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衣也不知自己這樣躺了多久,她隻知道窗邊藥罐子上的光影已從東頭挪到了西麵,從亮白變成了昏黃,大概到了日漸西斜的時候,這種尷尬的氣氛才總算被打破。那是一陣很有禮貌的敲門聲,三下一響,同時伴著敲門聲的還有一個中年婦人的聲音。


    “公子,飯來啦。”那婦人在門外喊道。


    飯?妝衣聽到這個字眼,忽然覺得全世界都亮了。


    打盹中的傾羽被這叫門聲吵醒,整了整衣袍起身前去開門,那婦人進了屋子,將托盤端道桌上放好,笑道:“公子,飯菜我就放在這了。”


    “有勞夫人了。”傾羽微點了下頭,又問:“我娘子還要多久才能醒來?”


    那婦人道:“我家那死鬼已經在外頭煎藥了,他說晚上再紮幾道針,應該也快醒了。”


    “是麽?”傾羽半低下頭,鬆散的長發便順著肩頭滑落到胸前,他擔憂地往妝衣的方向望了一眼,對那婦人道:“如此便多謝了。”


    妝衣正對著他,怨憤地衝他眨了眨眼睛,要不是胸口堵悶的說不出話來,她真恨不得跳起來罵他兩句!拜托,他怎麽就沒發現她已經醒來了呢?話說這一桌子的飯菜他該不會想自己吃了吧……?死狐狸臭狐狸,沒良心,她都不知道餓了幾天了他還有心思叫人送這麽多吃的來!


    “醫者仁心,這都是應該的,那沒事的話我就先出去了。”那婦人嗬嗬笑著正要離開,忽然瞥見在躺椅上使勁眨眼的妝衣,驚訝道:“哎,公子,公子你看!你娘子醒了!”


    傾羽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麽,連忙上前一步到那躺椅邊蹲下身來,關切地問:“醒了?”


    “嗯。”妝衣應道,她胸口太疼,所以聲音很小很小,細得就像蚊子似的。


    不過這次他總算是聽見了。


    “傾羽,我餓。”她可憐巴巴地動了動嘴唇。


    “我知道。”傾羽笑道:“丫頭你別亂動,桌上有吃的,我給你拿過來。”他起身,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遞給身後的那婦人道:“夫人,麻煩你去通知一下你相公,就說我娘子醒了,順便再去準備些吃的來。”


    那婦人一看他手裏那銀票眼睛便瞪得老大,乖乖,麵值十兩一張的!她一麵歎著這人出手真闊綽,一麵笑得花枝亂顛道:“好的好的,公子放心,我這就去通知我家死鬼過來。”


    婦人走後,傾羽把妝衣扶起來,他將火炕上的幾塊墊子疊在一起抱了過來墊在妝衣身後靠著,端著飯碗小心翼翼地問她:“疼麽?”


    “嗯。”妝衣很老實地點點頭,老實說她已經疼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傾羽見她氣若遊絲,皺了皺眉,又問:“說話也很疼麽?”


    “嗯。”妝衣隻好繼續點頭,這回眼淚是真的掉下來了。


    “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傾羽握住她的手放在嘴邊輕輕吻了一下,“疼的話你用氣說就行,我聽得見。”


    “嗯。”妝衣果然把聲音放小了一圈。


    傾羽苦笑:“丫頭能不能不要總歸是‘嗯’?”她這樣他連她在想什麽都不知道了。


    妝衣乖巧道:“嗯……”


    “……”他隻好將手中的飯菜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她嘴邊道:“來,先吃點東西。”


    妝衣迫不及待地將那勺飯菜含進嘴裏,大口地咀嚼起來,傾羽見狀連忙幫她拍的後背,聲音低柔道:“慢點啊。又沒人跟你搶,吃這麽快作甚?”


    妝衣又是狼吞虎咽地吃了好幾口,方才空出嘴來,含糊地問:“我昏睡幾天了?”


    “算上今天是第三天。”


    “這麽久!”妝衣急地咳了兩口:“那梁老板那邊怎麽辦呢?”


    傾羽摸摸她的腦袋笑道:“傷的這麽重怎麽還有心思想著這個呢?丫頭你莫擔心,梁兄前夜已經來過,說讓你好好休息,奏琴的事特許我先緩緩。”


    妝衣將頭向椅背上一靠,輕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傾羽想了想,忽問:“那天在員外府是怎麽回事?傷你的那個人是誰?”


    “就是那個黃員外手下古裏古怪的仆從。”妝衣咬咬牙,忍痛道:“就在那天我們出府前,我看到他,原本想找他問個究竟,哪知道他就突然出手傷我,還說了好多我聽不懂的話……”


    一下子說的話太多,妝衣的胸口又是一陣堵,好在傾羽也不催,隻是恩安靜地側著頭聽著,等著她往下說。


    “他說什麽,‘你和她一樣,知道了太多不該知道的事情’。”妝衣說得連連喘氣,休息了好一會兒方才繼續道:“傾羽,他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不知道。”傾羽切齒道:“我看他就是個瘋子!”


    “對了,還有一件事很奇怪。”妝衣忽然想到:“傾羽你知不知道那個人為什麽沒有當場打死我?”


    傾羽亦是疑惑:“因為當時我突然趕到?”


    “不是。”妝衣歎息道:“他當時確實是對我下了殺心,而且那個時候他也完全可以馬上殺死我,但是那個時候發生了一件你我都無法想到的事情,而且這件事情連他也沒有想到。”


    “丫頭你說的那件事情是什麽?”傾羽微微眯起眼道。


    妝衣沒有回答他,而是眨眨眼,輕聲說:“傾羽,我的懷裏有個東西。”


    她傷得太重,牽一發都會動全身,隻好讓傾羽幫她將懷中的那東西取出來。傾羽也很配合,摸索著探到她衣領的交疊處,伸出兩指夾出一塊像紙片一樣的東西。


    “這什麽?”他問。


    妝衣頓了頓,抬起眼看著傾羽道:“這是幾日前大王子吉熱木圖派發下到我們家中的驅妖符咒。”


    “你還留著這東西?”傾羽玩笑地把那張符咒往他精致臉頰邊輕掃而過,故意顯擺著自己的平安無事道:“早都和你說了是江湖術士的假貨。”


    “但是那天神秘人原本可以殺我的,可就在他下手的時候,就是這張符紙,令他的手燃燒了起來。”妝衣聲音雖然虛弱,但卻十分肯定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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