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惱、在乎、咬牙切齒地怪責,還有心底深處不可忽視的甜蜜,各種各樣的感覺交纏在一起,那種滋味,是他從未體驗過的。太過新奇,所以會忍不住想再深入一些,但又因這種新奇的陌生有些忐忑。  畏首畏尾,根本不像他的作風。  顧書成對他的影響,居然如此之大。  許修祈睜眼看著床帳一角垂下的香囊,突然對自己這種改變感到不安。他從未想過,自己會為一個人更改性情,縱然是顧書成,也不可能。可這個人就這樣以霸道強硬地姿態硬擠入他生活中,逼著他習慣肯定自己的存在,到最後,他竟也妥協於這種習慣。  “既然你這麽擔心,那我就想辦法讓你不會對我生厭好了,那樣,我要的一心一意,你也能夠給我。”  溫柔到摻了蜜的言語,比起他以往說過的情話,並不見得多高明,可這一次,卻莫名地觸動他心裏某個地方。  或許,他也想試一試,對一個人專心致誌是什麽感覺。試著了解一下,唐秋和顧芸洛他們有過且一直在延續的堅持,同他過往的喜歡有什麽不一樣。    “修祈,一天沒見,我怎麽感覺你有些不一樣啊?”  “你眼花了。”  許修祈擺擺扇子,果斷回了顧芸洛的話。  “真的嗎?可我怎麽覺得,你像是被我哥……嘿嘿……”  脖子上傷痕消了大半,方成的事情也得了顧書成保證,再想鬧騰也回天乏力的顧芸洛又回複以往活蹦亂跳的樣子。  而她一恢複,首先要找的,自然是能陪她玩陪他鬧的許修祈。  顧小郡主倒是恢複得快,可憐的是在床上被人吃了一次又一次的許少主,雖仗著身體底子好,不存在縱欲過度酒色虧空體虛的問題,但腰背和身後某個難以啟齒的部位依舊酸痛不已。  再麵對顧芸洛洞若觀火的探視目光,許修祈簡直恨不得扒麵牆將自己和這丫頭隔開來。  哭起來的時候楚楚可憐,安靜的時候乖巧可人,但一旦鬧起來,那就是個十足十的野丫頭。而骨子裏還有著與顧書成相仿的狡詐。這樣的顧芸洛,實在是讓人頭疼。  對於自己沒有扳回一點麵子,反倒被顧書成徹底吃幹抹盡這回事,許修祈心底始終存有怨念,再被小丫頭一撩撥,更覺臉上掛不住。  “顧芸洛,你以後不打算再找我幫忙了是不是?萬一你哥要送你回淮西成親,我也不用管了,是吧?”  顧芸洛聞言便咬了唇,睜大眼睛可憐兮兮看著許修祈,“修祈,你不會的。”  許修祈早知道這丫頭的真麵目,才不肯吃她這一套。  “誰說的?”  “噗……”卻猛聽小丫頭撲哧笑了來,扯了許修祈袖子搖啊搖,“修祈,你態度這麽堅決,那我現在是不是該說,求嫂嫂大人手下留情?”  許修祈嘴裏一口茶全噴了出去。  風流佳公子的形象瞬間毀完了。  隻見他臉黑沉沉地,暗暗咬牙道:“就算要叫,也得叫姐夫。”  嫂嫂,虧這丫頭叫得出來。  “叫什麽姐夫?”  突然插進來的聲音磁性十足,分明是屬於顧書成的。  兩人轉眼去看,果然,顧書成正笑吟吟從屋外走來。  顧芸洛聞言笑了,趕緊應道:“哥,修祈讓我叫他姐夫呢,你說我該不該叫?”  “……”  許修祈真想找根繩子,把這兄妹兩人一起捆了丟出去。  眼不見心不煩。    顧書成跨進屋,眼睛往顧芸洛緊抓著許修祈衣袖的手一掃,警告的視線立刻過去。  “顧芸洛,你的手是不是放錯了地方?”  顧芸洛跟觸了電似地收回手,撇撇嘴小聲道:“有了名分的人是不一樣,吃起醋來都要恐怖些。“  顧書成置若罔聞,隻微笑著坐到許修祈旁邊,將對方一隻手握住,十指相扣的親密,讓顧芸洛咂舌。  顧書成這才繼續先去的話題。  “我沒有別的妹妹,芸洛也沒有姐姐,所以,修祈你要想做她姐夫怕是沒機會了。”說道這,顧書成刻意停頓了下,低頭附到許修祈耳邊,竊竊低語道:“不過……如果你想要做芸洛的嫂子,完全沒有問題。”  “你做白日夢去吧。”  許修祈抽回手,一掌把顧書成的臉推開,手裏扇子猛扇,想要給自己降點火氣。  誰能告訴他,是不是顧家人的思維都這麽古怪?    即使接收到她哥警告的眼神,但顧芸洛還是堅持留在原地看戲,堅決不肯將二人親密空間還給顧書成。沒話找話胡亂扯了一陣,被顧書成越來越冷的眼神盯著,顧芸洛咳咳低咳了兩聲,突然像想起什麽似的,向顧書成問道:“哥,這個時辰你不去宮裏陪陛下,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世上大部分女人都是小心眼且記仇的,很不幸,顧芸洛也在這大部分女人中。所以,她也會小心眼也很記仇。剛剛被嗬斥的仇,顧芸洛記得清楚,這會趁機暗暗發了支冷箭回去,存心不想讓她哥順心。  因此,顧芸洛雖最問完話後一把捂住嘴,在顧書成麵前裝無心失言狀,但在看到許修祈眼神跟針似的不悅射向顧書成的時候,她心裏都快樂翻了天。陷害人的感覺,真是不錯。  對於她的問題,顧書成並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像沒聽見似的,不著痕跡轉了話題。  “今晚太後壽辰,禮物我已經差人送過去了。芸洛你也去準備一下,等時辰到了,就入宮去。”  一旁許修祈的臉色較剛才更沉了幾分。  先前隻是無奈抑鬱,而這會,卻能真真切切地看出些惱意。  顧芸洛看得分明,心裏偷偷笑翻了天,臉上卻得裝出一副不小心說錯話惹了禍的愧疚模樣,慌忙找了個借口,起身跟兩人告辭。  實際上,則是陰謀得逞後畏罪潛逃。  她完全能想象到後麵她哥頭疼的模樣。    等顧芸洛出了門,許修祈也要站起身來,準備離開,但卻被顧書成拉住,問道:“你去哪裏?”  “不由你管。”  許修祈語氣中明顯有惱意。  昨晚親熱時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浮了上來。  原因都一樣,都是因為顧書成和美人皇帝之間的不清不楚的關係。  雖然他自己也是滿身情債,並沒有太多立場去管顧書成的過往,可是沒立場管不代表不會在意。而且,顧書成對待這件事的態度,才是真正讓他不舒服的地方。那樣明顯地回避躲閃,除非他是瞎的,否則他不可能覺察不出來。  許修祈眉頭皺了下,他最見不得顧書成這樣刻意遮掩的姿態。顧書成如果真沒有什麽,何必這樣不自在?那樣回避躲閃的姿態,讓許修祈心裏突然湧起種奇怪感覺。即使在昨晚兩人最身體交融的一刻,他和顧書成之間存在的一閃而過的不知名的隔閡感,是切切實實存在的。  “你在生什麽氣,身體還不舒服嗎?要不要泡泡溫泉,可以舒緩疲勞。”  顧書成的詢問中有著無法忽視的溫柔體貼。但這種溫柔在這一刻卻真正讓人心惱。它完全封死了你發怒責怪的可能,若真做了,就連自己都會覺得自己無理取鬧。  但許修祈是藏不住心思的人,忍了忍,還是怒衝衝道:“顧書成,你和皇帝之間有什麽顧忌不能說的嗎?一提起你就這麽在意。”  可話問出口,隻惹來顧書成一笑。顧書成握了他的手,墨色眼瞳含笑望著他,“我在意的,隻有你而已。”  許修祈第一次發現,那些醉人的情話,也會讓人覺得惱怒,甚至無可奈何。  這或許就是報應,他之前處處留情傷人心的報應。  正生著氣,顧書成也站起身來,從身後擁住他,“修祈,晚上的壽宴,你也同我一起去。”  “那是皇家盛宴,我有什麽資格去!”  “皇上特意要你去,說是答謝你上次相救之恩。如果可以,我也不願意你去。”  顧書成懷裏的溫度透過衣裳浸過來,許修祈抿抿唇,漂亮眉眼裏略有點火氣。  “皇命難為是吧?那我就去見識見識,皇家壽宴是什麽樣子。”  第二十五章  紙醉金迷。  靡靡絲竹音中,紅紗翻飛。  教坊裏舞姬身姿妙曼,赤足踩在地毯上,腳踝處金鈴跳躍,舞步輕靈奇美,如踏淩波。  許修祈坐在席位末端,短短一會,就將杯中陳釀喝出幾種滋味。    顧書成兄妹皆陪伴在太後左右,與許修祈相隔甚遠,從紅毯末端一路看上去,若不是他眼力好,他恐怕連座上局君王的模樣都辨不清。  不由嗤笑。  他一介平民,可以躋身此處,已經是走了運。隻是這運氣,他不見得稀罕罷了。而且那美人皇帝也著實奇怪,既然欽點他赴宴,卻又把他的席位安插在最末處。  他雖有緣見過聖顏,可也不介意再多看幾眼,而且美人皇帝的相貌也算賞心悅目,他怎麽也沒有這麽快看厭的道理啊。  堂堂天子,怎麽對自己的相貌半點自信都沒有。  一麵默默腹誹,一麵又喝了口酒。  這口喝下去,卻有點澀味了。    縱然是同一堂歌舞,殿尾總要比禦座前冷清許多。春夜裏清風徐徐進來,已獨自喝了兩壺酒的許修祈有點微醺,靜悄悄起身從席位上溜了出去。  那些漂亮的妃嬪公主、俊俏的王孫公子都在禦座前熱鬧,留在末座的,不是些無趣的糟老頭子,便是麵目呆板的中年官員,全都不對許修祈胃口。多看了幾眼,就連吃飯的胃口都差了些。  反正沒人留意他,剛好溜出去透口氣。    許修祈出了殿門,剛往長廊外陰影裏走了沒幾步,便有人追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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