,目光便深深撞進厲衍川幽暗如墨的眼眸裏。


    男人扣緊了她的手腕,身軀貼合。


    嗓音在喉嚨裏滾動了很久很久後,終於落到空氣中。


    “我原本,是要答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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