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裏的手很穩,微冷,南宮蒼敖的手指摩挲著,從君湛然的指背上撫過,“我知道,因為當年的事,你心底始終有結,你什麽都看在眼裏,卻什麽都不會放在心底……其實,你一直怕人離開,所以情願什麽都不要,無所得,便也無所失,是不是?”君湛然一震。掌中的手變得更冷,就如君湛然看他的眼神,南宮蒼敖的眼光卻如火,坦蕩而純粹,“我確實想過離開,這麽一來便不用你難為,但我若是離開,還有誰能住進你心裏?少了我,你的心裏還剩下什麽?”仇恨。倘若沒有南宮蒼敖,他便隻剩下仇恨。君湛然的手驀然收緊,死死看著對麵的男人,“……你未免太自以為是,除了你,這世上難道就沒有別人了?!”“別人都不是我。”他戳到了他的痛楚,南宮蒼敖知道,“除了我,這世上沒有人能懂得你的心,沒有人。”他說的那麽肯定,那麽理所當然,似乎完完全全看透了他,君湛然忽然笑了,“既然你懂,你就該知道,倘若你真的擅自決定,我會怎麽做……”他的麵容平淡不見波瀾,眼底的威脅卻是實實在在,南宮蒼敖卻是懂他,所以又怎會不知,“以你有仇必報的個性,定然將這視為背叛,定然不會讓我好過,我說的可對?”“知道就好。”君湛然莫然的回答,與南宮蒼敖交握的手卻攥的很緊。南宮蒼敖被抓的發疼,神色卻是一片安然,他確實懂得君湛然,他在恨,恨為何事實如此,他也在怕,怕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此完結,那麽到頭來,他還剩下什麽?他不是冷漠,不是無情,而是太過多情,太過深情,因為兒時的經曆,受不得離散,也禁不起失去,他選擇複仇,因為那是他唯一可抓在手裏的東西。除此之外,什麽都不需要。可偏偏,他遇上了他,至此,愛與恨,從未如此矛盾。猛然間心疼起來,在旁人看來君湛然是寡情乖僻,在他眼中卻截然不同,世上可還有人能倔強的如此令人欣賞,又叫人憐惜的嗎?南宮蒼敖的手突然鬆開,在君湛然靜雅的目光中將他環抱,這突然的擁抱誰也讀不懂,眾人還未回過神來,便又陷入茫然之中。“你幹什麽?”就連君湛然也感到不解,摟抱在他肩頭的手臂卻並不為他的疑問而有所動搖,隻聽耳邊輕語說道:“果然,還是放不下你一個人,如果沒有我你該怎麽辦?”君湛然哼笑,還未等開口,卻聽南宮蒼敖又說,“如果沒有湛然,我又該怎麽辦……”吐了口氣,君湛然靜默片刻,也張開手臂抱住了他,“在胡說什麽,難道沒聽見我方才所言嘛?南宮晉是南宮晉,你是你。”“就算如此,事實如何還是要差個清楚的。”放開他,南宮蒼敖回過頭,犀利如鷹的眸子正對始終觀望的紀南天。一個人站在角落,紀南天在此地並不受歡迎,盡管是他將他們帶到這個隱秘之地,暫時躲開追兵,但紀南天的一席話和他造成的影響,已經令他成為一個不受歡迎的“客人”。似乎知道他們要問什麽,紀南天嗤笑一聲,“恩愛夠了,準備一起對付老夫?湛王倒是與傳言所說的不同,並沒有那麽絕情。”拉住君湛然上前的腳步,南宮蒼敖抱起雙臂,“不必廢話,紀南天,既然你還留在這裏,不如把當年的事說個清楚,我父南宮晉究竟是奉誰之命?他的死又是怎麽回事?”黑衣半敞,長刀在鞘,南宮蒼敖冷聲之吻,與君湛然說話之時的語調判若兩人,其他人都已經習慣,紀南天卻免不了有所不悅。“這便是你求人的態度?”他打量了南宮蒼敖一眼,“既然人稱鷹帥,我想,不用老夫再多言,你聽了前麵那一半,便該知道後頭那一半才是,但你卻要我親口再說一次……”他的眼神一轉,轉向君湛然,“莫非是為了說給湛王聽。”他的話中有話,君湛然沒有理會,“你若知道,就說。”因為他知道南宮蒼敖的本意。南宮蒼敖斷不會親自對他說,其父南宮晉會下殺手是奉命而為,並非本意,更不會告訴他,南宮晉死於沙場便已是報應,他與他一樣同是此事的受害之人。這些話南宮蒼敖是無論如何不會說出口的,他不像撇清與此事的關係,卻想讓他釋懷,所以便隻能由紀南天來說。不知是因為君湛然的命令,還是紀南天本就不想隱瞞,也不再賣關子,“當年,南宮晉奉命鏟除四皇子,一刀斃命,將屍首呈給了如今的平康王,也就是當年的大皇子煌德。此事煌德自然滿意,但兔死狗烹,向來如此……”說道這裏,他看著南宮蒼敖,“煌德怕他有一日會將此事說了出去,到那時不僅他的顏麵不保,更將威脅到他好不容易多來的地位。”“畢竟,若是按遺照,繼承太子之位,登上皇座的理當是四皇子煌湛,而非他煌德。”陷入回憶,及鹽田看著岩洞深處,仿佛看到了過去。“南宮晉不愧是南宮晉,這件事在當年做的幹淨利落,沒有被任何人知道,隻可惜,他死的太早,煌德不會留他太久的,南宮大將軍忠君愛國之名名揚天下,在煌德想來,就算他聽命於他一時,也不會聽命一世,這麽一個禍患,怎能就留?”所以南宮晉死了,死於戰場,威名永存,卻沒有人知道,死亡背後的真相。其實大家都想到了原委,卻還是在紀南天說完之後深深歎了一口氣,不勝唏噓。“南宮蒼敖,你就準備在此地等死?我的話已經說完了,該做的也都做了,你和湛王準備怎麽辦?”紀南天忽然發問,在他蓬亂的灰發之下有一雙格外精明的眼睛,正盯著麵前的兩個年輕人。他不問君湛然,是因為君湛然已無法動手,南宮蒼敖回首,視線中是君湛然垂在身側的手腕。見他擔憂的目光,君湛然也不覺皺起眉來,“煌沐還未離開,若不找上十天半個月,將此地翻遍,他不會罷休。”說話間他看著自己的手,像是在打算什麽,南宮蒼敖搖頭,“你想都別想,除非你要廢了自己的雙掌。”“那你說還有什麽辦法?”君湛然卻似已做了決定,“更何況還不能肯定我的雙手會廢,不過是暫時不能用內力而已,我還可以製毒……”他的視線朝著洞口之外,莫涼山中草木茂盛,豈會沒有藥草,隻要有了藥草,還怕製不出毒物?“那要多少時日,何況要先出去再說,但眼下……”話還未說完,忽聽隆隆馬蹄聲,震的潭中之水漣漪跌宕。“有人找到了附近!”肖虎警覺的說,另一頭殊衍跪在地上聽了片刻,起身說道:“聽蹄音已在山中,距離這裏不遠!”夜梟們是最有追蹤的經驗,自然不會有錯,看來煌沐的人已在近處,這幾日搜山已搜到他們的藏身之處來。岩洞之外馬蹄聲聲,煌沐來過這裏,沒有找到他們,卻並不代表他再次搜山也找不到,他是鐵了心要翻遍此處每一寸土地。洞外的嘈雜聲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要是被擒,老夫也沒有辦法了,請湛王自己小心。”紀南天的這句小心不知是真是假,還是準備看他們的好戲,君湛然已不在乎。南宮蒼敖就更不會在乎了,拂了拂衣擺,他抽出遮日刀,“被擒?這種事怎麽會發生,輸在煌沐手中?更不可能。”與其他人焦急中顯露的鎮定不同,他是真的很平靜,甚至可以說是很篤定,君湛然不知道他是哪裏來的自信,“你遇事一向從容,但到了這時候還能冷靜,難道……”南宮蒼敖哈哈一笑,不緊不慢的擦著不知染過多少人血的刀鋒,雙目微闔,“算算時日,也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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