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江市中心醫院，夜晚的急診處燈火通明，消毒水味道充斥每個角落。
桑枝拎著不斷滴答雨水的雨傘，沒走幾步，就在急診大廳的取藥處看到梁沉的背影。
料峭春日的雨夜，他隻穿了件單薄的衛衣，站在取藥窗口仔細核對藥物。
梁沉的背影，桑枝太熟悉。
一起度過的三年時光裏，她總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找到梁沉，不管他在哪兒，不管他是否和身邊人一樣穿著普通到不能普通的校服。
時隔半年，桑枝終於見到心心念念的人，卻忽然停滯腳步，心底的委屈湧上心頭。
她沒有喊梁沉，而是等梁沉拿好藥品轉身後，與他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靜靜相望著。
梁沉見到桑枝的第一反應是意外的，之後他很快反應過來，朝桑枝走來。
“怎麽真的過來了，我一會就能過去找你的。”
他見桑枝鼓著臉不說話，忍不住牽起嘴角：“生氣了？”
“你說呢？我等了你那麽久，結果你在這裏——”
陪另一個人。
桑枝沒把後麵的話說完，她不想剛見麵就跟男朋友發脾氣，壓了壓情緒，轉而問：“你朋友呢？”
“在那邊。”梁沉指了個方向，將手中東西換了位置，單手拿著藥品和就診卡，另隻手主動牽住桑枝露在衣袖外麵的指尖。
梁沉很少主動，此刻的主動牽手更像是一種安撫。
他問她：“什麽時候過來的？”
“淩晨的飛機，很倒黴，一直在下雨，航班延誤了好久。”
“特意過來給我過生日嗎？”
“不然呢？”
桑枝嗔了梁沉一眼，催促著他：“現在已經很晚，你再磨蹭一下，我就不能趕在十二點前給你點生日蠟燭了。”
梁沉笑起來，拉著桑枝的手，帶她去往急診處另一邊。
寂靜走廊，幾張休息椅上零散坐了幾個人。
桑枝跟著梁沉走過去，終於見到了那位蔣阿姨的女兒，俞思喬。
她看起來狀況不大好，瓜子小臉泛著病態的白。
察覺到身前有人影壓下來，她微微抬頭，看到梁沉身邊的桑枝時，眼神幾不可察地變了變。
最後目光落在了梁沉與桑枝牽在一塊的手上。
梁沉互相介紹了對方，桑枝衝俞思喬禮貌地微笑了一下，注意力都在俞思喬身上蓋的那件黑色羽絨上麵。
她轉頭，看向衣著單薄的梁沉：“你不冷嗎？”
女生的心思很敏感，俞思喬這時候已經發現自己身上這件外套，與桑枝身上的那件外套是同款，應該是情侶外套。
她拿下外套，遞給梁沉，算是解釋：“剛才阿沉怕我冷，讓我蓋了一會，你別介意。”
桑枝不可能不介意，這件外套是她在國外跑了好幾家店買的情侶限量款，男款特意寄回國內給梁沉。
可是礙於俞思喬現在確實是個病人，她覺得自己不能這樣小氣，便違心說：“沒關係，你是病人。”
勉強讓一下你。
梁沉沒覺察出一點眼前兩個女孩你來我往的小心思，接過俞思喬遞過來的外套，套到身上，然後對俞思喬說：“藥拿過來了，走吧，送你回家。”
俞思喬看了看桑枝，問梁沉：“你女朋友特意從海城過來，那你今晚，應該不住我家了吧？”
忽地一聲，有什麽東西在桑枝腦子裏轟然炸開。
-
俞思喬的家離醫院不遠，梁沉打車，先送她回了家。
一路上，坐在梁沉身邊的桑枝一直憋著氣，等到俞思喬下車後，她才終於忍不住，狠狠捏住梁沉的胳膊。
“你竟然騙我！”桑枝很生氣，“你說你回學校是參加什麽導師的項目，結果你是來她家！”
梁沉吃痛，略微皺起眉頭，但是沒躲。
他看了看前方駕駛座開車的出租車司機，再低眸望著氣呼呼的桑枝，解釋道：“回學校確實是參加一個項目。本來住宿舍，但是我媽不放心，一定讓我在蔣阿姨家裏住幾天，開學再搬到學校。”
桑枝氣得臉頰泛紅，別開頭，一副不想聽解釋的樣子。
“沒住幾天，我回來也才三四天。”
“三四天還不夠嗎？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大晚上的還陪她來醫院。”
“晚上她父母都有事，家裏沒人。”
“所以你是承認你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了？”
“……”
梁沉一般都說不過桑枝，尤其是桑枝鬧脾氣的時候。他不再解釋，隻拉著她的手，安靜坐著。
他知道桑枝的小脾氣不會持續太久，也不是揪著一點就不放的性格。
確實如梁沉所了解的這樣，終於見到男朋友的開心最後還是壓倒了桑枝心底的醋意，她選擇先不跟梁沉計較。
眼見出租車即將到達江北大學，桑枝想起另一件事，悄悄試探著問梁沉：“你和你的室友，關係怎麽樣？”
“我室友？”
突然問到室友，梁沉有些不明白：“關係還可以。怎麽了？”
“沒怎麽，就隨便問問。”
“你們見過麵了？”
“啊？”
“我的室友。你不是去我宿舍了麽，他在那嗎？”
“不在。”桑枝下意識撒謊，“他不在。”
梁沉點了點頭，視線輕輕掃過桑枝帶來的那把雨傘，雖有疑惑，但還是沒有再問什麽。
不過桑枝說完就有點後悔，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撒謊。
她出來打車，還是薄敘送的。
萬一以後碰到薄敘，他不小心提起她在宿舍認錯人的事——
不行，薄敘不能說。
桑枝希望薄敘能閉緊嘴巴，什麽都不要說。不然……
她自己都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殺人滅口。
-
因為桑枝以為梁沉住學校，蛋糕放在了宿舍，這會兒他們準備先回學校一趟。
宿舍樓下，宿管阿姨仍然不在，梁沉便暢通無阻地帶著桑枝來到他的住處。
輸密碼，開門。
門一打開，桑枝就看到了坐在書桌前的薄敘。
他身上的衣服還沒換，因為淋了雨，肩膀和褲腿都洇著深色水痕。
可能是忙著什麽事，還來不及換掉這身濕了的衣服。
他側著頭，與桑枝視線相觸，對視一秒後，回頭，手指不動聲色地蜷了蜷。
再次和薄敘打了個照麵，桑枝比之前稍微自然一些，但心裏的忐忑和心虛隻有她自己知道。
桑枝準備的蛋糕還擺在薄敘的書桌上，沒有任何被動過的痕跡。
梁沉進來看到了，明白桑枝應該是認錯了桌子。
他走到薄敘身旁，說了聲“不好意思”後，開始收拾薄敘桌上的東西。
薄敘淺淡應了聲，沒說什麽，繼續在梁沉的書桌前坐著，盯著自己臨時放在桌上的筆記本電腦。
重新踏入這個四方空間的桑枝略微不自在，黑暗之中陌生滾燙的氣息仿佛還在她鼻尖纏繞。
她壓著混亂的心緒，稍稍站到一旁，等著梁沉收東西。
而這時，梁沉後知後覺，轉頭向桑枝介紹：“桑枝，這是我的室友，薄敘。”
桑枝的身體頓了頓。
薄敘覆在鼠標上的手也不甚明顯的停了一下。
某個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秘密讓氣氛變得微妙，不露聲色的氤氳著。
桑枝思考片刻，決定掌握主動權，轉頭衝薄敘露出一個禮貌的笑，似乎兩人是第一次見。
“你好，很高興見到你。我叫桑枝，梁沉的女朋友。”
桑枝漂亮的杏眼漾著笑，她希望薄敘是個聰明人，能懂她的意思配合她，不要亂說話。
薄敘靜了幾秒。
外套拉鏈沒有拉上，裏麵是黑色寬鬆的圓領薄衛衣，襯得下頜與脖頸的線條利落幹淨。
他的一雙黑眸靜靜與眼前女孩對視著，片刻之後，喉結滾動，緩沉地說了兩個字：“你好。”
好像真的是第一次見。
桑枝很滿意。
不愧是腦子靈活的優等生，一點就通。
薄敘的目光在桑枝身上短暫停留，再沉默地斂眸，收回視線。
晚上的事情是個意外，他熟悉自己宿舍，沒有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借光，並沒想到宿舍裏還有一個人——
“對了，教授發群裏的消息你看到了嗎？今天我們提交的報告，有幾處數據錯了。”
梁沉的聲音忽地拉回薄敘思緒。
薄敘不自然地眨了一下眼，纖長眼睫掩著一些不能外露的情緒，應了一聲：“嗯。正在改。”
梁沉這會兒已經收拾好桑枝帶來的東西。
他讓桑枝等自己一會，之後走過去薄敘身邊，微彎身體看他的電腦，跟他一起修改他們的報告。
他們讀的建築係，每一個數據都很嚴謹，就算是小數點，都必須保證完全正確。
桑枝不清楚薄敘，但了解自己的男朋友。
梁沉對學習上的事情格外認真，以前她無論在他旁邊怎麽折騰，他都能專心致誌地解題。
桑枝不影響梁沉修改報告，她對他們學習上的東西更沒有興趣，就安靜在旁邊等著，順便打開手機。
微信消息有很多，她挑了幾條回複，回複完了開始刷朋友圈。
修改的時候，梁沉不經意側頭，看到了薄敘脖子上的咬痕。
像是新傷，痕跡偏紅，被黑色衛衣映襯著，牙齒印清晰可辨。
“你脖子怎麽了？”梁沉問。
室友之間關心的詢問很正常。
但桑枝因為這句話，差一點沒拿穩手中的手機。
黑暗裏她和薄敘胡鬧的畫麵倏然跳入腦海，呼吸不受控地亂了起來。
薄敘聞言，下意識抬手碰了一下喉結，骨骼分明的手擋了擋那處咬痕。他眼睫微動，淡淡瞧了一眼一旁的桑枝，而後斂眸回答：“貓咬的。”
“貓？我們學校的貓嗎？”
“嗯，野貓。”
野貓——
他在說些什麽——
桑枝的臉瞬間憋紅，恨不得立刻縫上薄敘的嘴巴。
梁沉沒覺察出什麽，轉頭卻見桑枝臉頰微紅。
他問：“怎麽了，臉怎麽這麽紅？”
桑枝稍一慌神，不經大腦就再次撒謊：“凍的，這裏太冷了。”
“你再等我一會，修改完我們就走。”梁沉抬手打開自己的櫃子，從裏麵取出一件外套遞給桑枝，“先套一下，我給你倒杯熱水。”
宿舍裏沒有熱水，梁沉去外麵接。
他一走，周遭的空氣頓時凝滯下來，靜到窗外的雨水聲清晰可辨。
桑枝還記著剛才薄敘說的話，小臉臉頰浮著一層紅暈，眼神忿忿，直直盯著他的臉看。
薄敘覺察到，轉過頭，與她對視。
眼眸半壓，垂下的睫毛根根分明，遮著不起波瀾的黑眸。
桑枝承認，薄敘的這雙眼睛，看人的時候會讓人產生壓迫感。
別人無法看出他的真實情緒，他卻能輕而易舉地將人看透。
桑枝小小地抿了一下唇瓣，差點退縮。
但她忍住了。
然後，她拿出自己曾經不可一世的氣勢，瞪著他眼睛，充滿警告意味地拋出一句話：“你想被滅口嗎？”
江市中心醫院，夜晚的急診處燈火通明，消毒水味道充斥每個角落。
桑枝拎著不斷滴答雨水的雨傘，沒走幾步，就在急診大廳的取藥處看到梁沉的背影。
料峭春日的雨夜，他隻穿了件單薄的衛衣，站在取藥窗口仔細核對藥物。
梁沉的背影，桑枝太熟悉。
一起度過的三年時光裏，她總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找到梁沉，不管他在哪兒，不管他是否和身邊人一樣穿著普通到不能普通的校服。
時隔半年，桑枝終於見到心心念念的人，卻忽然停滯腳步，心底的委屈湧上心頭。
她沒有喊梁沉，而是等梁沉拿好藥品轉身後，與他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靜靜相望著。
梁沉見到桑枝的第一反應是意外的，之後他很快反應過來，朝桑枝走來。
“怎麽真的過來了，我一會就能過去找你的。”
他見桑枝鼓著臉不說話，忍不住牽起嘴角：“生氣了？”
“你說呢？我等了你那麽久，結果你在這裏——”
陪另一個人。
桑枝沒把後麵的話說完，她不想剛見麵就跟男朋友發脾氣，壓了壓情緒，轉而問：“你朋友呢？”
“在那邊。”梁沉指了個方向，將手中東西換了位置，單手拿著藥品和就診卡，另隻手主動牽住桑枝露在衣袖外麵的指尖。
梁沉很少主動，此刻的主動牽手更像是一種安撫。
他問她：“什麽時候過來的？”
“淩晨的飛機，很倒黴，一直在下雨，航班延誤了好久。”
“特意過來給我過生日嗎？”
“不然呢？”
桑枝嗔了梁沉一眼，催促著他：“現在已經很晚，你再磨蹭一下，我就不能趕在十二點前給你點生日蠟燭了。”
梁沉笑起來，拉著桑枝的手，帶她去往急診處另一邊。
寂靜走廊，幾張休息椅上零散坐了幾個人。
桑枝跟著梁沉走過去，終於見到了那位蔣阿姨的女兒，俞思喬。
她看起來狀況不大好，瓜子小臉泛著病態的白。
察覺到身前有人影壓下來，她微微抬頭，看到梁沉身邊的桑枝時，眼神幾不可察地變了變。
最後目光落在了梁沉與桑枝牽在一塊的手上。
梁沉互相介紹了對方，桑枝衝俞思喬禮貌地微笑了一下，注意力都在俞思喬身上蓋的那件黑色羽絨上麵。
她轉頭，看向衣著單薄的梁沉：“你不冷嗎？”
女生的心思很敏感，俞思喬這時候已經發現自己身上這件外套，與桑枝身上的那件外套是同款，應該是情侶外套。
她拿下外套，遞給梁沉，算是解釋：“剛才阿沉怕我冷，讓我蓋了一會，你別介意。”
桑枝不可能不介意，這件外套是她在國外跑了好幾家店買的情侶限量款，男款特意寄回國內給梁沉。
可是礙於俞思喬現在確實是個病人，她覺得自己不能這樣小氣，便違心說：“沒關係，你是病人。”
勉強讓一下你。
梁沉沒覺察出一點眼前兩個女孩你來我往的小心思，接過俞思喬遞過來的外套，套到身上，然後對俞思喬說：“藥拿過來了，走吧，送你回家。”
俞思喬看了看桑枝，問梁沉：“你女朋友特意從海城過來，那你今晚，應該不住我家了吧？”
忽地一聲，有什麽東西在桑枝腦子裏轟然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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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思喬的家離醫院不遠，梁沉打車，先送她回了家。
一路上，坐在梁沉身邊的桑枝一直憋著氣，等到俞思喬下車後，她才終於忍不住，狠狠捏住梁沉的胳膊。
“你竟然騙我！”桑枝很生氣，“你說你回學校是參加什麽導師的項目，結果你是來她家！”
梁沉吃痛，略微皺起眉頭，但是沒躲。
他看了看前方駕駛座開車的出租車司機，再低眸望著氣呼呼的桑枝，解釋道：“回學校確實是參加一個項目。本來住宿舍，但是我媽不放心，一定讓我在蔣阿姨家裏住幾天，開學再搬到學校。”
桑枝氣得臉頰泛紅，別開頭，一副不想聽解釋的樣子。
“沒住幾天，我回來也才三四天。”
“三四天還不夠嗎？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大晚上的還陪她來醫院。”
“晚上她父母都有事，家裏沒人。”
“所以你是承認你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了？”
“……”
梁沉一般都說不過桑枝，尤其是桑枝鬧脾氣的時候。他不再解釋，隻拉著她的手，安靜坐著。
他知道桑枝的小脾氣不會持續太久，也不是揪著一點就不放的性格。
確實如梁沉所了解的這樣，終於見到男朋友的開心最後還是壓倒了桑枝心底的醋意，她選擇先不跟梁沉計較。
眼見出租車即將到達江北大學，桑枝想起另一件事，悄悄試探著問梁沉：“你和你的室友，關係怎麽樣？”
“我室友？”
突然問到室友，梁沉有些不明白：“關係還可以。怎麽了？”
“沒怎麽，就隨便問問。”
“你們見過麵了？”
“啊？”
“我的室友。你不是去我宿舍了麽，他在那嗎？”
“不在。”桑枝下意識撒謊，“他不在。”
梁沉點了點頭，視線輕輕掃過桑枝帶來的那把雨傘，雖有疑惑，但還是沒有再問什麽。
不過桑枝說完就有點後悔，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撒謊。
她出來打車，還是薄敘送的。
萬一以後碰到薄敘，他不小心提起她在宿舍認錯人的事——
不行，薄敘不能說。
桑枝希望薄敘能閉緊嘴巴，什麽都不要說。不然……
她自己都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殺人滅口。
-
因為桑枝以為梁沉住學校，蛋糕放在了宿舍，這會兒他們準備先回學校一趟。
宿舍樓下，宿管阿姨仍然不在，梁沉便暢通無阻地帶著桑枝來到他的住處。
輸密碼，開門。
門一打開，桑枝就看到了坐在書桌前的薄敘。
他身上的衣服還沒換，因為淋了雨，肩膀和褲腿都洇著深色水痕。
可能是忙著什麽事，還來不及換掉這身濕了的衣服。
他側著頭，與桑枝視線相觸，對視一秒後，回頭，手指不動聲色地蜷了蜷。
再次和薄敘打了個照麵，桑枝比之前稍微自然一些，但心裏的忐忑和心虛隻有她自己知道。
桑枝準備的蛋糕還擺在薄敘的書桌上，沒有任何被動過的痕跡。
梁沉進來看到了，明白桑枝應該是認錯了桌子。
他走到薄敘身旁，說了聲“不好意思”後，開始收拾薄敘桌上的東西。
薄敘淺淡應了聲，沒說什麽，繼續在梁沉的書桌前坐著，盯著自己臨時放在桌上的筆記本電腦。
重新踏入這個四方空間的桑枝略微不自在，黑暗之中陌生滾燙的氣息仿佛還在她鼻尖纏繞。
她壓著混亂的心緒，稍稍站到一旁，等著梁沉收東西。
而這時，梁沉後知後覺，轉頭向桑枝介紹：“桑枝，這是我的室友，薄敘。”
桑枝的身體頓了頓。
薄敘覆在鼠標上的手也不甚明顯的停了一下。
某個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秘密讓氣氛變得微妙，不露聲色的氤氳著。
桑枝思考片刻，決定掌握主動權，轉頭衝薄敘露出一個禮貌的笑，似乎兩人是第一次見。
“你好，很高興見到你。我叫桑枝，梁沉的女朋友。”
桑枝漂亮的杏眼漾著笑，她希望薄敘是個聰明人，能懂她的意思配合她，不要亂說話。
薄敘靜了幾秒。
外套拉鏈沒有拉上，裏麵是黑色寬鬆的圓領薄衛衣，襯得下頜與脖頸的線條利落幹淨。
他的一雙黑眸靜靜與眼前女孩對視著，片刻之後，喉結滾動，緩沉地說了兩個字：“你好。”
好像真的是第一次見。
桑枝很滿意。
不愧是腦子靈活的優等生，一點就通。
薄敘的目光在桑枝身上短暫停留，再沉默地斂眸，收回視線。
晚上的事情是個意外，他熟悉自己宿舍，沒有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借光，並沒想到宿舍裏還有一個人——
“對了，教授發群裏的消息你看到了嗎？今天我們提交的報告，有幾處數據錯了。”
梁沉的聲音忽地拉回薄敘思緒。
薄敘不自然地眨了一下眼，纖長眼睫掩著一些不能外露的情緒，應了一聲：“嗯。正在改。”
梁沉這會兒已經收拾好桑枝帶來的東西。
他讓桑枝等自己一會，之後走過去薄敘身邊，微彎身體看他的電腦，跟他一起修改他們的報告。
他們讀的建築係，每一個數據都很嚴謹，就算是小數點，都必須保證完全正確。
桑枝不清楚薄敘，但了解自己的男朋友。
梁沉對學習上的事情格外認真，以前她無論在他旁邊怎麽折騰，他都能專心致誌地解題。
桑枝不影響梁沉修改報告，她對他們學習上的東西更沒有興趣，就安靜在旁邊等著，順便打開手機。
微信消息有很多，她挑了幾條回複，回複完了開始刷朋友圈。
修改的時候，梁沉不經意側頭，看到了薄敘脖子上的咬痕。
像是新傷，痕跡偏紅，被黑色衛衣映襯著，牙齒印清晰可辨。
“你脖子怎麽了？”梁沉問。
室友之間關心的詢問很正常。
但桑枝因為這句話，差一點沒拿穩手中的手機。
黑暗裏她和薄敘胡鬧的畫麵倏然跳入腦海，呼吸不受控地亂了起來。
薄敘聞言，下意識抬手碰了一下喉結，骨骼分明的手擋了擋那處咬痕。他眼睫微動，淡淡瞧了一眼一旁的桑枝，而後斂眸回答：“貓咬的。”
“貓？我們學校的貓嗎？”
“嗯，野貓。”
野貓——
他在說些什麽——
桑枝的臉瞬間憋紅，恨不得立刻縫上薄敘的嘴巴。
梁沉沒覺察出什麽，轉頭卻見桑枝臉頰微紅。
他問：“怎麽了，臉怎麽這麽紅？”
桑枝稍一慌神，不經大腦就再次撒謊：“凍的，這裏太冷了。”
“你再等我一會，修改完我們就走。”梁沉抬手打開自己的櫃子，從裏麵取出一件外套遞給桑枝，“先套一下，我給你倒杯熱水。”
宿舍裏沒有熱水，梁沉去外麵接。
他一走，周遭的空氣頓時凝滯下來，靜到窗外的雨水聲清晰可辨。
桑枝還記著剛才薄敘說的話，小臉臉頰浮著一層紅暈，眼神忿忿，直直盯著他的臉看。
薄敘覺察到，轉過頭，與她對視。
眼眸半壓，垂下的睫毛根根分明，遮著不起波瀾的黑眸。
桑枝承認，薄敘的這雙眼睛，看人的時候會讓人產生壓迫感。
別人無法看出他的真實情緒，他卻能輕而易舉地將人看透。
桑枝小小地抿了一下唇瓣，差點退縮。
但她忍住了。
然後，她拿出自己曾經不可一世的氣勢，瞪著他眼睛，充滿警告意味地拋出一句話：“你想被滅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