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修祈接過香囊放到鼻下深深一嗅,隻覺一股異香自鼻腔進入體內,連心神也是一陣激蕩。  這位霓裳郡主研香果然有些獨到之處。  許修祈不由問道:“請問郡主,這香是由哪些香料配成,我還從未聞過這種香味?”  交了東西還在被人擋住去路,霓裳郡主臉更紅了。身邊那丫鬟也一溜煙跑出去叫人,叫了這麽久都沒回來,留她一個人在這裏,不由更覺尷尬。  “郡主可是討厭我?為何連我問話,郡主都不肯回答。”  許修祈又拿起那香囊深深嗅了口,越發覺得那香味獨特,聞著聞著,就連體內都有股暖意。而麵前霓裳郡主紅著臉半低頭的模樣好比春花嬌豔,讓許修祈作弄起對方來都有些不忍。畢竟對待姑娘家,是要溫柔體貼的。  但等霓裳郡主將真話說了,他就作罷吧。  於是許修祈又往前貼近了一步。這一貼近,他才覺得霓裳郡主身上的香味和這香囊的味道很是相似,聞著越發使人心醉。  “郡主身上的味道,同這香囊的香味好像很相似,難道這是郡主慣用的香?”  但他這一靠近,霓裳郡主更是手足無措,紅著臉狼狽退開小半步,腳已抵住椅子。  “公子請讓一讓,世子久不回,我要離開了。”  “你告訴我,我便讓開。”  霓裳郡主聲如蚊呐,“不是我慣用的。這香料是太後配好交予我的,她說世子喜歡這種香味。”  “顧書成喜歡?”  許修祈聞言愣了下。  顧書成一貫喜歡佛手,這種香的味道和佛手差了許多。佛手清幽,而這種香味要甜膩一些,初聞時覺得與眾不同,多聞了幾下,便覺身體裏有股暖意……許修祈突然覺得自己身體裏的脈息有些亂,小腹處也覺脹熱。這種感覺竟然像是情動。  霓裳郡主的聲音入耳,“公子,我話已說完,還請讓開。”許修祈聽著隻覺心頭有千萬把鉤子在勾,癢癢的。  他現在的反應,頗有些像未經情事的毛頭小夥子。心裏覺出異樣,稍一調息,血脈運行比之前快了許多。  許修祈也嚇了一跳,但轉念再一想,這香料既然是太後經手的,又要霓裳郡主親自交給顧書成。他也知道宮廷內有些秘藥,助人魚水之歡遠非坊間可見的催情藥物可比。而顧書成今日若在,他見了霓裳郡主,兩人說說話,顧書成再將這香囊聞上一聞……後果顯而易見。許修祈真沒想到,為了絕美人皇帝念想,太後居然下這種血本,不惜毀霓裳郡主名節也要讓顧書成娶對方。  一時間,許修祈腦子裏各種想法紛呈,身體也越來越熱,呼吸更較先前急促了些。  霓裳郡主也瞧出他的異樣,雖然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但還是有些驚懼,便問:“公子,你怎麽樣?”  許修祈此時聽她的聲音,再聞著她身上的香味,就好比繃緊的琴弦上被人撥了一撥,理智頓時被一波波亂流衝過,手不由自主便按上霓裳郡主的肩頭。  氣息紊亂又要極力控製,這會許修祈手上的勁力極大,霓裳郡主身嬌體貴,哪裏經得起這般力道,不由吃痛皺眉,眼中也由盈盈水光。  “好疼,你快點放開手!”  許修祈腦子裏清楚這香有問題,得快些離開。但身體的反應卻有些不由人,他想要放開霓裳郡主,但手剛撤回些力道,人卻不由往前湊了一步,想再聞聞霓裳郡主身上的香味。他一低頭,發絲掃到霓裳郡主頸上,郡主已嚇得六神無主,一個勁掙紮起來。  正在這時候,先前去喚人來的丫鬟趕回花廳,看見這情形當即怒了,“你這登徒浪子,不許對郡主無禮,快放開手!”說著邊衝上去想要拉開許修祈。  這邊霓裳郡主在掙紮,那邊丫鬟又在撕扯,許修祈隻聽手下嗤啦一聲響,霓裳郡主外裳肩頭處竟被扯破。霓裳郡主一張臉已經由紅變白,再由白轉青,看不見一點血色。同樣時候,那丫鬟先前出去喚的人也趕了過來。眾人一見這情形,不由全傻了眼。隻有幾個反應快些的,急忙招呼著朝許修祈撲了過去。  第五十一章  顧書成根本沒能料到,他出門一趟再回來,行館中居然會是這種的景象。  霓裳郡主由丫鬟攙扶著,掛了一臉淚痕,臉色白得沒有一點血色,連話也說不利索。她衣衫還算齊整,但是肩頭處外裳有破損,再配上她那明顯受了驚嚇的神情,尚不必問,就能知道是怎麽回事。  而一旁由眾多仆役製住的許修祈已經被五花大綁,但情況看起來明顯有些不正常。許修祈臉色潮紅麵有薄汗,就連眼神也是混沌的。顧書成走到他身邊,他轉眼昏昏看了顧書成一眼,並沒有太大反應,神智似乎也不太清醒。  “這是怎麽回事?”  顧書成的聲音沉得快滴出水來,雨前的陰鬱已鋪滿天。  扶著霓裳郡主那丫鬟一臉憤慨,看著許修祈的眼睛快恨出刀光劍影來,恨不得飛撲上去狠狠踹許修祈兩腳。  “世子,你不在行館中,這個登徒浪子卻冒你之名騙郡主相見。而且他冒名欺騙不說,中間竟然還對郡主言語輕薄,之後……之後更將我支走,要對郡主行不軌,如果不是我及時趕回來,後果不堪設想。世子,你一定要好好教訓這個登徒子,還咱們郡主一個清白。”  顧書成聽那丫鬟說完話,臉色更加沉了下來,眼一眯,其中陰雲滑過,很有幾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前兆。  這丫鬟言語句句針對許修祈,但他也不是笨蛋,許修祈那樣子,任誰都能看出怪異。  “你先送郡主去後院廂房休息!這裏的事情我會處理,務必會給霓裳郡主一個合理的解釋。”  那丫鬟聞言重重點頭,卻未及時扶著霓裳郡主離開,而是指著地上給捆成一團的許少主,不死心問道:“這個人現在怎麽辦?我看世子你應當將他送入大牢,嚴加審訊……”  顧書成轉頭冷冷看那婢女一眼,隨後出口的話冷得快沒有溫度。  “送去大牢審訊,霓裳郡主的清譽受損由誰負責?本來郡主隻是受了點驚嚇,但往牢裏走一趟,事情一張揚,會被抹黑成什麽樣子,誰能擔保?”  那婢女給喝得啞口無言,由她扶著的霓裳郡主臉色則更白了幾分。  顧書成警告地掃了在場眾人一眼,吩咐道:“今日的事,誰膽敢泄露半句,令郡主清譽受損,我定重責不饒!現在全都下去,讓人將後院的廂房收拾出來,給霓裳郡主休息用,然後再去給郡主備套衣裳,都快去!”  屋中的人得了吩咐都下去做事了,惟有那丫鬟還扶著霓裳郡主立在屋中。顧書成冷冷掃她一眼,“怎麽還站在這裏?還不扶郡主下去休息!”  那丫鬟不放心地看了看地上的許修祈,“那這個人……”她還想說什麽,但霓裳郡主已不願再多留,握了握她的手臂,有氣無力地說道:“世子自會處理,你先扶我下去……”  顧書成說得對,她隻是受了點驚嚇,並未有什麽實質性的損害。但若往牢裏走一趟,把事情鬧大了,風言風語一起,清譽受損,那她還有什麽顏麵見人。今日這樣的事情被未來夫婿撞見已頗為難堪,怎好再多惹非議。  顧書成看霓裳郡主的樣子確實是受了驚嚇,並非做戲,因此即便心裏煩亂,但還是放緩神情對她道:“郡主先下去好生休養,今日的事,切勿放在心上,也切勿聲張。在下必定會還郡主一個公道。”  霓裳郡主已不知道如何開口,隻能點含淚點頭,由那丫鬟扶著,轉身出門去了。    待她走後,顧書成急忙蹲下身去看許修祈,“修祈,你怎麽樣?”  他初回行館,就聽人報告說許修祈輕薄霓裳郡主,當時先覺驚怒交加,但片刻之後他就冷靜下來。  許修祈的個性他再清楚不過,風流有之,但絕不下流,以武力輕薄人這種事,許修祈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但等見了許修祈的麵,他就更看出端倪。許修祈那樣子,明顯是被迷了心智,失了常性,而霓裳郡主也並未有實質性的損傷。真正令人擔憂的是這霓裳郡主來得巧,而許修祈失態輕薄郡主被人當場拿住這個事也來得蹊蹺,若是有心人設計,太後震怒之下再追查起來,許修祈難免要受些苦。  “你別動,我先替你鬆綁。”  許修祈聞言沒有什麽反應,隻是在顧書成解他手腕上的繩子時,他努力動了動手指。剛才霓裳郡主給他的香囊此刻還被他死死握在手中。那群仆役撲上來的時候,他覺得有人想將他手心裏的香囊搶去。這種狀況下,他若動手也能逃脫,但腦中尚存的理智告訴他,這會動手反抗,無非會令自己坐實了輕薄人的罪狀,手裏這個香囊是極重要的證據,他必須握緊才是。  顧書成察覺他的動作,再看見他掌心裏的香囊,“這是什麽?”邊奇怪地拿到鼻下一聞,隻覺異香入鼻,但其餘的怪異處卻未能發現。他正要詢問,突聽身後一個女聲傳來。  “世子,這個人不能放。”    突然到來的不速之客,讓顧世子心裏一沉。  回過頭去,霓裳郡主身邊那貼身丫鬟居然又出現在門口,而陪在她身邊另一人,居然是太後身邊那名喚鍾萃的女官。  那丫鬟指著地上的許修祈恨恨道:“鍾萃姑姑,就是這個混賬東西對郡主無禮,害郡主受驚。”  顧書成不著痕跡將香囊塞入袖中,又將地上的許修祈扶起來,隻是許修祈身上捆著的幾道繩索還來不及解開。  “鍾萃姑姑怎會突然來此?”  那女官神色比起上次嚴肅了許多,“奴婢奉太後之令,前來看望世子和霓裳郡主,卻不想居然會撞上這樣的事。”她看了眼顧書成扶著的許修祈,道:“這個雖是世子朋友,但是他意圖輕薄郡主,罪無可恕,必須上告太後,嚴加懲戒,還郡主一個公道。現在還請世子將這人交由奴婢發落。”  顧書成聞言眉頭輕皺。  鍾萃女官的到來,未免太巧了些。而她的動作隻能是太後的意思。這事……莫非是太後一手設計的?  正想著,顧世子突然覺得小腹裏有潮熱意竄過,聯想起許修祈的失常,這種感覺是怎麽回事他腦子一轉就反應過來。  袖中的香囊有問題!  察覺到這點,顧書成眼神一凝,正色道:“無論是誰,膽敢輕薄郡主都要嚴加懲戒,但許公子是我的朋友,他的品行我再清楚不過,他絕不會做出輕薄他人之事,這事必有隱情……”  鍾萃女官打算他的話,“不管有無隱情,他對郡主無禮是事實。我必須將事情如實回報給太後,請太後定奪。現在我要帶霓裳郡主回宮見太後,這位許公子也請世子一並交由我發落,世子如果有什麽話,可以向太後言明。”  “霓裳郡主自當由鍾萃姑姑帶回宮好生休養。但這位許公子,恕在下不能把他交給你處置。”  “世子莫要為難奴婢……”  兩人還要爭辯,伏在顧書成肩頭的許修祈卻緩緩出了聲。  “先別爭,讓她帶我走一趟就是……不過你得快些,別等我出了事才來給我收屍。還有,我身上的繩子就讓它綁著吧,那香真是好東西……要不綁著問題可大了。”  許修祈低低說著話,間或無奈笑了下。  顧書成真愛說假話,他哪有什麽品行,這身上的身子再鬆一鬆,他體內那把火就得造反,還是捆著好。    天牢裏陰暗潮濕,散發著一股濃重的黴臭味。許少主靠在天牢一角,嫌惡地看了看腳底下髒汙的稻草,還有四麵濕漉漉冷冰冰的牆壁,以及拳頭大小的風洞,悲憤地直搖頭。  在牢房裏押了一天,他體內那股邪火早就壓下去了,但等那股邪火下去,別的煩惱事又上來了。試問風流瀟灑愛麵子的許少主怎麽能在暗無天日的牢房裏呆著?他他他……他當時一定是被欲火衝昏了頭,居然顧忌顧書成當著霓裳郡主的麵庇護自己,同那女官爭執是否會激怒太後,不想場麵一時弄僵,便自己犧牲自己到這天牢裏來受罪。  他真是偉大得不像自己!  隻可惜現在後悔了。  細究起來還是要怪美人皇帝,自己若不是先見了他的麵,再聽他說了太後賜婚背後自己和顧書成所不知曉的東西,他就不會替顧書成瞎擔心,也不會一時間大義凜然……哎,壯士不是他這樣的人做的,天牢這麽髒,呆久了一定會長虱子。  太髒了……許少主欲哭無淚,悲憤到想撓牆。  許修祈正無聊地想東想西,突然聽得外麵鐵鏈嘩啦作響,不一陣牢門就被打開來,牢頭的聲音傳來,“世子你請,這地方狹小,你當心些……”那諂媚的語氣聽得許修祈一陣陣惡寒。  之後跨進牢裏的人果然是顧書成,他一看許修祈蹲在牆角可憐兮兮地樣子,忙三步並兩步走過去,察看他有無異樣。  “修祈,你怎麽樣,身子有沒有不舒服?你放心,再委屈不了多久,我很快就接你出去。”  許修祈覺得自己渾身冒黴臭味,自感丟臉,隻無奈擺擺手,“我輕薄你未婚妻,太後打算拿我怎麽辦啊?”  顧書成皺眉道:“胡說什麽,我知道是你給我那個香囊有問題。對了,你那東西哪來的?”  許修祈長歎口氣,之後道:“哎,你先猜猜……”  顧書成想了想,搖了搖頭。  霓裳郡主當日就被太後接到宮中,他沒機會再遇上,而鍾萃女官更不會告訴他什麽,隻能想辦法來見許修祈,趁機問個明白。  “以霓裳的個性,應該不會給你這種東西才是。但……”  許修祈伸了個指頭在他眼睛麵前晃,“錯了錯了!那香囊就是霓裳郡主給的,隻不過不是要給我,而是要給你。太後親自挑揀的香料,讓她研成香再做成香囊,更吩咐她要親手交給你,隻是不想我硬摻和進去,要替你轉交……結果就中了招。”  顧書成一聽,再想想那日種種巧合之處,哪裏還想不明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禍水一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大爺嘎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大爺嘎意並收藏禍水一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