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毅猛然一怔,替殷向北擦拭著嘴角的手也漸漸停了下來。  他凝望著對方憔悴的神色,昔日對方的飛揚跋扈傲意風采早已尋不到絲毫痕跡,這張臉上隻有冷酷的漠然以及無謂的絕望。  韓毅的心中驀然地懷念起了當年那個會破口大罵的殷向北。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他低下了頭,手輕輕撫上殷向北的麵頰,緩緩摸到對方唇上。  殷向北仍隻是輕笑了一聲,疲憊地閉上了雙眼。  「你走吧,我不想死前還要和你再有什麽瓜葛。」  「不行!我是來救你的!」  韓毅定了定神,這才想起自己究竟是幹什麽而來的,當他得知殷向北未死之時,早就打定了一定要保全對方的念頭。  「救我?哈哈哈……韓毅,你難道真的相信他們不會殺我嗎?你實在太天真了!」  殷向北幹澀地笑了起來,望著韓毅的眼裏帶著一絲嘲弄又帶著一絲悲哀。  「你現在救了我,不過是讓我死得更慘罷了。還是說你其實是來找我報複的?區區一個孩子不能償還我對你所做的一切,所以你還要讓我吃到更多苦頭才算?!」  「並非如此!我……」  孩子,區區一個孩子。要怎樣的痛才能讓曾經無比珍視他們孩子的殷向北說出這樣的話。  一直不曾消逝的愧疚與後悔在這一刻瘋狂地滋長,韓毅的心猛然抽痛,一直痛到他無法再繼續言語。  好一會兒,他才有力氣開口,「孫掌門乃是白道名宿,他已答應我不會輕易害你性命,隻要你能……」  「告訴他們,休想!」  殷向北似乎死誌已決,言語之間絕無半點猶疑,他寒眉怒目瞪視著韓毅,又是一口鮮血自唇間溢出。  「唉,你先休息會兒,既然你不能喝藥,我就去替你配製藥丸吧。」  韓毅眼見殷向北絲毫不為所動,也隻能無奈地一聲歎息。  他看到對方情緒又變得激烈起來,這對重傷的之人乃是大忌。  「韓毅,我奉勸你不要多管閑事,我再說一遍,老子不需要你的醫治!」  瘀血不斷地自殷向北嘴邊溢出,方才他還氣焰高漲的氣息終於慢慢地衰竭了下去。  畢竟還是重傷在身,撐著一口氣與韓毅兜轉了這麽久,殷向北終於再也堅持不住了。  他痛苦地呻吟了一聲,額上的冷汗愈來愈多,臉色也變得更為蒼白。  韓毅見狀不妙,隻好先用銀針封住了殷向北數處要穴,暫時抑製他的傷勢惡化。  「無論如何,欠你的,我會盡量彌補。」  「哈,誰稀罕……」  已經痛得連語調都變了的殷向北還是忍不住譏諷地笑了起來,然而在韓毅轉過身準備配製藥丸之時,殷向北望著對方背影的眼中卻多了一分之前沒有的欣然。  他曾經那麽想韓毅能好好地對自己,現在對方似乎終於願意好好地對自己了,可是他們之間,或許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配製藥丸花費的時間自然比熬做藥汁要多一些,其間,孫蕭統已是數次打聽殷向北的傷勢如何。  韓毅都以殷向北傷勢嚴重,需得慢慢治療為借口,打消了對方似乎想提審殷向北的念頭。  不管如何,他已下定決心,能護住殷向北一日,便不會讓他再受傷害。  「來,這是藥丸,你總不會吐了吧。」韓毅拿著自己熬夜配製的幾粒藥丸放到了殷向北嘴邊。  對方已經很虛弱了。  畢竟是受了那麽重的內傷,又受了那麽多刑責,就算是鐵打的漢子也會無力支撐。  殷向北微微睜眼看了眼韓毅,之前兩天他還能出聲冷嘲,現在,他隻能牽動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  轉開的頭,表示著拒絕。  韓毅輕輕一歎,將藥丸塞進了殷向北的齒縫間,然而對方很快就吐了出來,緊接著,那張憔悴的臉上竟是充滿譏諷的神色。  韓毅不慍不怒,俯身撿起配製不易的藥丸,擦拭幹淨之後對殷向北說道,「如果你不服藥,很快就會喪命。難道你真的甘心死在此地?說不定等你死了,孫蕭統他們一無所得,難免惱羞成怒將你曝屍示眾,屆時你的秘密可就……」  殷向北一聽此話,果然受激轉過了頭,他滿麵怒容,盡是不屈不服之色。  「你……」  你怎麽也變得如此卑鄙!  這句話殷向北已經沒力氣罵出來了,而趁著他主動張嘴的那一刹那,韓毅立即上前將藥丸再次塞回了對方嘴裏,然後拍了拍他的下頜,迫使藥丸直接滑進了殷向北的肚子裏。  「唔……」殷向北痛苦地喘了一聲,想吐卻已是吐不出來。  「抱歉,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保全你的。」  韓毅垂手站在一旁,眉間多了絲憂鬱的同時,也多了絲堅毅。  殷向北有些詫異的望著韓毅,似乎是不信這番話,但是很快,他就笑了。  如果可以回到從前,他寧可韓毅保全他們的孩子,也不必如今來保全他。    「韓神醫,殷向北的病還是沒有起色嗎?」  自從韓毅允諾要救治殷向北之後,孫蕭統便將照看殷向北之事全權交給了他處理。  如今已是月餘過去,孫蕭統已經有些等不及對殷向北繼續逼供了。  韓毅放下正在擺弄的的藥具,轉頭對孫蕭統嚴肅地說道,「他傷得有多重,你們不是不知道,現在的他連見客都不宜,何況承受諸位掌門將施與的一切。」  孫蕭統拈須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他點點頭,並不多言,隻是淡淡說道,「既然如此,便請韓神醫多費心了。老夫想要的隻是魔教的機密,並非他的命。」  其實,有韓毅這樣的神醫在,隻要人還剩一口氣,他都能救回來,何況這人還是他竭力救治的對象。  將配置好的藥丸放進藥瓶後,韓毅回到了殷向北暫被拘押的屋中。  殷向北看到韓毅回來了,緊繃的下腹不由有些發脹,他已經憋了半天的尿了。  韓毅放好東西,這就走到床邊觀察起了殷向北今日的氣色。  對方的臉色已經好了許多,血色的紅暈逐漸替代了之前的蒼白,而脈搏也變得更為沉穩有力。  看樣子,自己配的藥果然有效。  韓毅微微一笑,對殷向北說道,「你的身體似乎好了許多,看來不日便能完全康複了。」  殷向北一直拒絕與韓毅說太多,此時聽到對方如此說,也隻是冷冷一笑,心中卻不免一歎,這迂腐的書呆子,果然是不知道讓自己好起來,還不如一刀殺了自己來的痛快嗎?  倒是韓毅看到殷向北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忍不住把頭低了下去。  「你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  「老子想撒尿!」  之前被關在地牢時,殷向北的處境可謂淒慘,大小便都隻能就地排泄,而他自己也隻能蜷在那攤排泄物上。  自從韓毅接手照顧他之後便沒再讓他受那樣的苦,隻不過因為鎖住殷向北的鐐銬的鑰匙在看守那裏,他不願讓殷向北在旁人麵前暴露出下身不堪的隱秘,所以照顧對方的排泄也是由他親自來。  韓毅取了夜壺過來,拉開被子,又脫下殷向北的褲子。  他看到對方胯間那熟悉的兩處性器時,還是難免驚異老天爺的鬼斧神工,竟能讓一個大老爺們兒同時長上男人和女人的雙性器。  「來吧。」韓毅將殷向北的男根扶著對準了夜壺的嘴之後,自覺地轉開了頭。  嘩啦啦的撒尿聲讓兩人之間變得有些尷尬,殷向北紅著臉解放完之後,這才沙啞地說道,「好了。」  殷向北放好夜壺,掏出布帕,擦拭起了殷向北難免被灑上尿滴的腿間。  「你還在做什麽?!」殷向北對別人觸碰自己的性器附近極為敏感,掙紮著就想喝止韓毅。  韓毅抬頭看了他一眼,依舊自行其事,待到他覺得將殷向北的下體擦幹淨之後,這才替對方穿回褲子蓋上被子。  「你還是休息會兒吧。」  韓毅關心人的時候,從來都是副冷冰冰的樣子,就好像他在說一句不相幹的話一樣。  殷向北輕哼了一聲,自己的身體最近的確開始慢慢康複,而這也意味著……  他轉頭看了眼韓毅,對方又已背過身去搗鼓那些藥具和藥材了,似乎,在韓毅此人眼中,這世間最重要的永遠都不過是那些藥與醫術。自己當初居然還以為對方會愛上自己,何其可笑?  第十三章  「孫兄,那姓殷的好得差不多了,難道還把他這麽舒服地養著?」  已然知道殷向北傷病好轉的田掌門自然不會放過這麽個好機會,他帶了幾名手下來到孫蕭統的房間,等著對方下令。  孫蕭統將茶盞輕輕一放,笑著看了眼似乎心急如焚的田掌門,「田掌門何必心急,你還怕殷向北能飛了不成嗎?你上次說有別的方法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此時可是齊備了?」  田掌門聽出孫蕭統話中所指,不由哈哈大笑,「東西早就從男倌館裏買回來,嘿嘿,保證讓殷向北這個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小王八蛋享受個夠!不過,韓毅那家夥似乎死腦筋得很……可是需要有所避諱?」  「不必。難道你沒看出來咱們韓神醫與那魔教妖孽乃是故交嗎?老夫曾聽聞殷向北兩年前大擺筵席取過一名男娘子。嗬嗬,人家夫妻重逢,果然情深啊。」  「原來如此!我說韓毅那小子怎麽處處維護殷向北那個怪物呢!不過似乎殷向北還不知道咱們已經查看過他的身體,知曉了他那惡心的秘密,哈哈,如此一來,真是有好戲看了。」  田掌門微微眯起眼,腦海裏似乎已經浮現出了他所想看到的畫麵,在他手邊的桌上擺滿了各種歡館中才會有的性具,各種形似真人般的陽物正散發著黑沉沉的光。  身體漸漸好了起來,殷向北之前一心求死的念頭也有了改變。  雖然他不畏懼死亡,但是他卻不想這麽委屈地死在一幫小人手上,更何況他身為滅天教教主,身負重任,如果輕易放棄,如何對得起那些信任自己的教眾。  隻是他身體上的傷雖好了許多,可現在他身上仍是重重禁錮,不僅要穴被製,而且手足都綁上了鐐銬,讓他難以逃脫。  看著正在認真翻閱醫書藥典,守在自己身旁的韓毅,殷向北目光中一陣糾結,但在他蹙緊眉峰,沉吟半晌之後,他終於還是說話了,「韓毅。」  這還是兩人重逢以來,殷向北第一次主動叫自己。  韓毅一愣,立即放了手中的藥典,緩步上前,他看了看殷向北,發現對方除了神色顯得很勉強外,身體似乎並無異常。  「你怎麽了,可是又不舒服了?或是……又想撒尿了?」  殷向北晃了晃鎖在手上的鐵鐐,一字一句地對韓毅說道,「放我走。」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很沉,可還是讓韓毅猛地一驚。  如果是以往,韓毅肯定會直接拒絕對方的要求,因為殷向北怎麽說也是魔教中人,行事有違正道,豈能輕易放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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