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瑛聽到梅妃的名頭,神色頓時有些激動。他聽出齊染話裏的意思,不由臉色大變,他望著齊靖有些不可置信的說道:“是你?”坐在高位上的皇帝皺了下眉頭,他道:“太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齊染道:“梅娘娘雖被人利用,但她養育了兒臣這麽多年,兒臣知道她的性子,七弟還未出宮建府,還未成家立業,她是不可能那麽輕易死去的。七弟不可能殺她,兒臣自然要懷疑九弟了。九弟和安罪人為了挑撥我和七弟的關係才做出這樣的事吧。”皇帝皺了下眉,齊染望著齊靖冷聲道:“七弟單純不懂宮裏的這些陰謀詭計,他聽了你們的話自然是要找證據的。隻是當時七弟在看到證據後應該對我產生了嫌隙,所以沒有告訴我這些,要不然我定然會告知父皇徹查此事的。隻不過現在冷宮裏殘留的那點證據恐怕已經被你們消除了吧,所以在父皇麵前,七弟說什麽都是沒用的。他沒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隻能成為你手下的犧牲品。你們先是害了梅娘娘,又想害了七弟,然後在父皇麵前把自己摘得一幹二淨,九弟做這樣的事兒,就不怕半夜做噩夢嗎?”齊瑛因齊染這話眉頭狠狠皺在了一起,他望著齊靖道:“真的是你害了我母妃?”齊靖沒有吭聲,這時蕭善遲疑了下還是開口對著不斷流血的刺客道:“喬拙,皇上麵前你不要負隅頑抗了。你母親早在三年前就死了,你見的那個人不過是個替身。”刺客喬拙聽了這話猛然抬起頭,他第一反應就是看向齊靖。他想掙紮著朝齊靖撲過來,不過很快被周邊的禦林軍給壓製著了。他掙紮著嘶吼著,眼神惡狠狠的等著齊靖,但一切都是徒勞。他掙脫不開那麽多禦林軍,他甚至傷不了齊靖一根毫毛。刺客這一眼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皇帝望向齊靖,而齊靖望著齊染。齊靖滿眼好奇,他像是第一次認識齊染那般,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一直以來,他都把齊染歸在君子的範圍內。因為君子端正如玉,齊染會防備陰謀,會出手反擊。但在齊靖心中,齊染還是一個喜歡光明正大做事的太子。而如今的一切讓他明白,齊染早已經不是他心目中的齊染了。他小看了齊染,滿盤皆輸。不知道齊染是何時變得,也許這才是他的真麵目,隻是沒有人知道罷了。齊靖此時有無數句話可以說,用來顛倒黑白。就像是剛才那樣,在齊染剛剛揭開刺客的真麵目時,他就先蠱惑皇帝,隨機應變。他是了解皇帝的,如果當初刺殺成功,那齊染已經是死人了,皇帝隻會心疼難過喪失理智。那樣,就算是刺客說辭的漏洞大如天,那時一心隻想為齊染報仇的皇帝就會冤枉齊瑛。而很多事他可以從中在折騰。齊染命大沒有事,這雖然出乎他的意料,但他已經安排好了。刺客先說自己是齊瑛的人,以齊瑛對皇帝有嫉恨引起皇帝的不滿。就算是被人揭穿,刺客在一口咬定他是背後的主人,皇帝在刺客反複折騰的供詞下,肯定還會在放寬時間查證的,他還有可以運作的機會和時間。一切都很順利,隻是沒想到齊染根本沒有讓刺客來得及反咬他一口,而蕭善更是出乎他的意料,竟然這麽快查到了安家。齊靖有點納悶,蕭善是站在齊染這一塊的,他怎麽就那麽肯定,已經失去了權勢的安家,能找到刺客的消息?他怎麽就敢肯定這刺客一定和他有關?這些念頭在齊靖腦海中一閃而過,不過齊靖更明白,他說的話有很多,皇帝卻不會信。他這個父皇,一輩子的信任大概都給了齊染。同樣的話說出來,他能信齊染九分,但最多能信他三分。他從小就很羨慕齊染,能得到他父皇看重寵信。但他也僅僅隻是羨慕,因為他可以把這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裏。結果,一切都失敗了,可是就算是這樣,齊靖也不想讓齊染這麽順利,他還是要掙紮一下的。這時皇帝開口了,他說:“真的是你做的?”齊靖道:“父皇,我若說自己沒做,你可信?”他知道給自己留的時間不多了,便快速道:“蕭善蕭統領是禦林軍統領,剛才他出現父皇都不清楚,那蕭統領到底是聽從太子的還是聽從父皇的?他說的話做的事,父皇就百分之百確信嗎?還有太子,這些日子樁樁件件的事都和太子有關,但每次太子都能全身而退,曆經兩次刺殺毫發無傷。真該說太子是有真龍護體呢,還是這裏麵別有緣故?又或者說這一切都是太子殿下自己設計的?”蕭善忙跪下,一板一眼道:“皇上,九皇子乃是汙蔑之詞。微臣奉命追查刺客,當盡心竭力。查安家的確是太子提醒,但微臣自認沒有私心。太子受刺,青王和九皇子受益最大,微臣自然要竭力查明的。寫下供詞之人現在正在天牢,皇上可以隨時審訊,微臣若有半句假話,甘願受罰。”皇帝之所以放心蕭善,就是因為他一心隻忠於自己。齊靖的話讓皇帝心裏不那麽舒服,不過聽了蕭善的話,他那點不舒服到底被摁下去了。齊染道:“九弟真的是有一張顛倒黑白的嘴,蕭統領是什麽樣的人,父皇最清楚,用不著你給他找罪名。宮外的安家安了什麽心,父皇自然會派人查清楚,宮內的你安了什麽心,這個刺客自然會說清楚。這樁樁件件都是有憑有據的,你就算是把全天下的髒水都往孤身上潑,孤也問心無愧。父皇,兒臣請求父皇把此事交由大理寺和刑部共同審理,如需兒臣配合,兒臣無話可說。”皇帝看著自己這三個爭論辯駁的兒子,突然覺得他們都很陌生。皇帝心中疲憊萬分,他想也許自古以來走上皇帝這寶座的人都一樣,都是戴著各種麵具的,沒有人知道麵具下麵那些人的表情到底是怎麽樣的,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就像當初他和他自己的兄弟一樣。皇帝說不出自己心裏到底是什麽滋味,最後他緩緩站起身道:“來人,把九皇子關押到天牢,七皇子軟禁宮中,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前去探視。都退下吧,太子留下。”齊靖在被帶下去時,還在哈哈大笑,笑自己也笑皇帝。皇帝等大殿內的人都退下了,他望著麵上帶著肅殺之氣的齊染,開口道:“太子,這件事裏有你的手筆嗎?”第106章 皇帝這話問的很隨意,但齊染知道皇帝這話問出來,其實已經說明了皇帝對他很防備。皇帝身為皇帝,有著無數的權利,他每說一句話都是有深意的。他心底如果不是因為齊靖的話而生出了疑慮,就不會問出這句話了。齊靖總是能找準人心底最細小的裂縫,然後在裏麵狠狠插上一刀,就算這刀沒有把人捅出血,卻能在裏麵留下痕跡,讓人無法忽視。他這個人就是有這樣的能力和手段,無論處在什麽樣的絕境之中都想著折騰一下,說不準就把自己折騰活了。齊染當然明白,皇帝之所以起疑心,還有自己的緣故。他因為林悅受傷的事,做事沒有往日那麽細致,也沒有時間和精力慢慢等待一個結果。做事手段過於粗暴的話,總會留下空子給人鑽的。但是齊染並不後悔,他現在也許根本沒有所謂的理智了,他沒有心情也沒時間等待那麽長的時間。他說過的,所有傷害到林悅的人,他都不會放過的。這裏麵包括齊靖也包括齊瑛。在其他人眼中,也許他做這些事是為了皇位為了權勢,但隻有齊染自己知道,他隻是很單純的為了林悅。這事如果說出去,這世上恐怕沒有幾個人會信吧。麵對著皇帝的懷疑,齊染隻是直直的看著皇帝的眼睛,他輕聲道:“父皇,此事和兒臣無關,兒臣隻是想查清楚到底是誰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置我於死地,並沒有插手任何事。至於九弟說的那些,兒臣沒有做過,父皇可以讓人隨意去查。九弟說的話父皇如果信了,甚至對兒臣有疑心,兒臣自願封宮,等一切真相大白之後在出宮。”皇帝頭次聽齊染這般帶有頹廢之色的話,他忍不住愣了下,然後道:“你這也是再和朕置氣嗎?朕隻是問問,你……”“父皇隻是問問還是真有所疑呢?”齊染眼圈微熱低聲道:“兒臣身為太子,這些年一直戰戰兢兢的,生怕自己做的不夠好讓父皇失望,沒想到現在兒臣還是令父皇失望了。”皇帝看著這般模樣的齊染,他心頭微微一酸,他知道齊染這話裏的意思,不是齊染令他失望了,是他令齊染失望了。隻是臣不言君之罪,子不言父之過,齊染不能怪罪自己,隻要把一切的錯都歸結在自己身上。拋開疑心,站在比較公正的立場上皇帝倒也能理解齊染的心情。現在做錯事的不是齊染,站在這裏受他懷疑的卻是齊染。退一萬步來說,就算這裏麵真的有齊染的手筆,他也隻是順著齊瑛和齊靖的想法進行的反擊。隻是皇帝一直以來都認為齊瑛和齊靖的所作所為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沒想到兩人長大了卻改變了這麽多,所以對一點事都沒有的齊染也忍不住生出懷疑來。不過皇帝心裏清楚,齊染是太子,現在又是最清白的一個皇子,現在齊瑛被軟禁齊靖被關押,這個大齊最終還是要交到齊染手上的。想到這裏皇帝深深歎了口氣,他身為皇帝身為人父自然不能對著身為臣子的兒子認錯,皇帝道:“朕收回剛才的話,今天你也折騰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這件事朕會徹查清楚,讓你安心的。”齊染朝皇帝行了個禮道:“是,父皇。”等齊染出了大殿,他眸中微閃的委屈已經消失了,他眸子裏泛著的是冷意。他漫不經心的想,在皇帝麵前裝無辜裝傷心,誰不會?尤其是他這種一向不大愛表現出自己內心的人,偶然來這麽一次,要比齊靖給皇帝的感覺震撼吧。皇帝是個多疑的人,他疑心自己,但等過了這兩天,皇帝夜半睡不著的時候,心底想的肯定不是他這個太子有沒有參合這件事。他過多關注的肯定是齊瑛對他嫉恨,還有齊靖想要刺殺太子想要坐上皇位的事。越想就會越覺得坐立不安,皇帝就會越發仔細的查證兩人的事,得到的結果也就會越失望。而他隻需要安安靜靜的呆在東宮,好好的陪著受傷的林悅就好了。想到這裏,齊染輕笑了一聲,他望著東宮的方向,那裏有他喜歡的人。雖然這個人現在還因為生自己的氣而沒有醒來,但他知道,這個人一定會醒來的。不過再回東宮前,他去了齊瑛那裏。他去的時候,齊瑛正在院子裏蹲著,神色有些恍惚。看到齊染,他緩緩站起身,嘴動了動,張了張最後喊出了一聲太子。齊染垂了下眼角,嘴角抽了個笑,齊瑛看著齊染,想著齊靖在被人押走時朝自己說的話,他心頭微微一動道:“你都知道了?”“知道什麽?”齊染淡淡反問道。齊瑛抿緊了嘴沒有吭聲,他望著齊染,突然覺得自己也許從來沒有真的看清過齊染。就像是齊靖說的那樣,在皇帝麵前,齊染看似在為他開脫,但說的每句話都是在提醒皇帝,齊瑛曾因梅妃之死對他和皇帝心有嫉恨。皇帝現在雖然放過了他,但事後隻會對他更加的惱怒和反感。齊染根本沒想過為他開脫,他甚至想把自己陷入這種境地。想到這裏齊瑛笑出聲,這笑笑的多半是他自己。他從來沒有看清過這個皇宮,他以為自己有一力之爭,但他的所作所為都在別人的算計中。論陰謀手段,他抵不過齊靖,論隱忍利用他抵不過齊染。他有的隻是一身蠻力,他就是個隻懂得在戰場上拚力氣的莽夫,做不了這皇宮的主人,成為不了這天下的主子。齊染看著陷入迷茫狀態的齊瑛,他道:“你這又是什麽神態?覺得所有人都欺騙了你?”齊瑛抬頭,齊染眉眼都是笑意,他道:“你難道沒有生出過和齊靖聯手把我拉下台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