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蒼敖挑起劍眉,“要是王上與我南宮一家合作,倒是可以考慮。”這話翻過來說,又是另一種含義,不是為凜南國效力,而是與南宮世家合作。安嘉王發沉的臉色有了些許緩和,露出幾分若有所思的神情,“鷹帥這話是說……”“合作之意,你理當知道。”君湛然並不意外南宮蒼敖的決定,已發生過滅門慘禍,這個男人再不會讓南宮一家為他人賣命。為夏國盡忠的結果已然如此,自己的國君尚且不能有容人之量,何況是他國之王?這個安嘉王氣量再大,再有識人之能,他身邊的大臣和百姓,畢竟還是凜南國人,即便他不疑心南宮一家,又怎能保證其他人不疑心?“鷹帥和君樓主考慮的倒是周全。”安嘉王並不蠢,他聽得懂南宮蒼敖話裏的意思,“除了顧慮到本國朝臣的想法,二位恐怕還是不想為人所用,聽命於人吧?”對這個問題,南宮蒼敖隻是笑了笑,沒有回答,雙臂環抱而立,桀驁之氣並不隱藏,而君湛然雙目半斂,神情淡淡,要知道他本就不是個習慣聽命於他人的角色。安嘉王心下轉了幾圈,這麵前的二人若能用的好,便是極大的助力,若用的不好,反目相向,便等於引狼入室,為凜南招來災禍。倘若不能駕馭這二人,不如隨了他們的意思,安嘉王心思一轉,已決定下來,“好――”一拍扶手,他站起身來,“既然如此,合作就合作,南宮世家的諸位大人,和二位在朝中的職位,我們可慢慢商量。”南宮蒼敖和君湛然哪裏會在乎什麽朝中的官位,南宮蒼敖一擺手,“此事會有人與你詳談,南宮年、南宮望,南宮家的事可以找他們商議。”“那你……”“我隻想確認一件事,與我南宮合作,便意味著與夏國為敵,自招災禍,戰亂將起,安嘉王,這一戰你果真準備好了嗎?”南宮蒼敖已走到殿門前,停下腳步。“還是說這一戰,才是你的本意?”回過頭,狹眸之中目色如箭,直指王座之上的安嘉王。南宮蒼敖的語聲回蕩,蕩起一股殺伐之氣,在殿中彌漫。南宮一家乃夏國通緝的叛國之臣,凜南若用,便是與夏國過不去,更是挑釁,夏國便可以此為藉口,來找凜南的麻煩。在場幾人都知道這個決定意味著什麽,南宮蒼敖看的分明,君湛然心中也早就了然,此前才會就此提醒,他們都想到這點,提出這個提議的安嘉王又怎麽會不知?他知道,卻依然相邀,邀兩個夏國的叛臣為凜南出力。南宮蒼敖目色銳利,安嘉王與其對視,安靜的大殿上靜若無人,直到安嘉王開口。“本王若不作這個決定,平康皇便不會有此心了嗎?”收起平和之色,安嘉王目視遠方,沉聲道:“我凜南臣於夏國,是因為當年的夏國國君,世人都知道夏國先皇永盛帝是位明君,他麾下更有南宮晉這員大將,四國即便聯手都無可匹敵,這才盡皆臣服,但沒想到,明君也有糊塗的時候,竟選了這麽個繼承人。”說到這裏,南宮蒼敖已知道安嘉王想說什麽,從事實來看,平康皇並不是個守成的君主,更遠遠談不上什麽明君。不禁想到君湛然。先皇永盛帝在所有皇子之中挑選了最合適的人選,無奈天意弄人,到了今日,聽見他國他人如此評價,不知此刻,他身邊的人心裏是什麽滋味。君湛然感覺到南宮蒼敖投來的視線,知道他的關切,思及過往也是心潮起伏,微微斂下雙目。安嘉王的話還在繼續,“平康皇繼位,並無建樹,四國不做反應,但心中早已想法,眼看夏國再無當年的國力,北絳已經發動,我凜南縱然沒有謀反之意,卻難逃平康皇的嫌忌,在北絳發動之後,二位認為夏國會放過其他三國嗎?”“北絳已動,這一戰無可避免,北絳之後便輪到其他三國,戰亂將起,避無可避,即便不邀二位,凜南也遲早要與夏國一戰!”麵色一厲,安嘉王的臉上透出殺氣。在殿上的這兩個人麵前,他一點都不否認,“是以,本王知道邀二位合作勢必挑起禍亂,卻還是有意這麽做。既然這一戰本就避無可避,不如抓住眼前的時機,來個先發製人!”“這個回答,二位可滿意?”安嘉王微皺著眉。凜南國的百姓坦蕩,國君也是如此,他這番話算是肺腑之言,再無半點欺瞞,一國之君做到這個份上,被兩個他國之人如此質問,還能這般回答,已算是到了極限。所以君湛然和南宮蒼敖也沒有再提出什麽令人為難的要求,隻點了點頭,算是對這個答案感到滿意。兩人離開之後,一道人影自後殿閃過,安嘉王並未察覺,他坐倒在皇椅上,眉頭仍未鬆開。說起來輕鬆,要與夏國一戰,無可避免,但真要動起手來,國力定會大傷,如今北絳已經先行發動,盡管想法並不仁厚,他還是暗自希望此戰能拖的久一些,能加劇夏國的損耗,如此一來,凜南也就可以輕鬆一些。是夜,南宮蒼敖與君湛然並沒有馬上回轉西凜城,若要與安嘉王合作,他們還需等一些人,南宮蒼敖一封書信,令人回去將南宮年與南宮望招來。安嘉王想借助南宮世家之力,豈能沒有什麽表示,當下便選了王城之中的一處行宮,位於城郊,十分僻靜,讓他們在此安頓,飲食起居,並未派人前來侍候,看似怠慢,實則是表達誠意,表示不曾派人監視。南宮蒼敖和君湛然都是明白人,凜南國君不會對夏國毫無想法,這個他們早已料到,但安嘉王態度之堅決誠懇,還是令他們多少有些意外。由此可知,北絳與夏國之間的摩擦已不再是邊境的小打小鬧,雙方都從試探開始轉為正式交鋒,戰況升級,其他幾國等著從中得利,態度才會如此積極。“你做主答應了此事,不知南宮年是何想法。”在去往行宮的路上,君湛然挑開車簾,一陣冷風襲來。車外夜色深沉,冷夜之中似乎也開始醞釀起戰事的氣氛,寧靜之中在藏著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天地蒼茫和車輪滾動。南宮蒼敖並不擔心南宮年等人的態度,“滅門之仇,並不是這麽輕易就能忘記。”在微微晃動的馬車裏,南宮蒼敖端起已經暖好的酒,微微的熱度放在手心裏,甚至有些燙人,“我不會忘,年叔不會忘,南宮望那一群年輕人,更是早已將此恨刻在心裏,此生都不會忘。”指上的灼痛慢慢褪下,溫暖的酒杯被塞到君湛然手中,君湛然看著杯中酒液,“說的不錯,仇恨並不是那麽輕易就能忘記。”杯中琥珀之色,印照出一雙藏著仇恨的眼眸,看來無比幽暗。語聲淡淡,隨風散去,但這句話從他口中說出,意味又與他人不同,南宮蒼敖見他不喝,酒已冷去,轉手又把酒盞拿了過來,一口飲盡。君湛然看著他喝酒,忽然說道:“你隻提我的仇,卻從不談你的恨。”“我的恨?”南宮蒼敖放下酒盞,身側望來的眼神裏有疑惑,也有擔憂。“南宮晉被煌德所害,南宮一家慘遭滅門之禍,上百口人一夕之間橫死家中,這些仇恨我知道你都記在心裏,他日定會讓煌德後悔自己所為,但在那一天還未到來之前,你是怎麽做到如此灑脫?你難道一點都不怨?”微挑的眼眸裏隱約閃爍,“還是顧及於我,不想在我麵前提?因為煌德畢竟與我有切不斷的血緣關係,算來還是我的兄長。”說到後來,語聲轉冷,君湛然忽然提起放在滾水中燙著的酒壺。滾燙的梨花釀自喉間咽下,到了腹中仿佛燃起火來,他吐出一口酒氣,“蒼敖,我不希望你因為顧及這些而對我有所隱瞞,就算你有所遷怒也沒有關係,但你從不主動在我麵前提起你的恨,你甚至從不表露,你總是那麽灑脫,好像對什麽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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