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步,便是天差地別。安嘉王退無可退,隻覺一股氣流壓來,臉膛發紫,不得不拚盡全力去與之相抗。“無需找什麽理由,你命人拿我並不隻為這遺詔所言,實則為的是控製南宮蒼敖,是也不是?”冷笑聲中,君湛然的話讓安嘉王心底一驚。但麵上仍不動聲色,強笑道:“君樓主何出此言?”“帝王之心,不過如此,如若是我,也會這麽做。”麵前的年輕人竟這麽回答。站在台階之上,王座之下,他微微抬首,那眼神卻似在俯視腳下,“南宮蒼敖畢竟是夏國人,你豈會完全信他,讓陽嶙監視是明,用我牽製是暗,隻要我在你手中,你不怕他不聽你之令。”“哦?”安嘉王似乎不解。“你用我來牽製南宮,再用南宮的安危來鉗製於我,安嘉王,你果然考慮的周到!”森森冷笑傳遍大殿,壓製至今的怒意陡然躥升,君湛然五指一張——第175章 無藥可救鷹翅在安嘉王麵前展開。轟然爆裂聲如雷,群臣驚懼,眼看著周遭香爐、屏風、垂簾、乃至王座,竟紛紛碎裂炸開,仿佛有什麽重力陡然擠壓,生生將它們捏碎!碎片爆射飛濺,從安嘉王的臉上劃過,又帶著血色掠過大臣們的頭頂,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雷霆暴雨,掀起一片風雲變色,嘩然驚恐,而唯一安然不動的男人就站在台階上,衣擺袖袂紋絲不動,就連褶皺都沒有多添一絲。他五指微張,仿佛神佛指點蒼生,雙目微合,嘴角那一絲笑意,卻如鬼魅。“我正是夏國皇族,當年的四皇子,煌德之弟,你們都已知道了,但是安嘉,就算你知道了,又待如何?而今,你還能如何?”嘲諷似的笑意,淺淡至極,其中的尖銳之意卻鋒利至極。他想要他的命,易如反掌。安嘉王想要往後退避,卻實在退無可退,身後便是王座,身前卻是君湛然,王座已碎,君湛然卻還在步步緊逼,他能如何?“君湛然……”就連說話都變得困難,安嘉王一個字一個字的勉強開口,“你若殺了本王,凜南不穩……對南宮蒼敖……又有什麽好處?”總算是沒有白用涅盤,安嘉王的頭腦還算冷靜,他沒有忘記君湛然最在意的事,“你如果敢在殿上做什麽……消息傳至南宮蒼敖那裏……我凜南的將士定會軍心不穩……如此一來就算南宮蒼敖有再大的本領……”帶著一群軍心渙散的將領,他能做什麽?“何況你的身份已經曝露,身為夏國皇子,你連同他國,逆大夏,將百姓安危置於何地?就算當年永盛帝本欲將皇位傳與你……但你而今畢竟不是夏國之主……有再大的仇怨,也該考慮考慮天下蒼生,社稷百姓……”畢竟是一國之君,安嘉王還能開口,還敢開口,雖不是威脅,這話中之意卻實實在在的正是威脅,也是警告,他勸君湛然要愛惜身為皇子的名聲,更要愛惜百姓性命。安嘉王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想令君湛然冷靜下來,但這些話並不是君湛然想聽的。說話聲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沒有多少進入君湛然的心裏,他微微眯著眼,眸色不斷變換。南宮蒼敖不聽勸告,上了戰場,這頭的凜南王宮裏安嘉王又蠢蠢欲動,夏國豈會沒有行動?煌德定然另有打算,西溯、闌東是打算坐視不理,從中得利,這時候他的身世又不知被誰揭開,被昭告天下,煌德聞訊,得知他的身世已不是秘密,更不會再有所顧忌……南宮蒼敖此去,不知是否還會回來。而他,他是夏國四皇子,是被至親所叛之人,雖生猶死,本來不過就是一個幽鬼而已。帝王、皇子、皇宮、宮亂、長刀、血劍,眼前的紅天紅地紅牆紅瓦,被塗上滿滿的血腥皇城宮牆,又一次在君湛然眼前放大。那一刀之痛,痛的不隻是身體,痛入骨髓。唯一能緩解他心頭之痛的唯有南宮蒼敖,而那個男人正遠在沙場,那麽,還有什麽能阻攔他?纏繞在心口名為恨意的荊棘藤蔓,終究還是收緊了。南宮蒼敖也許不知道,他對他的情感早已成了他緩解心中刻骨之恨的解藥,解藥不在,他便會病入膏肓。蒼敖,我已克製不住我的恨,怎麽辦?我是否已經成魔?但,既已走火入魔,不如,就由它成魔吧……君湛然眸色一冽,陡然大笑。眾人悚然,很少笑的人這般笑起來叫人覺得分外詭秘。隻聽陰陰的冷笑聲透著無限詭色,階上之人忽然輕描淡寫的問,“安嘉,你以為我不會讓南宮有危險,便認定我不敢對你和凜南不利?”難道不是?說不明白來由的,一股氣流湧動,透著無限危險,群臣心生不安,在騷亂之中各自躲避,宮中侍衛眼看君王在他人手中又不敢行動,殿上一片混亂,聽得君湛然的話,看到他的笑,本來因為安嘉王的話而安定的心思又動搖了。“君湛然!你真的不在乎蒼敖的安危了嗎?!”這時候還敢問出這句話的,隻能是南宮世家的人,南宮望在人群裏站著,遙遙看著站在階前的男人。灰色長衣像蒙蒙的天色,不明不暗,絕不白的刺眼,也絕不暗的令人覺得壓抑,隻是淡淡的一抹灰,如同幽魂,有些飄渺,石雕似的麵容牽出一絲弧度,回答,“這是一場賭局,所有人都以為我不敢用他來做賭注,為了顧全他的安危,便不會對凜南不利——”“難道……”安嘉王早就被那一掌的力量掃至牆上,貼牆而立,眼神一頓,露出驚愕之色。“你賭我為了南宮,不會對凜南出手,我卻賭你,安嘉……你為了凜南的社稷連命都可以不要,我賭你不敢用凜南的社稷百姓來冒險,就算我對你如何,對你的臣子如何,你們也不敢以此驚擾戰場上的南宮蒼敖。”“畢竟,還有夏國在旁虎視眈眈。”幽黑的眸子裏閃動著火光,漸漸逼近,“讓戰場上的將士們知道朝中大亂,那才是軍心不穩,到了那時候,外憂內亂——”凜南亡矣。君湛然在微笑,淡淡的,除了深幽的黑暗之外,別無其他感情的微笑,笑的安嘉心生不詳,而南宮世家眾人則愈加忐忑。“君湛然,這不是賭局!你怎可用蒼敖的性命來賭!你昏頭了嗎?!”南宮望忍不住大叫,“你和蒼敖的關係我們也算是認了,甚至已將你當做自己人,你怎能說出這種話?!”這怎麽能賭?君湛然回頭,似乎感到疑惑,“為何不能?這也是向他學的,隻要有幾分把握,便要去做,不做如何知道結果,而今,我不過是在賭我和安嘉,誰更緊張自己所關心的東西罷了。”平靜的如同死寂的眼神,其中沒有任何東西,什麽都沒有,空空的,隻有虛無,和一團黑霧般的暗色。這不是他們所熟知的君湛然,也不是站在南宮蒼敖身側,少言寡語冷淡視人的霧樓樓主,他是夏國的四皇子——煌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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