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庸醫將我從床上抱起來,道:“來,我們去看看你姐姐,她三天前醒來到現在都沒開口過,再不說話可就成為啞巴了。” 我道:“姐姐才不會變成啞巴。” 許庸醫敲了下門,許久裏麵也不見回應,許庸醫便直接推開門,帶我進去,姐姐靠著床榻,並不看我們,不知道在想什麽。 許庸醫將我放到床前,我看到姐姐,眼淚立即又汪出來,啪嗒啪嗒往下掉,委屈道:“姐姐,公子被關進水牢了。” 姐姐微微抬頭,卻沒有看我,而是問:“烈兒?你不怕我嗎?” 我打起哭嗝,莫名看姐姐,怕什麽? “若是以前,我一定不會在乎這份自責的,果然還是變了。”姐姐看著自己的手自言自語。 我拉住姐姐的袖子,道:“姐姐,公、公子被關進、進水牢了。”哭嗝止不住,話都說不完整。 姐姐側臉看我,眼底有著一種說不出的黯淡,低聲道:“烈兒,姐姐差點就殺了你,對不起!” 小白在我肩膀上不滿地“嗷嗷”叫著,姐姐抬頭看了下,又道:“小白也是,對不起。” 我愣了愣,原來姐姐在自責。 許庸醫在一旁道:“果然還是小烈兒過來最管用了,欣兒姑娘,你終於肯開口說話了。” 姐姐沒理許庸醫,而是像在發誓一樣,道:“我們姐弟的這個仇,還有公子的仇,我一定會雙倍奉還給那個巫醫。” 許庸醫插嘴道:“還有我,巫醫把我害得好慘,我爹和我爺爺更為我操碎了心,要找巫醫報仇的話,我也會全力幫忙的,而且我也欠著哲悅呢。” 我看了看姐姐,再看看許庸醫,自己不會像姐姐他們想那麽遠,我想要公子平安,紅黑沒事,我道:“我要陪公子坐牢。” 姐姐目光狠道:“放心,我不會讓公子被困在水牢裏麵的,若是聖醫門不放人……”我不解看姐姐,姐姐卻沒有說出後麵的話。 “報仇?哼,聖醫門自然會對付巫醫,不需要你們添亂。你們姐弟傷好以後,也要跟哲悅一樣,關到聖醫門的水牢。憑什麽你們姐弟在聖醫門惹下的麻煩,卻要哲悅一個人來承擔所有的責任。”衡旭大公子冷漠的聲音傳來。 許庸醫安慰道:“別聽他瞎說,衡旭他隻是在心疼哲悅而已,不是真心的。” “許伯玉,你給我閉嘴。”大公子瞪了許庸醫一眼。 然後我在隨塵二公子的住處呆了一個月養傷,肚子上的傷好得不能再好了,這一個月許庸醫天天給小白帶十幾隻烤雞,小白果然被胖了一大圈,抱起來毛茸茸的軟軟一團。 然後衡旭大公子終於肯帶我和姐姐去禁地水牢。 我們先是穿過一片山間樹林,我和姐姐跟著衡旭大公子以及一位布衣老者走出樹林,才發現我們已經爬過整個聖醫門所在的山峰。 昆山是由十二座山峰組成的,而我們如今居然走出了聖醫門所在的這個山峰,來到一片五峰環繞的大湖前,終於停了下來,看不到裏麵。 我立即爬到旁邊的岩石上向遠處眺望,四周有五座山峰,圍著一個很大的湖泊,湖泊中央還浮出一塊土地來,外圍長著竹林。 湖麵很寬,湖水是周圍山峰流下來的山泉,我站在這麽高的地方,依然能看到湖底的魚,那水非常清澈。衡旭大公子將我從岩石上抱下來,道:“穿過那個湖,那塊湖中央浮起來的竹林,就是聖醫門的水牢,哲悅他就在那裏。” 我心裏激動,終於要見到公子了。不過我有些奇怪,那怎麽看都是湖中央的一片竹林而已,雖然竹林後麵是什麽看不到,但這個就是聖醫門的水牢?怎麽跟我和姐姐以前被官府抓了關起來的地牢完全不一樣啊,我還以為是在又陰暗又潮濕的牢籠裏。 “我隻能送你們上木筏,,告訴哲悅,讓他不用擔心,我和隨塵不會讓他被關在這裏一輩子的。”衡旭大公子用平板的語氣道。 姐姐有點詫異,問:“湖對那片竹林就是聖醫門的禁地水牢?” 衡旭大公子道:“禁地水牢連我和隨塵也不能隨便靠近。另外,這是之前哲悅吩咐的各類藥材以及糧食,你們都帶上,若是哲悅還活著,那就讓哲悅給我個信號,我會定期讓人送食物來的。” 姐姐卻從大公子的話裏嗅出點不對勁,問:“什麽意思?” “那裏什麽也沒有,毒蛇猛獸卻遍布各處,你們最好祈禱哲悅還活著,若是哲悅死了,你們就隻能留在那座島上給他陪葬了。”衡旭大公子看向姐姐。 姐姐一愣,冷著臉色道:“我不會死,我要把公子帶出來,去找巫醫報仇,若你們聖醫門敢阻攔,我不會客氣,來一個殺十個。” 衡旭大公子聽著冷笑一聲,道:“不要說大話,巫醫的仇,我會替哲悅去報。最好也不要小看聖醫門的那個天然水牢,竹林後麵是什麽,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一點,除了通過這片湖,沒有其他辦法出那個天然水牢,哲悅也不需要你一個丫頭來救。” 姐姐道:“如果你們要救公子,就不會讓公子……” “住口,這一切還不是你們姐弟害的。哲悅本已經是我們聖醫門的醫聖繼承人,等待他的將是大好前程,卻因為你們……”大公子臉色陰沉。 姐姐閉了嘴,沒再說話。 我咽了下口水,大公子和姐姐吵得好凶,我若這時候說話,會不會被罵? 其實我知道,姐姐是因為自責才會這樣急躁的,平時的姐姐既冷靜又聰明。不過許庸醫也說過,衡旭大公子是個很在乎兄弟的人,雖然表麵看不出來。隻是姐姐和大公子都是從他們自己的想法去想公子的,並不真正了解公子。 我覺得公子不用他們救,公子什麽時候想離開聖醫門,隻要等我找到紅黑,他想去哪裏,我們都可以去,紅黑不像小白那麽路癡,紅黑是非常聰明的,它絕對有辦法帶我們出去,嘿嘿,不過這個我要等見到公子了再告訴姐姐。 這時我注意到四周茂密的樹林裏冒出很多小動物,它們正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們幾人,我心裏激動了,它們是在歡迎我。 小白站在我肩上,囂張地朝那些樹林裏的動物“嗷嗷”叫著,神氣無比。 衡旭大公子給我們準備了好多好多的藥材,還有一部分是糧食,這些都是公子額外吩咐大公子的,所以我和姐姐一人背了一大竹筐,踏上竹筏,小白很新奇竹筐,窩在竹筐中搗亂,剛才那名聖醫門的布衣老者為我和姐姐劃木筏。 僅僅是一根長長的竹子,那位老者竟能帶著我們劃過寬闊的湖麵,向湖中央慢慢飄去,好神奇! 我趴在竹筏邊上,望著清澈的湖水,以及水裏遊過來的小魚,雖然很擔心公子,但心情忍不住激動起來,馬上就可以見到公子了。 “喂,小家夥,不要那樣趴著,很容易掉進湖裏的。別看那水清澈,其實非常深,而且因為是山泉形成的湖水,所以這裏的湖水非常冰,掉下去就上不來的。”筏竹的老者好心道。 姐姐聽著,不由分說地將我提起來,讓我坐穩在竹筏上,不許我玩水,於是我看布衣老者劃竹筏,好奇道:“伯伯,竹筏都是這樣用一根竹子筏的嗎?” “嗬嗬,有人也用槳的。不過小家夥,別小看用根竹竿筏竹,就這樣一探一抽,就非常講究平衡和力道,竹筏飄在水麵上,同時還要注意水流,這裏麵學問大著了,不是想學就能馬上學會的,聖醫門中,會筏竹的也寥寥無幾。” “學問?”我歪頭看竹竿,竹竿有學問? “嗬,不是你們書本上死記硬背的那些東西,這個學問是需要你用身體去感受,去體驗才能領悟的,可惜現在很多年輕人看不起這種用身體去體會自然的本領。就好比如很多學醫之人,光看書是沒用的,還要親自去感受藥草的特性,不然是永遠成為不了名醫的。”老者似乎是話中有話。 我雙眼冒光,道:“伯伯好厲害。” “哦,你個小家夥,聽懂我的話了?”布衣老者爽朗地笑了笑。 我搖頭,道:“不懂,不過公子以前跟我說過類似的話。”能與公子說出一樣的道理,不是很厲害嗎? “公子?是哲悅這孩子吧,他對醫理的見解確實很高,天分也非常好,可惜現在聖醫門被陳故的舊觀念束縛著,恐怕沒幾人認識到哲悅的才能。不過,想要自己的醫術不斷精進,肯定是要吃一些苦的。”布衣老者看著前方,說得意味深長。 我反駁道:“才不是,整個聖醫門還要儒醫六家的人,都知道公子的醫術最厲害。” 姐姐則好奇道:“老先生,請問您在聖醫門是……?” “老夫隻是個看守天然水牢的船夫,哦,到了。”老者說著慢慢將木筏靠過去。 我和姐姐跳上竹林,老者便將竹筏慢慢劃開,我喊道:“伯伯,謝謝你。” 老者笑道:“給你們一個提醒,沿著太陽落山的方向走,會比較快。” 姐姐向老者行了下禮,便帶著我進入竹林,此時還是正午,姐姐判斷了方位,道:“應該是這邊吧。” 我則注意到竹子林的有動物在遠處看著我們,開口道:“姐姐,要不我們問問看吧。” “問誰?”姐姐愣了一下,莫名道。 “那隻大貓。”我手一指,竹林後麵冒出一隻非常大的貓。 姐姐臉色瞬間變了,急忙捂住我的嘴巴,慢慢向後退去,然後帶著我迅速往竹林裏跑去,那隻大貓就那樣看著我們跑遠,卻沒有追來。 待看不見大貓,姐姐才停下來,我跑得氣喘,問:“姐姐,為什麽要跑啊?” “笨蛋,那是一頭豹子,不是貓!”姐姐狠狠敲了我一下,然後臉色不好看道:“為什麽竹林裏會有豹?” 我摸摸腦袋,瞥見遠處躲在竹子後麵偷看我和姐姐的一隻兔子,剛想走過去問問,卻聽見竹林深處傳來腳步聲,公子的聲音傳來,“是烈兒嗎?” 第80章 五年 我驚喜地看著朝我和姐姐走來的淡儒色身影,眼淚汪出來,跑向公子,“嗚嗚,公子……”一看到公子,就感覺一股腦兒的委屈全部湧出來。 公子笑著接住我,我抱住公子的腰,大哭起來,怎麽也停不下來。 公子拿出藥帕幫我擦了擦哭花的臉,問:“烈兒身上的傷好了嗎?” “全好了。”我乖乖不哭了,掀起衣服把肚子給公子看,小白從後麵竹筐裏蹦出來,跳到我肩膀上,不滿地嗷叫一聲。 公子為我整好衣服,然後把我背著的竹筐取下來,自己提到肩上,拉上我的手,道:“先回山穀吧,晨風已經準備好了熱飯,你們從聖醫門到水牢這裏走了一個早上,衡旭那個粗心的家夥也沒為你們準備吃的吧。” 我破涕為笑,點頭道:“餓了。”大公子是有為我們準備糧食,隻是不能馬上吃的。 “欣兒……?”公子看向遠處一直站著的姐姐,可姐姐沒有過來,依然站著。 我疑惑,問:“姐姐,你怎麽不過來?公子來接我們了。” 姐姐像在猶豫什麽的樣子,公子淡淡道:“欣兒,過來吧,沒事的。” 姐姐卻依然不動,道:“公子,對不起,我和烈兒都給你帶來很多麻煩,之前我還被巫醫……” 公子笑著打斷姐姐,道:“不要緊,過來吧,我知道你有疑惑,回到小竹屋,我再告訴你們。” 姐姐愣了一下,最後公子一起拿走姐姐肩上的竹筐,帶著我們穿過竹林,竹林後麵原來是一個山穀,山穀上麵是絕壁,非常高,根本望不到頭,光禿禿的絕壁上,除了岩石外,什麽也沒生長,也沒有可以攀爬的踏腳點,難怪衡旭大公子說,這個天然水牢除了從竹林出去外,根本逃不出去。 公子帶我們進了山穀,山穀裏有一座小型的竹屋,竹屋旁邊有新墾的菜園子,用竹籬笆圍著,上麵還鋪著曬幹的幹草,幹草下麵應該就是待發芽的菜苗種子。 小白跳離我身邊,竄到菜園子裏,公子道:“那裏是晨風辛苦圍起來的菜園子,烈兒,讓小白回來吧,不然等下晨風會哭的。” 我急忙跑過去,喊道:“小白,這裏不能玩,回來。” 小白不高興了,於是故意扒開鋪得整齊的幹草,叉開腿撒了泡尿,再用爪子刨了兩下泥土,才跑回來,直接跳到我肩膀上,抖抖自己的前爪,搖搖尾巴,將剛才粘到的泥土全部甩出去…… 於是泥土甩到了姐姐的脖子處,還有公子的袖子上,我的肩膀也被小白踩成一團泥印子了。 我正擔心著,姐姐臉已經黑了下來,公子在這時將小白從我肩膀上抓起來,幫我掃掉肩膀上的泥印子,然後笑眯眯對小白道:“下次敢這麽頑皮就把你單獨鎖起來。” 小白一嚇,躲到我懷裏,腦袋鑽來鑽去,想要藏起來。 晨風迎出來,道:“烈兒、欣兒姑娘你們沒事了啊,太好了。” 我高興喊道:“晨風!” 晨風笑著走過來,接下公子肩上的兩個竹筐,道:“快進屋來,我飯菜都已備好,先吃飯吧。”說著晨風眼睛瞥到了旁邊的菜園,慘叫起來,“啊——,我的菜園!”晨風果然哭了。 我急忙抱著小白先跑進住屋裏,公子在後麵笑了起來。 吃飯的時候,公子為我添菜,問了我們這一個多月在隨塵二公子那邊的近況,基本都是姐姐在答,雖然近一個多月住在隨塵二公子那裏,但基本都是許庸醫和衡旭大公子在照顧我們,隨塵二公子則根本沒見到,不知道在哪裏。 小白被晨風罰著,隻能吃饅頭,委屈極了,我趁著晨風去廚房端湯的時候,偷偷夾了兩塊魚肉給小白吃。 姐姐環顧四周,道:“公子,雖說這個地方是水牢,但之前應該有誰住在這過吧。” 公子點點頭,將一口菜直接夾給我吃,答道:“以前住的大概是上一代的醫聖繼承人吧,他們在這個地方研修醫聖的醫道,基本與世隔絕,等到真正悟透之時,才出穀,成為當代的醫聖。” “可這裏不是水牢嗎,怎麽又成了……?”姐姐吃驚地看著公子。 公子笑了笑,道:“這裏也算水牢,這個山穀和竹林裏有很多野獸和毒蛇,若不小心誤入其中,很容易成為它們的腹中物,不過其實這一切都是陣法的緣故。” “陣法?”姐姐愣了愣。 公子看向姐姐,解釋道:“若想讓這個山穀成為醫聖繼承人的研修地,禁地執法長老隻要改變陣法,便可以讓山裏的猛獸不敢靠近這個山穀和竹林;當然若是水牢,他們也可以用陣法將這裏變為野獸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