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我第一次聽樓主這麽誇獎一個人,不過那南宮蒼敖也確實厲害。”肖虎雖然不甘心,但也隻能承認,“敢喝下樓主的酒,他也不是尋常人。”“南宮世家的人,自然不是常人可比。”君湛然看人極準,也極為挑剔,這是肖虎第一次在同一天,聽到他誇獎同一個人兩次。“嘿嘿,就算他再厲害,不是一樣喝了樓主的酒。”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絡腮胡,肖虎湊上去,“這回樓主下的是什麽?斷腸散,還是流雲醉?”一邊呈上茶盞給君湛然漱口,又翻出內傷藥遞上,肖虎八卦的問。“沒看到樓主受傷了嗎?你還羅嗦什麽?!”守衛之中有人越眾而出,那是個文士打扮的年輕人,皮膚白淨,像個書生,樓裏的守衛卻都是他負責的,名叫駱遷。肖虎往他肩上一拍,“血已經吐出來了,那就沒事了,就算那南宮蒼敖再厲害,我們樓主最多也就吐口血而已,想想喝下那杯毒酒的人……”他摸著胡子嘿嘿一笑,“還不知道是誰更倒黴一些呢。”君湛然沒有回答手下的疑問,服了藥,看了眼指尖,指上一點微黃粉末隨風而散。霧濤亭中霧氣如舊,白紗吹拂,從山下望去,隻能看到一篇雲煙霧繞,像極了仙境,南宮蒼敖站在山下,手裏反擰著林秋雁的手臂,論起輕功,即使林秋雁身懷絕技,也難和南宮蒼敖相比。見他下山,早在山下等候的鷹嘯盟眾人走上前來,有個模樣斯文的年輕人滿臉激動,“盟主!這林秋雁果然狡猾,她躲在山上不肯下來,這霧樓又不是隨意能進的地方,幸好盟主當機立斷,上山把她擒住!”“說來簡單,可這裏畢竟是霧樓,哪有你說的那麽容易,殊衍你就別在這裏歌功頌德了,盟主哪裏有功夫聽,讓開讓開,讓我溫如風把這女人綁了起來,好好搜上一搜——”在那叫殊衍的年輕人身後,又走出一個人來,笑嘻嘻的搓了搓手,就要來捆林秋雁。“瘋子,人給你了,別太過分。”對自己手下有什麽愛好一清二楚,南宮蒼敖也不攔著,溫如風雖然好色,但還知道輕重。“你——你敢!”林秋雁沒被點穴,大聲尖叫,“這是堂堂鷹嘯盟做出來的事嗎?!”“來吧,美人,我隻是要搜搜你的身,看你有沒有把好東西藏起來,除非你自己肯交出來……”溫如風毫不顧忌,一手將林秋雁綁了起來,一手在她身上摸索,儼然是花叢老手。聽他提起“東西”,林秋雁咬唇不語,突然沒了聲音,仍憑他搜身。“盟主!東西不再她身上。”搜完了,溫如風臉色一變,肅然回報,南宮蒼敖倒不太意外,殊衍一指山上,“莫非她給了君湛然?!”君湛然……南宮蒼敖舉目望去,想起涼亭中的那個身影。背脊挺直,他坐在那裏,令人忘記他身有殘疾,仿佛永遠都不會彎下腰脊,那種姿態,有種少見的尊嚴和淡漠,在一個雙腿有疾的人身上,這種尊嚴和淡漠竟比常人表現的更為明顯,讓人過目難忘。殊衍握起拳頭在手裏一拍,“錯不了,她一定是把東西給了君湛然——”“還在伏鸞山下,你還是要稱呼君樓主。”攔住殊衍,南宮蒼敖沒有評價殊衍的猜測。其他人都感到意外,“盟主,你沒事吧?殊衍說的有道理啊,這女人拿了東西,不逃去別處,先到伏鸞山,怎麽想都有古怪,還有方才聽到嘯聲,難道你們交手了?那君……那君樓主是不是真像傳言說的那麽厲害?”看到南宮蒼敖遞來的一個眼神,溫如風打了個激靈,立時轉口。“他能接我遮日刀,但也不會好過。”沉吟回答,南宮蒼敖一聲冷笑,眸色深沉,轉眼,又一揚眉,舉目朝山上望去,“不過見識了翻雲手,也算不虛此行。”隻不過遮日刀煞氣如針,君湛然雖然看起來沒什麽異樣,但日後怕是有他的苦頭吃了。聽到有人硬接了他們盟主一刀,鷹嘯盟麾下幾個人都感到吃驚,開始紛紛議論,關於霧樓和霧樓之中美人的傳聞,可有不少。南宮蒼敖沒有期望能馬上從林秋雁身上找到他要的東西,也不急於問話,率眾離開,臨行前又回頭看了眼山巔,眼前似乎映出那團白霧,還有霧氣中的一個人影。當時他歎了句可惜,感歎如此人物,若不是被困輪椅,不知是何種風采……就在那一瞬間,君湛然臉上的表情,竟不是憤慨,亦不是惱怒,似乎匯聚了無數種情緒,悲哀、喜怒、茫然、決絕,難以言說。短短一瞬,稍縱即逝。但隻要見到那一瞬,就不會忘記,就像君湛然這個人,隻要見過他一麵,就難忘那種風采。雖然端坐,那椅上的人卻是否真如表麵所見,如此安然沉著?南宮蒼敖收回目光,他有預感,這不會是最後一次見麵。第5章 夜訪南宮蒼敖雖不至於料事如神,但也少有料錯,這次的預感當然也很準確。隻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令他再見君湛然的主因並非什麽案子。霧樓,天色入暮,霞光落日籠罩山巔,立於山巔的這座白色樓宇也被染上一層暮色霞光。位於西側的一間書房裏,肖虎的聲音壓的很低,緊緊握著拳頭,雙眉緊皺,“樓主!怎麽會這樣,這都好幾天了,照理說你的內傷應該好了啊!”這件書房布置的頗為簡單,除卻桌椅也沒其他多餘擺設,但又不見空曠,厚厚的賬冊堆滿架子,和其他雜物混在一起,君湛然就在那張用上好紫銅木製成的長案之後,伏案咳嗽了幾聲。紫銅木是夏朝下屬藩國闌東所出,隻有闌東才長的出最好的紫銅,寸木寸金,所製桌椅色澤紫紅,就在這張紫紅發暗的桌麵上,此刻卻落下幾滴殷紅。“樓主你吐血了?!”肖虎一眼瞥見,再也忍不住他的大嗓門,一下跳起來,被君湛然斥責了一句,“一口血而已,何必大驚小怪。”還要他別大驚小怪?肖虎在桌子邊上直轉圈,“距離樓主上次受傷是多久?長遠的我都想不起來了,我前幾天還和駱遷那小子說,樓主備的傷藥都要放發黴了,可話才說完,怎麽就用上了呢!”和滿臉絡腮胡的粗豪外表不同,肖虎在樓裏是出了名的嘮叨,“呸呸,都怪我烏鴉嘴!這事果然說不得啊,說不得……”“行了,去看看藥好了沒有。”有些不耐,桌案後的人揮手讓他下去,肖虎立時把想說的話又憋了回去,“是,樓主,我這就去看看。”但忍了又忍,走到門口還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不過沒想到,那南宮蒼敖的遮日刀竟這麽厲害……”桌上幾滴血跡在光下觸目驚心,君湛然舉袖伸手抹去,髒腑內又隱隱刺痛起來。肖虎錯了,與其說是遮日刀厲害,不如說是南宮蒼敖厲害,即便遮日刀煞氣再重,若非那南宮蒼敖功力深厚,絕不可能傷了他。要說為什麽傷勢沒見好,恐怕還是因為小看了南宮蒼敖,本以為堪堪平手,沒曾想這刀氣竟如此厲害,直透內腑,他極力壓製,才沒在南宮蒼敖麵前顯露,也正是因為多忍了那一刻,沒把血給吐出,刀氣直走髒腑,才致使如今傷勢加重。回憶當日情景,君湛然舉目遠眺,眼前似乎又浮現那雷霆般的一刀,橫空劈下。那一刀大巧若拙,看似毫無花巧,隻見剛猛,實則內藏變化萬千,隨時可以變通,就像南宮蒼敖那個人,表麵瀟灑不羈,大膽隨性,喝了他的那杯酒,別人隻當他無畏,他卻看得出來,當時他已權衡得失,才那般迅速的作出決定。他是料定了他不會要了他的命,就算是霧樓,也擔不起毒殺朝廷命官的罪責。暮色漸沉,書房裏漸漸暗了下來,君湛然又咳了幾聲,再次嚐試運起內力穩住傷勢,而這次同之前幾次一樣,傷勢未曾見好,反而隱隱有加重的趨勢。微微冷笑,他看了眼指端,禮尚往來,想必用不了多久,南宮蒼敖就會嚐到他那杯竹青酒的厲害了。忽聽窗外有衣袂破空之聲,君湛然猛一抬眼,暮色中有道黑影躍上樓台,來勢極快。從速度和那身形看,隻能是一個人,似乎也隻有那一個人有這般卓絕的輕功,能到了樓頂,也沒被山下看守和樓內守衛發現。“君樓主莫非是在等我來?”一陣衣袂翻飛,樓外之人破窗而入,如猛禽落地,話音落下的同時,映入君湛然視線的是一襲蒼黑長衣,隻見鬆衣散發,長刀半鞘,不止俊朗,更有一番不羈的灑脫,不是南宮蒼敖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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