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覺得我也許無法適應?”南宮蒼敖轉過頭,有些好笑的表情,“敖將軍,也許你不適合帶兵,你的感情未免過於纖細。”“我——”敖衛被他說的臉一紅,輕咳了幾聲。“我是夏國人,但並不屬於夏國,我帶兵隻要是可用之人,來自哪裏並不重要,我眼前的敵人不論是哪國子民,都已經成了我的敵人,戰場上,沒有親疏,隻有敵我。”淡淡看著山下,穿著黑衣的男人還是那副從容無事的模樣,悠悠說著。敖衛一震,忍不住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在心裏將這句話記了下來。他卻不知道南宮蒼敖說這些話的時候想到的並不是如何迎敵,而是遠在凜南的另一個人。湛然……君湛然……湛……煌湛……來來回回把兩個名字在心裏默念了幾遍,南宮蒼敖又想到自己的父仇,想到南宮年對他的期望,其實他可以不急於應戰,但他心裏總是記掛著這件事,並且也有他自己的私心。隻要報了仇,湛然心裏便隻有他一個了吧。仇恨的種子已經在君湛然心裏生了根,藤蔓也早就生進他的心裏,若非連根拔除,南宮蒼敖絕不甘心。他與君湛然不同,他的恨與愛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真切的感知到,他會用最惡毒的手段來對付煌德,以報殺父滅門之仇,同時他也深刻的明白,這股恨意並不能壓過對君湛然的愛。對他而言,愛與恨互不相幹,但對君湛然來說,似乎他的心裏隻能裝的下一種情感,因為過於強烈,一種占了上風,另一種便要退居第二。而南宮蒼敖不是能夠退居第二的人。“……鷹帥?”叫了第三聲,南宮蒼敖才抬眼看他,敖衛覺得稀奇,“在戰場上還從未見鷹帥猶豫走神過,莫非這會兒是想到了什麽奇策?”他幾乎已經認定了是這樣,沒想到黑衣男人搖頭勾了勾唇,“隻是一想到他,就有些走神罷了。”他從胸口摸出個一束東西來,敖衛好奇的探頭張望,卻發現那不是什麽稀奇的東西,隻是一束頭發。束的整整齊齊,黑亮光潔的頭發。似乎半點都不介意敖衛就在一旁看著,身側還有殊衍、陰鳩,他把發束放到唇邊吻了吻,“他定然還不知道自己被我偷剪了頭發。”聽來,居然還有幾分得意的意思,讓敖衛看的有些發愣。從南宮蒼敖嘴裏說出這個“他”來,那感覺竟有種難以形容的溫暖和親昵,似乎知道大夥兒都明白那個人是誰,他也不說君湛然的名字。還是怕說出那個名字,壓不住心底的想念呢?在他身後麵無表情的陰鳩隱約動了動眉毛。才不過一月而已。第172章 驚天才不過,一月而已。君湛然憑窗而立,窗外細雨紛紛,還夾著些細小的白粉,那不是花瓣,而是雪片,這就是凜南的冬季,盡管已是春日,冬日的寒意依舊流連未去。幾點冰冷打在手背上,提醒他這場雨已下了近半月。自南宮蒼敖離開之日起就斷斷續續的下著雨,自他離開不過一月,半月的雨水已經讓整個凜南的空氣裏都充滿潮濕的氣味,連朝堂上的人心也一樣,隨著灰暗的天色,所有大臣都提不起精神來。交戰一月,沒有其他國家施以援手,西溯和闌東似乎已打定了主意袖手旁觀,旁觀凜南與北絳聯手,看最後結果到底會如何。這就是眼前的局勢,包括安嘉王在內,內心多少都有些忐忑。南宮蒼敖這一戰,不會太順利,這一戰早就注定,不好打,他自己也知道,卻堅決要去,他不再攔著他,是因為知道攔不住他。既然如此,不如多作些打算。一點雨水打在窗框,君湛然低頭看了眼,眸底的神色不見起伏,從背後望去,更看不出絲毫情緒來,也不知他對前線的戰事是關心結果多一些,還是牽掛某人多一些。肖虎在屋內一角站著,也看著窗外的雨雪紛飛,不知想到了什麽,微微有些出神。直到君湛然轉過身來,比雨水更寡淡的話音在房裏響起,“前幾日要你辦的事如何了,還有駱遷那裏,可有什麽消息?”“啊,是……駱遷那小子回去之後,說是惡鬼們果然如樓主所言,因為無人管束,多少有些亂來,幸好不算太過分,加上還有毒物控製,他們還不敢不聽話。”肖虎的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回答的心不在焉。君湛然想著那一頭的戰事,沒有多留意,轉身回到座椅上,半路看到自己耳畔一縷飛揚的頭發,忽而停下腳步,輕笑一聲。“樓主笑什麽?”這一個月很少看見君湛然這樣的笑,更別說是如此輕快,肖虎不禁奇怪。“你說,若有人在我入睡之時斷去我的發,我知不知道?” 君湛然手裏正是一截斷發。“別說斷發,隻要有人接近,樓主哪有察覺不到的道理。”肖虎大掌一揮,這話根本不用問。君湛然垂眼,在他手中的這截黑發比邊上的短了一段,混在發束裏還看不出來,但隻要仔細去瞧,便會發硯,少了大約半尺長的一縷,明顯是被人斷去。那是在出發的那一日早上,君湛然清清楚楚的記得當日的情形,南宮蒼敖以為他熟睡未醒,不知怎麽突發奇想,竟偷偷用刀割了一截他的發去。難道這東西還能有護身之用?失笑搖頭,他坐下,打開了書桌下的一個抽屜,裏麵是一個木匣,放著還未使用的素月蒙華,另外,還有幾個畫卷……當初為了這幾幅畫,他說過一些過分的言辭,讓南宮蒼敖大發雷霆,而今,它們就好好的躺在木匣之中,看到它們,眼前又浮現往昔情景,君湛然忽然想起已很久沒有動過筆。“肖虎,研墨。”提著手裏的筆,他看來是想要作畫,肖虎得令上前,如同很久以前那樣,為君湛然備水研墨。“樓主……以前在樓裏,使的都是你用慣了的南山清露,但這會兒在凜南……”“不管那麽多,隻管研墨就是,水嘛,就用外頭的雨水吧。” 君湛然好似完全不在意,隻是催促。這可還是對筆墨水硯萬分苛刻的樓主嗎?沒有清露,便用外麵的天水?不敢質疑,肖虎還是依言去了,取了雨水來,硯了墨,君湛然竟似非常滿意,還微微點了點頭,攤開紙,沾了墨,不一會兒功夫,揮筆而就。仿佛看到遠方的景象,一副畫卷在紙上展開,群山起伏,層巒疊嶂,山巔之上駿馬揚蹄,一個男人的側影英姿勃發,散發飛揚半空,在馬背上橫刀向天,他的腳下兵馬如林,一眼望去,便是一股肅殺之氣撲麵而來。那場麵一觸即發,即便不是親眼所見,也如身在其中。肖虎已很久沒有看過君湛然作畫,怔怔看了一會兒,對著畫中金戈鐵馬,似乎已聽見了裏頭傳來的鐵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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