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這邊段思瑾上輩子並沒有來過,他在水上踏波而行一陣之後,就瞧見了大片的菱葉還有荷葉,此時已經是初夏時節,已經有荷花還有菱花開放,水麵上彌漫著淡淡的清香。段思瑾正瞧見荷葉深處停著一艘小船,附近也看不見人煙,當即跳到了船上,然後從水底淤泥中撈上來幾節嫩藕,在水中衝洗幹淨,隨意咬了一口,隻覺清脆爽口,隱約還帶著一點花香。段思瑾興味盎然地坐在小船上,隨意選了個方向,驅使著小船向前行駛,不多久,竟是聽到了練武的聲音。段思瑾從小船上飛身而起,順著聲音的來處尋了過去,卻看見附近一座很小的島嶼,一個與自個差不多大的少年正在練劍。那少年生得頗有些俊秀,劍法也頗為出色。一路劍法練完,他又開始練習掌法。這個少年雖說年紀不大,但是論起武功來說,距離江湖一流高手也不過就是一線之隔,更難得的是,他在武功方麵已經不拘泥於前人的招式見解,有了自個的體悟,假以時日,他應該就是如段思平一樣的宗師一流人物。段思瑾一直沒有露麵,等著這個少年練完武功,跳到了係在島上一塊石頭上的小船上,自個劃著小船就往太湖深處行去。段思瑾悄悄跟在身後,半點沒有叫這少年察覺。一刻多鍾之後,前麵就出現了一座莊園,少年劃著船在小碼頭邊上停了下來,立刻就有下人幫著少年將小船係好,口中稱呼“主公”。這等稱呼可不尋常,這裏還是越國境內,難道這位居然也有心逐鹿?選擇藏兵太湖之中,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是以段思瑾的眼力,可看不出來這個山莊裏頭有什麽兵馬!段思瑾心情不錯,這會兒難免有了點好奇之意,當下跟著那個少年一行往山莊內行去。他借助於光線的折射反射,達成了隱身術一樣的效果,他本身境界也遠比這些武功高手高深得多,因此,就算他走在旁邊,也沒人看得到他。那少年一路往內院走去,就聽內院的丫鬟脆生生地說道:“主人回來了,老夫人之前還念叨著呢!”那所謂的老夫人其實也就是三十多歲,她內功精深,因此看起來依舊年輕美貌,不過因為是寡婦的緣故,穿著的衣服就比較暗沉,梳著的發式也比較古板,頭上插著幾根烏木的簪子,端坐在那裏,即便是看到自個的兒子,臉上神情也沒多少笑意。少年對此習以為常,他躬了躬身:“孩兒給母親請安,母親可好?”這婦人點了點頭:“老身安好,卻不知龍城孩兒你可好?”段思瑾聽這話覺得有些古怪,然後就聽少年鏗鏘有力地說道:“孩兒尚未複國,自然不好!”複國?段思瑾神情頓時有些古怪,這位難道還是什麽皇室後裔不成?隻是不知道,這位是哪一支皇室的後裔,是李家呢,還是楊家呢?甚至往前推溯,姓陳什麽的也是可能的!結果呢,等到知道了這個少年的姓氏之後,段思瑾頓時懵逼了!慕容氏!回憶了一下曆史,這慕容家都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所謂的什麽前燕後燕加起來也不過就是幾十年的時間,很快就被拓跋氏給滅了!那時候甚至還是東晉的時候呢!算算時間,中間都經曆了多少個朝代了,慕容家的後裔居然好牢記著當年的族譜,揣著燕國的玉璽,一直矢誌複國,段思瑾都覺得有些滑稽了!那邊,母子兩個還在那裏如同勾踐臥薪嚐膽一般互相問答了一番,段思瑾就已經覺得索然無味起來。主要是,雖說他們嘴上喊著複國,但是,段思瑾還真沒發現,他們有多少本錢!這裏叫做參合莊,這也算是紀念當年的參合坡之戰了,這也是慕容家的恥辱,這算知恥而後勇吧!這個叫做慕容龍城的少年有幾個心腹家將,但是說是家將,實際上,手底下就算是年輕的家丁都湊不出幾個!這等亂世,其實要是想要割據一方的話,其實並不難!武林中一些武功不怎麽樣的,原本投靠了一些藩鎮甚至是皇帝,回頭不管是靠著什麽手段,要是能夠成為一地節度使之流的人物,到了這個時候,有心自立的,也差不多都稱王建製或者是幹脆稱帝了。就算是不想投靠別人做臣下的,趁著這個亂世,找個山頭做個山大王,聚集一些人手,攻打縣城,也能有個立足之地吧!但是看慕容家的樣子,居然根本沒這方麵的打算,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想要怎麽實現複國的理想,反正在段思瑾看來,光是催著修煉武功肯定是不行的!段思瑾偷偷摸摸看過了慕容家收藏的武功之後,發現多半是江湖上的大路貨色,偏偏除了武功之外,竟是沒有多少其他方麵的藏書,這就叫段思瑾有些瞧不上慕容龍城了,武功再高,那也是一介莽夫。段思平當年還遊曆中原,閱讀各種野史正史呢,到了慕容家這裏,居然連幾本正經的書都沒有,還指望複國?難道還以為如今還是五胡亂華的時候嗎?就算是那個時候,手裏頭也得又足夠的兵馬才行呢!段思瑾在搞清楚了慕容家的情況之後,就對慕容龍城的所謂複國的理想一點也不看好了!這等眼界見識,就算真給了他複國的機會,回頭也是抓不住的!除非他有本事空手套白狼,或者是幹脆李代桃僵,用點易容術什麽的,取代一個皇帝或者是皇帝的繼承人。不過瞧著慕容龍城那不知道哪來的莫名其妙的驕傲,段思瑾覺得他大概是沒這個本事的。失去了興趣之後,段思瑾也懶得繼續在太湖停留了,不過是一家子妄人而已,實在是沒什麽意思。段思瑾琢磨了一下之後,決定往錢塘那邊一行,那裏雖說附近沒有什麽門派的遺址,不過去看看越國的情況還是可以的!段思瑾出了太湖,找了個農家買了一頭毛驢,他倒是想要買馬,隻是如今南方缺馬缺得厲害,畢竟中間隔著個大唐,草原上的馬自然很難販賣到南方來,民間便是普通的駑馬都少見,段思瑾自然也懶得去找,幹脆買頭毛驢算了!段思瑾這邊正騎在毛驢上頭神遊,在外人看來就是在打盹的樣子,忽然聽到一聲細微的輕呼,他扭頭看了過去,卻是一個眉目清秀的少年道士,他同樣騎了一頭毛驢,手裏還拿了一卷書,這會兒笑嘻嘻地瞧著段思瑾,口中道:“兄台你好啊!”段思瑾瞧著這道士卻是頗為順眼,不由笑道:“你不是道士嗎?怎麽叫我兄台?”那道士依舊笑嘻嘻地說道:“我還沒真的出家呢,不過是因為穿著道袍比較方便而已!”段思瑾瞧他灑脫模樣,不由打趣起來:“方便是方便,不過你就不怕別人來查你的度牒?”這道士滿不在乎地說道:“這有什麽好怕的,度牒什麽的,偽造一個不要太簡單!”說著,他居然從毛驢一側的袋子裏頭掏出了一份度牒出來,在段思瑾麵前晃了晃。段思瑾頓時服氣了,這也算是一門本事了,偽造度牒的假道士,不過看起來倒是跟真的一樣。少年道士將那份偽造的度牒連同之前手裏拿著的一卷書一起塞回了袋子裏頭,然後說道:“其實我也不算是冒充了,我小時候身體不好,家裏就把我寄在道觀裏頭養大,這樣穿戴早就習慣了!我俗家姓王,名思!我雖說沒出家,不過自個給自個取了個道號叫逍遙子,隨便你怎麽叫我,兄台你怎麽稱呼?”段思瑾也沒隱瞞:“我姓段,名思瑾,暫時還沒有字!”王思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聯想到什麽,嘴上笑道:“原來是段兄!之前瞧段兄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不知是想到了什麽?”段思瑾攤了攤手,說道:“王兄你也說是神遊天外了,想的自然是天外之事!”王思更是覺得有趣,撫掌笑了起來:“不錯不錯,果然是天外之事!段兄真是個趣人!聽口音,段兄似乎不是江南中人?”段思瑾到了中原之後,說的一直就是中原的官話,自然與吳儂軟語半點不像,他也沒有隱瞞的意思,笑道:“段某乃是天南人士,雖說都是南方,離江南可就遠了許多了!”王思頓時來了興趣:“天南?我早就對大理感興趣了,可惜的是,一直到今年,家裏才肯我出遠門,我正準備到大理那邊去呢,大理現在是什麽樣子?”王思看了看天色,又是說道:“前麵就是無錫城了,咱們找個地方吃飯,然後邊吃邊談!”第89章 雖說多年戰亂,不過無錫城並沒有受到太多影響,繁華依舊,城內叫賣聲此起彼伏,這會兒也已經到了吃飯的時間,路邊的酒樓裏頭已經有飯菜的香味彌漫開來。王思抽了抽鼻子,然後就指定了一家,毫不猶豫地說道:“走,就那一家了!”段思瑾扭頭一看,發現那是一家看樣子新開沒多久的酒樓,牌匾上頭用金漆寫著“鬆鶴樓”三字。然後就聽王思誇口說道:“不是我吹,我這鼻子,再錯不了的,隻要稍微一聞,用的什麽材料,放了多少調料,火候如何,那肯定是一清二楚!這酒樓裏的廚子雖說比不上我家裏的,不過也差得不算多了!”段思瑾如果放開五感,也有這樣的本事,但是那根本沒必要,普通的食物對他來說也就是那樣,沒必要荼毒自個的味蕾,不過普通人有這樣敏銳的感官,那就算是天賦異稟了!便是段思瑾,其實也是修煉出來的。進了鬆鶴樓,王思分辨了一下空氣中的味道,就果斷點了幾個菜,又叫了一壇酒。他隨口說道:“大理那邊別的東西我不知道,出產的大米卻是好東西,如今江南人家,已經習慣於家中兒女出生的時候,購買一批大理那邊的糯米,蒸熟釀酒了!我曾經試著叫人種植了一批,口感還是比不上大理那邊的,也不知道是為什麽!”段思瑾隨口說道:“因為氣候不一樣,大理那邊的稻米是根據那裏的氣候培育出來的,放到北方,氣候變化了,長出來的稻米自然就不一樣了!說起來,既然你試種過,產量如何?”說白了,因為溫度雨水的問題,稻米長出來的時候,裏頭的蛋白質、澱粉等各種成分的比例自然不同了,難免對口感有些影響。王思驚歎道:“產量真的很高,比起尋常的稻子,大理香稻的產量一畝足有四石,如果在良田中精耕細作,產量近乎能達到六石,簡直是個奇跡!”王思發現這一點之後,王家已經開始全麵種植大理香稻了,有好東西不用,那是暴殄天物!段思瑾也沒多說什麽,要知道在大理,因為施肥除草除蟲的緣故,稻米的產量平均起碼是八石,多一點的,十石也是有的!現在交趾那邊開發了,以那邊一年三熟的氣候,加上稻米的產量,光是交趾出產的糧食,大概就能夠滿足南方日常所需了!說話間,酒菜已經上來了,這裏的菜肴果然滋味都很是不錯,用的食材也好,多半是太湖裏的魚蝦,還有茭白蓮藕等,並沒有用太多的調料,天然就有一股子鮮香。王思非常健談,另外,他也是一個天才,非常博學。而王思對段思瑾更加驚歎,王思幼時體弱,準確來說,是他大腦開發程度太高,身體趕不上大腦的消耗,因此在族中長輩的建議下,家裏將他寄養在了道觀之中,修行道家的呼吸吐納的本事,配合一些固本培元的丹藥,慢慢才算是緩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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