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隻顧得跟聞寂雪談論案子,倒忘記毒藥的事,或許可以詢問朱漪。 唔,有封停呢,朱漪來了京城,封停很快會得到消息,封停是否會去見朱漪? 腦子裏胡思亂想著,一路出了宮門。 坐到馬車上,不急著走,先將紙張上的內容看了一遍。 如同封停所說,郝成光出宮時間乍看沒什麽規律,不提遠的,但提這一年,他一共出宮四次:二月二十五、四月十一、八月初二、九月初十,不論從月份還是日期,都琢磨不出什麽規律。 每次有人問起郝成光出宮做什麽了,他要麽說去給家人上墳,要麽說想去宮外散散,因他出入沒那麽大限製,又好說話,常給人帶東西,外膳房人倒沒什麽閑話。 萬芳齋,這家點心是不錯,就在前門大街,乃是京中最熱鬧繁華的地段。 看來先從萬芳齋入手了。 “去萬芳齋。” 當馬車停下,下車就看到萬芳齋的招牌,還沒進門就聞見裏麵傳出的淡淡糕點香,不少小孩兒纏著爹娘要買。偌大的鋪子亮亮堂堂,兩三個夥計招待著客人。 穆清彥回溯起九月初十,然而直至鋪子關門,也不曾看到郝成光。 看來,點心不是郝成光買的,另有人買了讓他帶回宮。 沒法子,隻能從郝成光離開宮門的地點逐步回溯跟蹤了。 馬車畢竟不方便,讓焦禮將馬車停放,自宮門起,一路走走停停,最後看到一家麵館。這家麵館很尋常,生意也尋常,郝成光從宮裏出來,一路在街上到處轉悠,差不多快到午飯時,就來到這家麵館,似乎是吃飯。 可郝成光進來後,先去了麵館後麵,片刻後才出來。 郝成光的神色有些恍惚,坐在店中吃麵,不時走神。 在麵館後麵,他見到一個人,那人附耳與他說了幾句話,郝成光就臉色頓變。他試圖拒絕,可對方的表情令他說不出口。 最後,郝成光長歎一氣:“欠債還錢,欠命換命。做了這件事,我們就兩清了。” “好。”對方答應的爽快,那是因為知道這件事對郝成光來說意味著什麽,幾乎是必死之局。既然答應了,那麽郝成光究竟如何想,又有什麽關係。 一碗麵終究沒有吃完。 郝成光離開麵館,恍惚走在路上,不知不覺朝宮門走。 “客人,你忘了東西。”有人追上來,將一包沉甸甸的點心塞到他手裏,壓低聲音道:“別緊張,事兒還沒辦呢。” 郝成光抱著點心,深吸了口氣,一步一步進了宮門。 穆清彥若有所思。 跟郝成光接觸的人,一身圓領絲袍,三十來歲,瞧著挺有派頭,像是富家貴門的高等管事之類。那麽,循著這人,必然能找到幕後者。 真的是賢郡王麽?第329章 風雨欲來 穆清彥把那家麵館的存在轉告給封停,剩下的事自然是神捕司去查。 回到家,聞寂雪已經返回。 “怎麽樣?”穆清彥先詢問他結果。 聞寂雪點點頭:“很順利,畢竟他眼下情況不好,局勢變化太快,再耽擱下去,別說能不能洗刷清白,怕是性命都難保。” 所以肅親王答應了交易。 “那你打算怎麽做?” “賢郡王府非常的安靜。”聞寂雪輕笑:“盡管不知賢郡王為何突然焦躁動手,但開弓沒有回頭箭,不論是案子,還是皇帝,都怕時間,賢郡王未必不會做更恐怖的事。” 暗指對方可能逼宮麽? “之前我們懷疑有遺詔……” 他們懷疑有遺詔,甚至是由神捕司保管,可接連兩起事件發生,若皇帝選中的是莊郡王,必然會有動作。 聞寂雪搖頭:“沒發現什麽,反正影響不大。” 為預防隨時可能到來的大變故,必須盡快搜集足夠的證據給肅親王脫罪。 溫明玉那邊沒有進展,殺死假劉升的兩人沒有露出痕跡,賢郡王府那邊更是謹慎,哪怕要深挖,耗費的時間會很長。如今他們最缺的就是時間,誰都怕變故在下一刻發生。 穆清彥當然找得到殺人者,但他不能直接去告訴溫明玉。 這不是不信任溫明玉,而是為防止肅親王以此懷疑他。畢竟此舉是為肅親王脫身,聞寂雪跟對方交易時沒有暴露真實身份,萬一肅親王聯想到插手案件的他……所以,為謹慎緣故,他暗自查了,將消息匿名透露給溫明玉。 僅僅一天,他就追查到那兩人的藏身地。 那二人就在城外一處別院,那處別院屬於蔡駿馳。 當初大範圍搜查時,這處別院也查過。但那時無憑無據,對方又是賢郡王幕僚,所以不能搜家,隻是詢問別院管事以及內中下人,自然沒得到什麽有用的東西。搜查結束,那二人到了別院。 從別院眾人的反應來看,這二人是熟人,起碼到了別院無人猜疑。 熟人才好,否則怎麽能跟蔡駿馳牽扯上呢。 聞寂雪派人,將這消息暗中給了溫明玉。 溫明玉雖驚疑,但若消息真實,就是大突破。當下就親自去查探,先是密切監視了兩日,終於從二人模糊的對話中察覺的確有問題。也算好運,假劉升的身份查到了,其失蹤前,隻說要去做個大買賣,其接觸過一個外鄉人,描述與別院中的一個人頗為相似。 神捕司辦案有特權,溫明玉沒多遲疑,立刻抓人! 當然,與此同時將整個別院控製住,防止消息外漏。 另一邊,封停也根據麵館,查到了賢郡王府。雖說郝成光死無對證,但雙方不是頭一回接觸,更有最早雙方產生聯係的原因。 郝成光父親死前就耗光了家底兒,後來日子雖略難,但他家有住處,自己在外膳房當差有錢拿,一家還能過。隻後來兒子夭折,老娘刺激瘋癲,欠了不少外債。一次去買藥,想到老娘的病心頭沉重,意外撞見黃元。湊巧,黃元認識他,也是心頭一動,給請了好大夫,又墊付藥費,醫治郝成光老娘。 雖說後來其老娘到底還是死了,但欠下的恩情不能磨滅。 再者,郝成光在宮中當差也不是一帆風順。有一回遇到難事,險些丟命,也是黃元相助。亦或者,是黃元背後的貴人相助。 如此一來,不管是情理上,還是現實考量,郝成光都拒絕不了對方的要求。 當初可是以老娘的名義發了誓的。 相較而言,郝成光這邊進展不順,畢竟郝成光死了,就算證實黃元跟其有交往又如何?誰不認識幾個有門路的朋友呢,缺乏重要證據支撐,懷疑隻能是懷疑。 另一邊卻不同,藏於別院的兩人跟假劉升有交集,有人證,且能證明兩個真假劉升長相相似。再結合兩人是幕僚蔡駿馳的人,這層關係或許不足以作為證據證明肅親王無罪,卻可以證明案件另有陰謀,把被緊閉的肅親王放出來。 案件再度回到正常的勘察階段。 肅親王沒了太多劣勢,恢複自由,能做的事情就很多。同樣,對賢郡王的威脅就大。 溫明玉是晚上動手,城門一關,更好隔絕消息。他的打算是盡快審問出有利的口供,明日一早就麵聖匯報,那麽皇帝極有可能放肅親王出來,以此抗衡賢郡王。溫明玉隸屬於神捕司,盡管看似不摻和皇位更迭,但心中是有所偏向的,畢竟神捕司直接隸屬於皇帝,那麽誰做皇帝對他們也有一定的影響。 何況,現今老皇帝還在位,賢郡王用心險惡,溫明玉守護皇帝安危也是分內之事。 城中某處,被陰影籠罩的街角,有兩個人影相隔對望。 溫明玉有進展,封停查毒藥也有發現。 令他意外的是,朱漪來了京城。 封停想問他為什麽來京城,但到底沒問,否則就有種不希望對方到來的感覺。實際上,朱漪能來,他自然高興,但是又有無奈。 他清楚,朱漪不是為他來的。 “聽說你在查皇後中毒的事。”朱漪神色輕鬆的很,安靜的夜色裏,他的麵容模模糊糊,笑聲卻清晰的傳了過來:“我聽人描述了那種毒藥,從我手裏漏出去的一點小玩意兒,不算成功,隻算殘次品。” “殘次品?”封停對於是他研製的毒?藥,並不意外,畢竟早有猜測。 “是啊,因為它雖然能悄無聲息的潛伏,一朝爆發,可當它爆發出來,性狀明顯,很容易克製。嘖,別說是我,便是宮裏那些禦醫們,花費些時間也能調配出解藥。哦,對,這種毒藥瞧著凶猛,卻能輕易的被抑製,拖延足夠的時間。”朱漪話音裏滿滿的嫌棄。 在他口中的殘次品,卻將宮中禦醫們鬧得焦頭爛額。 術業有專攻,禦醫們或許醫術精湛,但解毒不是長項,何況是朱漪弄出的毒。 “有人知道這事嗎?”封停自然沒有查到朱漪與之的聯係,隻是推測。 “當然沒有,那隻是個‘江湖郎中’賣出去的。”朱漪擅長易容,興之所至,會扮演各種身份。別看他對殘次品一副不在意的口吻,但到底是他的東西,怎麽流傳出去的,落在誰手中,又用在何處,他都知道。 思及此,他看了眼封停,道:“大概六七年前,我調配了這種藥,不大滿意。不過,看看它的效果,有個改進方向也好。藥是個老婦人買走的,賢郡王側妃身邊的乳娘,且我還瞧了一出好戲。” 封停快速回憶起賢郡王府相關。 想起六七年前,賢郡王府後院病逝了一位庶妃。這庶妃家世尋常,但模樣才情不俗,尤其是得了賢郡王歡心,極為寵愛,別說側妃,便是正妃都暫避鋒芒。且看賢郡王提拔庶妃娘家,有心重用,一旦娘家立起來,加上庶妃自己得寵,將來晉升不難。 後來這庶妃一病死了,據說是寒冬染病,體弱沒扛過去。 那時賢郡王府的確有點動靜,然而即便是後宅陰私,卻也不是神捕司該管的。 誰知,竟是跟毒藥有關。 時隔多年,這毒藥又用在了皇後身上。 封停一貫冰冷的麵色微微和緩,他很清楚朱漪說那些是特意告知他的。 “我們也剛查到賢郡王府。” 小太監接觸的人大多都是皇後宮中的,在外,也就跟郝成光有些交集。經過排查,毒藥應該是郝成光給他的,而郝成光又是從宮外攜帶進來的。老宮人們總有各種方法夾帶東西,隻是通常不這麽幹,一旦被查風險太大。 “查到了?那我就不多事了。”朱漪說完就要走。 “等等!”封停走近兩步,皺眉道:“你來京城是……” 朱漪嘴角一彎:“聞寂雪請我來的呀。” “聞寂雪?”封停眉頭皺的更深。 “放心,我們又不會去刺殺皇帝。”朱漪輕笑一聲,身影消失在黑暗裏。 封停卻沒有感覺輕鬆。 一直以來,聞寂雪的存在都令神捕司忌憚,但鑒於對方一直安分守己,雙方算是和平共處。不過,封停對於聞寂雪的來曆頗有疑慮,這些年一直暗中盯著,潛意識裏不願對方來到京城。 難道、這場變局中聞寂雪也要插一手? 他更關心的還是朱漪的態度,愛熱鬧不嫌事大,行事肆意。 這個晚上,穆清彥一如既往,因為他並不知曉溫明玉那邊的進展。 第二天,吃過早飯,照例是要去皇宮。 “最遲中午就會回來。”穆清彥說道。 過了最初的勘察階段,並不需要時刻待在宮裏,隻是出於某種目的,每日封停都會早晚各去一趟皇宮,自然而然,穆清彥也要去“打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