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南宮蒼敖看到他回答這句話時候的表情,不由大笑,“哪裏有酒,我要和君樓主好好喝上幾杯!”“要酒,自然有的是,不過鷹帥還是得先替我療傷,我才有力氣把我藏的梨花釀拿出來。”這話有些玩笑的意思,有些輕快,但被君湛然說來,似乎永遠四平八穩的淡,同時卻還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味道。不知道為什麽,這點頗對南宮蒼敖的胃口,不再多說,慢慢運功,君湛然撤了自身的內力,感覺到從南宮蒼敖那裏傳來一股熱流,直達心脈。和他人的手法不同,南宮蒼敖直抵他心口要害,此時如果他真的有心做什麽,他毫無反抗之力,隻需要幾成內力,震碎心脈,就算是神仙恐怕也難有回天之力。所以方才盡管君湛然說的輕描淡寫,但真到了這一步,比起喝下一杯剩茶,還是要冒險的多。但君湛然確實這麽做了,撤下護住心脈的真氣,讓南宮蒼敖的手放在他胸前要害,這種把自己的命交在別人手上的感覺一定相當微妙,但從君湛然臉上一點都看不出來。南宮蒼敖以為他會考慮片刻,權衡輕重,或者再叫幾個人來,但他答應的如此爽快,他自然也沒有猶豫,一邊緩緩催動內力為他療傷,一邊暗自打量這個坐在輪椅上揚名江湖,卻連自己是個江湖人都沒有意識到的君湛然。沒有點燈,書房完全沉入夜色,一張端正俊美的臉在黑暗中微微發白,從他肩膀的骨架看,如果站起來,該是身形修長,他的眉色很濃,卻甚為高挑,劍眉入鬢,隱隱透出幾分淩厲。南宮蒼敖認為君湛然這個人表麵雖然淡漠,但骨子裏應該是個倔強的人。不管犯了什麽事,隻要在霧樓,就是他君湛然的客人,就沒有隨便被人抓去問罪的道理……他還記得那句話,能說出這句話來的人,一定還很自傲。這麽一個倔強自傲的人,卻偏偏身有殘疾,這不能不說是種遺憾,簡直是老天爺在開玩笑,不知道君湛然是什麽的感受,或者這也是他表麵淡漠的原因。以掌相貼,隻隔著單衣,南宮蒼敖能觸摸到衣衫之下的肌理起伏十分明顯,衣上還有一股淡淡的熏香味,可見君湛然對很多事定然非常講究。內力緩緩催動,從心脈處散開,被遮日刀所傷的內腑傷痛慢慢趨於和緩,君湛然的心跳聲也很穩定,貼在他胸前的手能感受到心口的跳動,即使性命就在別人手上,而那個人才剛見過兩次麵,那節奏也一絲不亂。假如說南宮蒼敖起初隻是對君湛然這個人有點感興趣,那此刻已是佩服了。“好了,你感覺怎麽樣?”收回手,南宮蒼敖在黑暗中問他,君湛然剛要開口,隻覺喉頭發甜,往前倒下,噗的吐出一口血來。門恰在此時被推開,肖虎一按某個機關,壁上轉出幾顆明珠,書房頓時灑滿柔和光亮,在光下隻看到房裏多了一個人,他雙手按著君湛然的肩,君湛然卻往前傾倒,那一口血就在肖虎眼前濺上那人的黑衣。“來人!!樓主危險!!”見此情景,肖虎急喊,一個飛環嗚嗚直響,隻往南宮蒼敖飛去,聲如鬼哭。“肖虎!”君湛然要阻攔已經來不及了,南宮蒼敖卻震刀一揮,飛環砸上刀鞘,以比來勢更快的速度彈射而回,鬼哭之聲更劇。看這來勢,肖虎哪裏敢擋,看清書房裏的另一個人原來竟是南宮蒼敖,更不敢接,連連後退,直到退到房外,叮的一聲,他的飛環深深嵌在牆上。“南宮蒼敖,你又擅闖霧樓?!”這才看清房裏的情況,肖虎不再著急,樓主看起來好好的,好像比剛才更好了點,知道方才是自己魯莽了。“說什麽擅闖,我沒遇到他人攔截,怎能算闖?不過是來找你們君樓主喝杯酒罷了。”撣了撣衣袖,也不在意上麵的血跡,南宮蒼敖一抬手,肖虎的飛環從牆上呼的一聲到了他手裏,扔回給肖虎。接住自己的“鬼哭”,肖虎也不知道該說謝謝呢,還是該好好罵上幾句。沒人攔截?騙鬼!一定是守衛根本沒看到人,那又叫他們怎麽個攔法!這裏是沒事了,但被肖虎那一聲大喊,樓裏的守衛紛紛衝了上來,一群人浩浩蕩蕩,駱遷跑在第一個,“樓主怎麽樣了?!誰敢擅闖霧樓!”大叫聲由遠而近,還有十數人的腳步聲,一陣殺氣隨著喊聲傳來,遮日刀仿佛得到感應,嗡嗡低響,君湛然皺眉,“肖虎!”見他板起臉來,肖虎知道樓主已經是不高興了,“是屬下的錯,沒有問明就擅自出手,但實在是……”他比了比南宮蒼敖身上的那灘血跡。現在說什麽都晚了,駱遷帶人趕到書房,整座山的守衛都進入警戒狀態,整棟霧樓被重重包圍,應變之迅速,倒是讓南宮蒼敖點頭讚許。“讓鷹帥見笑了。”眼見引起這麽大的騷動,君湛然有些頭疼,但頭疼歸頭疼,答應的酒還是要喝的,“你們都下去吧,還有你,駱遷,楞在那裏做什麽?”“樓主……”駱遷麵有難色,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南宮蒼敖,欲言又止,他本就站在門口,這時轉過頭又看了看走道裏。他這麽一看,其他人也都紛紛看過去,隨即露出了古怪的表情,有幾分同情,幾分惋惜。“你們還在看什麽?”君湛然不耐,肖虎卻明白了,低聲的說,“樓主,是柳姑娘。”說完,露出了和駱遷身後那些護衛同樣的表情。第7章  秘密君湛然應該聽見了,卻沒什麽反應,隻點了點頭,轉向南宮蒼敖,“多謝鷹帥,我已無妨了。”這話顯然是送客的意思。“那就好,我還等著君樓主的一口酒喝。”有人卻像是完全沒聽出來,笑著回答。南宮蒼敖是怎樣的人,自然不會看不出眼前的情況,卻偏偏不走,他不走,旁人也不好開口挑明,隻要此地主人不趕人,作為下屬的怎能多言。一群人的表情都很微妙,南宮蒼敖卻放鬆的很,像在自己家裏,甚至找了處地方坐了下來。君湛然看了他一眼,他含笑以對,竟不掩飾眼底那番看好戲的神色,兩人眼神對上,最後君湛然抬首問駱遷,“她來有什麽事?沒事就讓她回去。”門口的駱遷隻能苦笑,還能有什麽事,柳姑娘一定是聽見警號,以為樓主出事,才著急趕來的。“如果沒事,你是不是就不肯見我了?”匆匆而來的女子,到了門前驟然停步,她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出乎南宮蒼敖的意料,冷冷的,不見嬌柔,倒有些冷傲。“如果沒事,自然不需見麵,美人圖我已完成,你為什麽還不走?”好像隻是疑問,但君湛然這番話直接的很,簡直不解風情到了極點,一幹人等聽了直搖頭。那隻聞其聲的柳姑娘終於到了門前,“你要我去哪裏?你分明知道,將我送來此地的人已經死了,我無處可去,才厚顏留在霧樓。”“你不留我……又要我去哪裏?”一身白衣,膚色如雪,發色也如雪,她像一縷幽魂,又像一片冰晶無暇的雪,施施然站定,頭上輕紗搖晃。話裏終究透出幾許悲哀,隔著薄薄輕紗,似乎能從那雙晶瑩如玉的眼睛裏看到淚水,但她的聲音依舊是冷冷的。這麵覆輕紗的女子隻一現身,幾乎所有的眼睛都看向她,包括南宮蒼敖,“君樓主也不好好介紹一番,我行走江湖,出入皇宮,也不曾見過如此絕色,即使看不清容顏,我也能確定這位柳姑娘是當世難見的佳人。”即便隔著薄紗,依然能描繪出白紗之後是一張如何清麗絕俗的容顏,令人不禁猜想,假若摘下麵紗,那又該是怎麽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他頻頻打量,眼神從她身上一掃而過,在那雪白發色上停留了一會兒,不著痕跡的收回。天下間美人雖多,堪稱絕色的卻很少,能登美人譜的絕色佳人就更是寥寥無幾,更何況像她這樣,簡直如同白玉雕成的絕代佳人,恐怕天下間唯有這一個。這一個卻在霧樓裏,她和君湛然之間的關係,著實耐人尋味。瞥見南宮蒼敖若有所思的盯著她,肖虎輕咳幾聲,“這位是柳霜霜,柳姑娘,在我們穀裏長住——”說到這裏不再往下說,隻拿眼光往她和君湛然身上來來回回那麽看了幾眼,含義非常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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