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劉老大夫雙手作揖,低垂著頭,緩緩說道:“雖然時隔多年,但當年的事,小老兒卻依舊記住,當初小老兒前來府上問診,因病者當時滑胎,流出腹中的是一對雙生子,故而印象頗深,且府上嬤嬤又要小老兒對此保密,說是怕刺激了病者,故而小老兒當年便也未曾對病著提及過她小產一事”。雙生子!謝藍氏渾身驟然僵住,謝江也似被定住了。老太君與謝老夫人更是訝異著,似驚呆了一般,仿佛是聽到了什麽聳人聽聞的事情。謝遜跪在一旁,他狠狠閉眼,原本跪得筆直的身影,忽而就誇了幾分。雙生子……那是福氣,是好多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滿頭寂靜,仿佛針落可聞。謝君南看老太君似被驚愕住了,他忽而抬步上前問道:“時隔多年,若是讓你再見到當年的那人,你可還能認得她來?”。這一聲,總算是讓老太君猛然回了神。劉大夫點頭:“這……應該是還能認得幾分的吧,畢竟時隔多年,想要完全辨認也……”劉大夫想說,時隔多年這人的變化也大,他雖然記得當年病者的模樣,卻不敢保證病者會無變化。謝君南又問:“那你不妨看看,這大廳裏的眾人,可有當年你診治過的那位病者?”。劉大夫點頭,抬了頭,將大廳裏的幾個女眷,都仔細地看了一眼,而後他的眸光,便落在了謝藍氏的身上:“好像便是這位夫人……”。謝藍氏呼吸一緊,謝江攬著她肩膀的五指,也是猛然一收。劉大夫盯著謝藍氏仔細看半響,忽而篤定地點頭:“是了,沒錯,便是這位夫人,夫人容貌與當年變化不大,我確定便是這位夫人!”。一垂定音,不需再看。老太君霎時氣得指尖都細微地抖了起來:“既然你確定你沒有看錯了人!那你當年答應了保密這事,現在怎得卻又說了出來!莫不成你是拿了什麽好處!應了旁人的什麽條件,今日才來我謝府說出這等話來!”。老太君的話,說得謝邈與謝陳氏心裏猛然一繃,眸光滿是擔憂地朝謝君南看去,仿佛老太君此刻,是要對謝君南不利一般,而謝君南卻神色如常,仿佛並不明白老太君話中所言是為何意。劉大夫苦澀一笑,他長長歎息搖搖頭:“實不相瞞,當年為了這位夫人診看過後,我因為心緒不寧,深怕惹出殺神之禍,離開謝府之後,便帶著家人離開了京城,在京城外頭的小村子裏,躲了起來,直到兩年前,方才又回了京城”。謝君南開口道:“我之前曾讓人去查過,劉大夫當年所居的藥堂,在他離開京城不久,便發生過一場大火,因當時的京兆尹對此事查無異常,便將此事定為了意外走水”。發生大火,還湊巧的就是劉大夫給謝藍氏看診之後,這場大火燒毀的到底是什麽東西,不用深想,老太君也能明白。當下再朝謝武氏看去的眸光,瞬間又布滿了陰鷙,仿佛是被塗了劇毒,讓謝武氏渾身發軟,連跪都跪不好了。謝邈撇了老太君一眼,又看向那另外的兩位老嫗問:“那她們二人是怎麽回事?”。張氏叩頭,回道:“小的原叫張晗,與閔氏曾是在盧園伺候的丫頭,當年三夫人小產之後,大夫人便借故將我等全都發賣出府,小的與閔氏九死一生,才從牙婆子手裏逃出,撿了條命,活到現在”。盧園是謝江夫婦的院子,因為裏頭栽種的不少植物,都是謝藍氏喜歡的花草盆景,故而謝江也直接將園名給改成了盧園。聽到張氏的話,謝藍氏整個人都呆了一瞬,然而再看張氏與閔氏,謝藍氏卻完全看不出她們當年年輕的模樣,但是對張晗她卻是還有幾分印象,隻記得這是個乖巧的丫頭,跟自己的陪嫁丫鬟也走得很近,可是現在……想到陪嫁丫頭,謝藍氏呼吸一緊,幾乎是頃刻就朝她撲了過去:“你是張晗!那你知道不知道竹茵在哪?她、她是不是跟你們一樣都被牙婆子給帶走了?”。張氏眼眶發紅,抿著唇沒說話。閔氏吸了口氣,卻朝著謝藍氏深深叩頭:“夫人,竹茵早在當年,就被趙嬤嬤命人打死,仍去了亂葬崗了啊……”。謝藍氏臉色驟然一白,仿佛是瞬間呆住,她隻是睜大眼,不可思議地看著兩人,微翕著唇,卻說不出話來。張氏眼眶徹底濕透,她跪著後退兩步,就朝謝藍氏深深叩頭:“夫人,當年您小產之後,小的原本是在房間裏照顧著您,可是外頭院子裏,竹茵突然跟趙嬤嬤起了爭執,滿園的奴才都聽得清清楚楚,您當時因為小產,才會出了那麽多的血昏迷不醒,趙嬤嬤卻讓劉大夫將此事保密,竹茵氣不過便將此事嚷了出來,結果卻被趙嬤嬤讓人拖出去亂棍打死了,後來……後來連我們都被發賣出府了啊……”。被發賣出府的奴婢,唯一能去的地方隻有青樓楚館,因為當時被發賣出去的人不在少數,張氏與閔氏,又一直表現的比較溫順,才能在她們即將被送上碼頭的時候,趁機逃脫。憶及往昔,閔氏也是眼眶通紅:“我與張晗逃離之後,大夫人還不肯放過我們,派人到處尋找我們的下落,逼得我與張晗,隻能躲進鄉野之地,這才保全了性命,這麽多年,我們連家也不敢回去,深怕給家人惹來麻煩,一直躲在外頭,若不是四少爺親自尋到了我們,我們……也不敢回來啊……”。老太君轉眼朝謝君南看去,似有滿腹的疑問。謝君南也不等老太君說話,便道:“太奶奶,其實當初灼華的膳食被人動了手腳之後,我便一直在留心府中動向,直到書閔與我說了當年的事,我才發動了人脈,去徹查這些往事,二殿下與大殿下知道我在追查一些陳年往事,便也出手幫忙,故而我才能在這麽短的時間,找到他們”。所以……當年的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謝武氏完全不能辯駁!謝遜渾身陰鷙,他不知是想起什麽,突然扭頭朝謝君南看去:“好!好得很!四郎當真是好手段!大伯我自歎不如!”。謝君南轉眼看他:“若大伯依舊還覺得他們都是我安排的人,不妨也見見當年與趙嬤嬤街頭的牙婆是誰?負責押送他們的人蛇是誰?反正趙嬤嬤也隻是被我攆出府去,這件事也不算死無對證,大伯,您說是嗎?”。一句話,輕描淡寫如若清風拂過,卻噎得謝遜心口血氣翻湧!額邊的太陽穴突突地直跳!謝君南如此成竹在胸,便說明他已經將當年所有涉事的人全都收羅了起來,他不怕與謝遜一個個的對峙,他隻怕謝遜不敢與他對峙。眼前種種,讓椅子上的謝老夫人瞬間脫力,仿佛又蒼老了許多,她軟在椅子裏麵,整個人都像是丟了魂一樣,腦子亂糟糟的一片,最後隻有一句話,在她腦海裏麵反複的回想。:病者當時滑胎,流出腹中的是一對雙生子。雙生子……灼華當初假孕,謝老夫人對他諸多照顧,除了因為那是謝君南在長子,也是因為灼華家裏的一對妹妹便是雙生子,他也期待灼華腹中的是雙生子,可是結果……抿死了唇,謝老夫人睜大了眼睛,她垂著眼瞼,裏頭掩藏不住的眼淚,大顆大顆的直往下掉。謝遜錯眼,看到謝老夫人這無聲流淚的模樣,他臉色也是異常鐵青,也不知他是想起什麽,一個轉身,就猛然一個耳光朝著謝武氏臉上狠狠抽了過去!謝武氏痛呼出聲,身子被他打得直接歪倒在地!第135章 保帥謝遜是個男人, 他力氣原本就大,這突然之間迸發出來的力量全都擊中在手掌上頭,猛然一巴掌狠狠的揮打出去, 當即就打的謝武氏整個失去重心, 整個人都狠狠的砸在地上。謝武氏瞬間驚呆,繃緊的腦子裏麵,突然想到了一句話——棄車保帥!然而不等謝武氏說出話來,謝遜突然又朝她撲進,拉扯著她,雖然看似是在打她, 但謝武氏卻也聽到謝遜那牙根緊咬的聲音:“不想連累齊兒就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