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這場家宴漸漸進入高潮之後,聖上又很是慷慨地宣布,這次圍獵,皇子皇孫中,凡是優秀者,都重重有賞,聖上如今有的是錢,這會兒表示,不算那些臣下,就是一幫皇子皇孫裏頭,誰要是拔了頭籌,聖上就直接賞賜一匹禦馬,一張禦製的寶弓!當然,第二、第三自然也是有賞的,可就沒那麽豐厚了!任何東西,甭管真正價值如何,但凡是增加了禦用二字,那就身價完全不同了,甚至,某種意義上,這是一種受寵的信號,頓時一幹但凡是對自個有點信心的人都躍躍欲試起來,而心懷鬼胎的,自然也是做出同樣的姿態。司徒瑾心中卻是有了一種奇妙的感受,似乎他已經可以感受到許多人的情緒,這裏頭,有人是真的高興,有人卻是虛與委蛇,司徒瑾環顧四周,心中漸漸有了猜測。因為第二天還要繼續趕路,一場家宴也沒有持續太長時間,聖上甚至叫人準備的都是不醉人的淡酒,因此,家宴散掉的時候,其實還不算晚。司徒瑾拒絕了幾個兄弟想要同行的建議,看了看天空中半彎的月亮,他微微搖了搖頭,想到家宴上頭,端坐上首的聖上,忽然替聖上感覺到了一種疲憊,這是何苦呢!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司徒瑾如今算是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了,他自個對於這些事情沒什麽想法,不代表他那些兄弟沒有想法!一個個都想著接手父親的家業,就沒一個想著問自家老父親借點資本,自個出去另外開辟一片天地的嗎?司徒瑾可不相信,在這個世界,就中土這麽點地方人傑地靈,光是南洋就有大片沒有開發過的肥沃土地,人口又稀少得很,跑出去裂土封王,豈不是要比在中原這邊有成就感得多?不過,想想也情有可原,南洋才多少人口,多半還都是一幫沒有開化的土著,統治這些人也沒什麽意思,在中原繁華之地早就待得習慣了的皇族,有幾個樂意篳路藍縷,從頭再來的。別說是南洋了,便是西洋、東洋,對於中原來說,也不是什麽好地方,據說東洋那邊,那裏的什麽天皇,一頓飯也就是一個飯團,一條小魚,再加一點魚湯而已,這也太磕磣了點,江南那邊但凡有點家底的人家,也不至於這麽吃飯!南洋那邊的土著更是跟猴子差不多,仗著森林裏頭一年四季都有各種各樣的果子,連打獵捕魚都懶得去的,隻要聽說過那邊的情況的,除非是為了交易那邊各種土特產的商人,和失去了土地,活不下去的百姓,誰沒事往那邊跑呢?司徒瑾胡思亂想了一番,琢磨著回頭要是真有哪個兄弟造反了,估摸著聖上也舍不得殺兒子,回頭估計也就是囚禁一輩子,與其如此,還不如問問他們樂不樂意帶著人到海外開拓新的疆土呢!之後兩天聖上沒有再搞什麽家宴,這一路慢慢吞吞的,也到了鐵網山山腳下了。原本鐵網山這邊就是皇家的獵場,本來就是有一處園子的,聖上有錢之後,直接大手筆地撥了一大筆銀子,叫內務府在這邊建起了行宮。不過,聖上妃嬪可以帶著伺候的人住到行宮裏頭,其他人就得住別的地方去了。作為皇子,一般在行宮附近,都是有住處的,而那些隨行的大臣有的也在行宮附近置了房產,有的沒多少錢財的,要麽租其他人的地方,要麽隻能住到親朋好友那裏湊活一陣子,橫豎圍獵也就是十天八天就結束了,還未必年年都有,犯不著為了這事在這邊置產,貴且不說,還沒什麽收益。司徒瑾自然在行宮附近是有宅子的,還是聖上賞賜的。聖上對於放在心上的,有用的人從來都很是慷慨大方,司徒瑾平常也不要求什麽,聖上就幾乎什麽都幫司徒瑾想到了。聖上有多少行宮,司徒瑾在行宮附近肯定都有一套宅子,還都是那種規格比較高的。而且還都是聖上派內務府的人幫著打理,不用司徒瑾費半點心。司徒瑾對此很是坦然,他要是真的不收,才叫人有想法呢!因此,那邊聖上住進了行宮,司徒瑾也直接住到了自家別院裏頭,賈赦也死皮賴臉地跟著住了進來。沒辦法,賈赦之前惹到了賈代善,賈代善老大一把年紀了,今年身體看著好了一些,聖上見過之後,心裏也是高興,便叫賈代善也跟著隨駕。其實按理,作為東宮的臣屬,賈赦應該也留在東宮,不過,賈代善年紀大了,他有些不放心,就跟司徒毓說了一聲,也跟著過來了。當然了,在賈代善看來,賈赦就是老大一把年紀,馬上都要當祖父的人了,居然還貪玩,他如今又沒什麽問題,何況還有賈敬跟著呢,他跑出來做什麽,因此,一路上看到賈赦就是吹胡子瞪眼的。賈赦閑著沒事,就搗了點亂,正好叫賈代善看見了,隻氣得胡子都要豎起來了,賈赦一瞧不對,立馬喊著小杖受,大杖走,一溜煙跑了,這會兒也不敢回他們賈家在附近的別院,死皮賴臉跑司徒瑾這邊來了。司徒瑾這邊別院地方大,院子也多,也不介意分一個給賈赦,因此,賈赦順理成章就住了下來。第二天就是正式圍獵了,司徒瑾換上了謝皇後專門給他準備的衣服,就是有胡服演化而成的長袍,可以卷起的箭袖,下擺開叉,可以一直撩到腰上,腰帶雖說是狻猊玉帶,卻要比尋常的玉帶實用多了,上麵打了不少孔,可以掛上不少大大小小的工具,不過畢竟不是真的上戰場,因此,戴著的工具其實裝飾意義大於實際意義。腳上穿著的也是專門的馬靴,司徒瑾琢磨了一下,幹脆還在靴筒裏頭插入了兩把匕首,說不定到時候還是有用武之地的。賈赦從小鬥雞走狗,騎馬打獵什麽的是玩慣了的,十幾歲的時候,就跟著一幫同樣是勳貴出身的少年人出城行獵,這會兒也早就準備好了,他笑嘻嘻地看著跟著司徒瑾的一幫侍衛,瞧了瞧這些侍衛的箭壺,就露出了了然的神情。這也算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了,各家的侍衛或者是護衛箭壺裏頭總有一部分箭支是帶著自個保護的主子的標記的,免得叫自個的護衛對象空手而歸,或者是獵物太少,回頭麵子上不好看!司徒瑾身邊的侍衛跟著司徒瑾多少年了,還是頭一次跟到獵場上來,司徒瑾之前也從來沒打過獵,一個個對司徒瑾的本事都不那麽信任,因此,為了保住司徒瑾的顏麵,自然得好好準備一番,回頭若是瞧著準頭不對,趕緊抽空補上一箭,這就算是王爺打到的了。瞧著賈赦的神情,司徒瑾也就明白了,不過,他也沒什麽想法,皇家沒幾個蠢人,這種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你就算是不許這些侍衛插手,他們也有辦法將獵物驅趕到你麵前,在近距離之下,他們這些皇子們,本來也是學過箭術的,準頭再怎麽差,也不至於顆粒無收。司徒瑾因此也懶得拆穿,聽起來就太虛偽了,他又不惦記聖上許的彩頭,什麽禦馬,寶弓,對他來說可沒什麽吸引力,因此,混個中流也就可以了,不拔尖,也不丟臉。賈赦摸了摸自個的箭壺,笑道:“我家那丫頭明年也要出嫁了,我琢磨著給她準備點好皮子做嫁妝,今兒個可得多費點力氣了!”司徒瑾笑道:“你家千金出嫁,回頭我也準備點添妝!”賈赦立馬打蛇隨棍上:“殿下可是身家豐厚,要是添妝太薄了,臣可是不幹的!”司徒瑾輕哼了一聲:“孤可不是看著你這個無賴的麵子,要是你再說,就什麽也沒有了!”賈赦也不生氣,嬉皮笑臉道:“不管殿下是看在誰的麵子上,總之還是小女得了實惠,臣就先謝過殿下慷慨了!”司徒瑾心裏暗自記了下來,也沒再說什麽,隻是帶著人往獵場那邊去了。賈赦也沒一直跟著司徒瑾,同行了沒多久,他就跟司徒瑾告辭,跑去找賈敬了。等到獵場外頭人已經集齊了,聖上才騎著一匹大宛寶馬在一幹龍禁衛的簇擁下過來了。行獵這種事情,便是謝皇後,也沒有露麵的份,她們雖說跟著到了獵場上,也就是留在大帳中等消息的份,就算是想要出來散散心,也得前呼後擁著才行!因此,司徒瑾卻是沒瞧見謝皇後在哪兒。聖上同樣穿著一身緊身的獵裝,看起來格外精神,這會兒照舊發表了一番講話,然後直接揮了揮馬鞭,笑道:“朕話說到這裏,也就不再廢話了,大家各盡其能,叫朕看看你們的本事!”說著,聖上也不顧自己年紀不小了,一馬當先,往獵場裏徑自疾馳。聖上這邊一出發,一群人也是轟然應諾,然後帶著人爭先恐後地進了獵場。司徒瑾這會兒也拋開了心中的疑慮,揚鞭一指:“走吧,咱們雖說不去爭什麽第一,也別叫別人給比下去了!”聖上說了要圍獵,獵場這邊負責的官吏自然早早準備了起來,他們之前就將豢養的不少動物都餓了一番,然後放了出來。這些被人工喂養的動物本來性情就非常溫順,也不比它們野外的那些親戚活躍,畢竟不用動彈就能吃飽,誰樂意成天跑個不停呢!因此,原本動作就遲緩了許多,再餓了挺長時間,更是體力不足。因此,司徒瑾隨便選了個方向,才走進去沒多遠,就發現了一群黃羊,一群人彎弓搭箭,很快就有了不小的收獲,跟隨司徒瑾的一幫侍衛發現,司徒瑾的箭術很是不錯,雖說射箭次數不多,準頭卻很好,幾乎是十發九中,頓時一個個都有些咂舌,他們如今算是相信,這天底下有全才了,這位殿下其他方麵也就算了,便是這武藝也不差,這真是叫人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幾個侍衛利索地將那些黃羊稍微收拾了一番,做好了標記放到一邊,回頭自然有獵場的人將這些送回去,其中一個侍衛問道:“這黃羊的皮子也就算了,這羊角卻是不錯,殿下可有什麽打算?”司徒瑾笑道:“這才剛開始呢,後頭還有好東西,孤之前可是在母後那裏誇了海口,要打上一些狐狸皮給母後做鬥篷的!”幾個侍衛又是一番奉承,他們觀察了一下地上動物經過的痕跡,然後說道:“殿下要是想要找狐狸,那應該是往那個方向過去!”說著,指了指一個方向,司徒瑾當下點了點頭,帶著人往那邊過去了。這些侍衛在這上頭的確有些本事,不多久,他們就看見了狐狸的蹤跡,可惜的是,這些狐狸也被別人盯上了,司徒瑾這邊才舉起了弓箭,不遠處就傳來了呼喝驅趕的聲音。他們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隱約卻是看到了司徒軒的旗號。司徒瑾聽力靈敏,還聽到了司徒軒的聲音:“剛剛孤看到一隻白狐跑過去了,雖說小了點,不過可以用來鑲鬥篷的風毛!”話音接近的時候,他們那行人也看到了司徒瑾這邊的旗號,司徒軒騎著馬慢吞吞過來,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原來是七弟啊,真巧!”司徒瑾也懶得跟司徒軒廢話,司徒軒一向自我感覺非常良好,也不知道他哪來的底氣。不過,這也是難免的事情,當年江南那邊前朝餘孽被剿滅,甄家跟在後頭可是吃下了不小的好處,聖上對甄家又一直比較寬容,如今倒是不叫甄家管著鹽稅了,卻是轉而管織造,都是肥差,甄家這些年在江南不知道資助了多少讀書人,這裏頭如今可是有不少已經入朝為官了,這也叫司徒軒手底下聲勢愈發浩大起來。但是,在司徒瑾看來,司徒軒這些所謂的黨羽其實都是虛的,這些人能拿甄家的好處,就能拿別人的好處,他們能在甄家和司徒軒勢頭正強的時候錦上添花,真要是不好了,他們中大多數人落井下石也不會比別人慢!畢竟,甄家自個也是幹的錦上添花的勾當,資助的讀書人也都是江南那邊的才子名士一流,這些人本來就自負,就算沒有甄家的資助,也未必不能出頭,因此,對甄家感激也有限。最重要的是,甄家在江南的一些事情上,吃相實在是比較難看,因此許多人明麵上捧著甄家,心裏頭還不知道有什麽想法呢!司徒瑾幹脆拱了拱手,說道:“既然這群狐狸是五哥的獵物,那小弟也就不插手了,這便告辭了!”說著,掉轉馬頭,就要離開。“且慢!”司徒軒卻是叫住了司徒瑾。第53章 “不知五哥有何見教?”司徒瑾回身問道。司徒軒露出了一個虛偽的笑來:“都是自家兄弟,做哥哥的怎麽好與你爭,這些狐狸就給七弟你了,五哥先走了!”說著,也不等司徒瑾說話,就直接又帶著人走了。“看樣子,忠睿王爺還算是講……”一個侍衛嘀咕起來。另一個侍衛一胳膊肘將他還沒說完的話給打回去了:“什麽鬼話,這獵場上的獵物,誰瞧見了就是誰的,而且還是咱們先追過來的,本來就應該是咱們的!”司徒瑾隨口說道:“行了,既然五哥說了留給我們,那就是咱們的了,走吧,可別咱們這邊光顧著說話,叫那群狐狸給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