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一大早就讓人不爽。”炎氣咻咻地給兒子蓋好被子,然後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他不需要宮女伺候,在西涼四處搜尋烏斯曼下落的那段日子裏,已習慣了一切事情都自己來。  炎洗漱更衣完畢,宮女送來早膳,他正要叫醒煜兒的時候,忽然間察覺到一絲“殺氣”。  這殺氣是說不出的詭異,臥在地上的霜牙鼾聲如雷,絲毫沒動。  眨眼間,這殺氣就筆直襲來。  “這什麽玩意?”看著一條醜不拉幾的麻繩向自己飛來,炎皺著眉頭一把扯住它,並用力一拽,將繩索套那頭的刺客給生生拽了過來。  居然還有兩個人!  在這大白天裏穿著夜行衣,醒目得不能再醒目了。  “呃……”高個的刺客在撓頭。  “我就說行不通嘛,炎的功夫這麽好,我們這是送人頭……”矮個的刺客在抱怨。  “伊利亞,你在搞什麽鬼?”炎斜眼看著蒙著臉的刺客,“你都喬裝得這麽好了,就不知道變下一聲?”  “哎,我忘了。”伊利亞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扯掉麵罩,嬉皮笑臉著,“炎,你別生氣,我們是來搶親的。”  “搶什麽?”炎一時沒聽清。  “搶親。”菲拉斯也從地上起來了,興致勃勃地說,“替君上搶。”  “我本來就是要嫁給他的,”炎稀奇道,“這還用得著搶?”  “風俗上是這樣的,”伊利亞笑著說,“這西涼不是講究強者為王嘛,以前要是看上哪家姑娘,都是直接叫上兄弟上門去搶……唉喲!”  炎抬手就給他一個又快又狠的“腦瓜崩”,伊利亞雙手抱著腦門,眼淚都飛出來了。  “炎,你幹嘛彈我?”伊利亞委屈極了,還躲到菲拉斯的身後。  “彈你都是客氣的,”炎吹了吹泛紅的指尖,“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你怕不是活膩了吧?”  “王後,事情其實是這樣的,”菲拉斯一邊護著伊利亞,一邊解釋,“那是西涼的舊俗,過去的西涼百姓多以遊牧為生,男眾女寡,娶媳婦都是以武力取勝。但現在不一樣了,不管看上哪個部落的姑娘或漢子,得隆重的上門提親,沒人敢明搶了,那可是砍頭的罪。”  “那伊利亞說什麽搶親?”  “都說是風俗啦!風俗!”伊利亞躲在菲拉斯身後叨叨著,“西涼有句老話,是說憑實力搶來的媳婦最穩固,所以好些部落,包括丹煬城在內,還保留著‘搶親’這一步驟。當然,那是雙方事先商量好的,女的假裝被關在家裏,男的假裝帶兄弟上門去搶,經曆一番激烈‘爭奪’,方將媳婦搶回家,然後是雙方父母親出麵調停,正式成婚。”  “王後,這說白了就是圖個熱鬧,”菲拉斯笑著補充,“和大燕百姓接親時‘刁難’新郎倌差不多,隻是更興師動眾一些。因為沿途遇見‘搶親’的人都能加入隊伍湊熱鬧,沾喜氣。伊利亞說,您從未感受過西涼的‘搶親’有多麽熱鬧,所以慫恿……是建議,建議讓您來玩一玩。”  菲拉斯改口得極快,但炎還是看到伊利亞伸手擰了一把菲拉斯的腰,他們之間顯然是有古怪。  炎伸手越過菲拉斯的肩頭,五指山直扣上伊利亞的頭:“你躲國相後邊幹什麽?”  “炎,你、你想幹什麽?”伊利亞瑟瑟發抖。  “嗬,沒什麽,”炎忽地露齒一笑,“隻是想誇誇你,伊利亞,幹的好!”  “啊?”伊利亞愣在那裏,任憑炎揉搓著他的頭發,就好像擼著霜牙。  “就讓我們來搶烏斯曼吧。”炎點著頭。  “這……”菲拉斯提出疑問,“君上要怎麽搶?”  “剛不是說漢子也能搶嗎?那我就搶他唄。”炎收回手,握成拳,“讓他看看我多麽有誠意,不管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娶……嫁給他。”  炎一直覺得“王後”也好,還是奉旨“嫁到西涼”也罷,那都是外邊的說法,他內心一直把烏斯曼當媳婦來疼的,雖然有時候很想一腳踹他下床,但大多時候還是隨他喜歡的。  炎很有身為“夫君”的覺悟,既然早上烏斯曼挺不開心的,那就玩一次搶親,哄他笑一笑吧。  “可是,”菲拉斯又道,“君上身邊有那麽多人守著,恐怕不太好搶啊,萬一鬧來鬧去的,不小心把婚事給攪黃了……王後,您可不要生氣啊。”  “不生氣,我怎麽會生氣呢。”炎皮笑肉不笑,“要是搶不到烏斯曼來和我成婚,你倆也就散了吧。”  “什麽啊,炎,這怎麽可以……”伊利亞抗議,“當初我為你和君上的事情傷心欲絕,菲拉斯見我太難過,硬拉著我把婚結了,是想我有個依托,這麽好的情郎我可找不到第二個了。”  “那你們就使勁地幫我搶烏斯曼。”炎笑著拍了拍伊利亞還有菲拉斯的肩頭,“這搶親到底是怎麽整的,你們給我仔細說說。”  “這搶親步驟大致分為八項,王後,是這樣的……”事關自己的終生幸福,菲拉斯不得不嚴肅以對,伊利亞本來端著苦哈哈的表情,但聽著菲拉斯眉飛色舞地說著“八項”,也開始活躍起來。  片刻後。  “嗯,就這麽辦!”在三人目光炯炯地互相望著時,丹煜醒了,乖巧得很,不哭不鬧,坐在床裏看爹爹摩拳擦掌,打算花式盤父王。  “等我先給兒子喂個奶粥。”炎笑眯眯地說,去床上抱兒子了。  在朝堂上議事的烏斯曼打著響亮的連環噴嚏,驚得眾臣紛紛進言:“君上保重龍體!”  “本王最近好著呢。”烏斯曼擺擺手,“大婚將至,龍體自然安康。”  “是。”眾臣紛紛附和,一片恭喜之聲。  “那就這樣吧,散朝。”烏斯曼急著回寢宮看媳婦。  說也奇怪,他們什麽都做了,兒子也有了,偏偏還沒舉行大婚,盡管世人皆知淳於炎是他的王後,他們的兒子是西涼的太子,可總覺著差點什麽。  “這人生大事果然還是需要點儀式感。”烏斯曼一邊摸著純金刻花的王座扶手,一邊感慨著。  “有君上這句話,臣下就好辦事了。”不知打哪冒出來的菲拉斯,還穿著夜行衣。  “大白天的,你們在搞什麽鬼?”烏斯曼擰著眉頭不悅地看著菲拉斯,還有他身後畏畏縮縮的伊利亞,“你怎麽不去伺候王後?”  “王後那邊暫且用不到人,”菲拉斯微笑著,從背後拿出一捆粗繩,“君上,我們現在是您的‘家人’,麻煩您配合一些。”  烏斯曼一言不發地盯著菲拉斯,再看著伊利亞慌裏慌張地扯著菲拉斯的衣袖:“要不要玩這麽大,意思意思就行了,你還真捆君上啊……君上可不是王後,刀子嘴豆腐心,這君上的刀子多快啊。”  伊利亞的眼睛還往王座兩邊的侍衛上瞟。  王座兩邊的侍衛,要不是見到黑衣人是國相和國相夫人,早就拔刀相向了。  但他們明顯有些吃驚,不知相爺在做什麽,但隻要相爺再上前一步,他們當真是會拔刀砍他的。  “難道是……搶親?”烏斯曼盯著菲拉斯手裏的繩索,“若本王沒記錯,王室可沒有那樣亂七八糟的風俗。”  “那是,誰不樂意嫁給君上呢。”菲拉斯眉開眼笑,“但今日不同,是王後想要搶您去成親……”  “什麽?!”烏斯曼蹭一下從王座中起身,驚得眾侍衛手裏的刀劍紛紛亮相,“你怎麽不早說,速速綁了本王,送去給王後!那什麽把禮金也帶上,就地成婚。”  菲拉斯嗬嗬一笑,“君上,您想得很美好,但搶親不是這麽玩的。”  “本王自願被搶還不成?”烏斯曼冷哼一聲,一旁的侍衛把劍都收回鞘內。  “君上,您當然是自願的,現在哪還有真搶親的人,隻是既然是‘搶親’,自然得像那麽一回事,您說對不對?”  “你是要本王表現出‘百般不情願’的樣子麽?”  “正是如此。”菲拉斯賠笑道,“君上,這民間的搶親活動麽,無非就是把新娘‘五花大綁’地鎖在一隻大木箱裏,讓新郎倌帶著親友兄弟們上門搶,經過一番‘酸甜苦辣’的混戰,把新娘家人統統捆在廊柱上,‘逼問’出鑰匙,再開箱把新娘‘擄走’成親。”  菲拉斯的笑容愈發燦爛:“您若是願意配合臣下是再好不過的。這‘搶’親嘛,注重一個搶字,要知道不是香餑餑沒人搶。”  “按照國相的意思,本王就是那香餑餑,要等著王後來搶,才顯得這婚事足夠的熱鬧和誠意?”烏斯曼雙手交疊,擱在膝頭,“是誰給你壯的膽?想出這樣的法子來戲弄本王?總不會是那慫包吧。”  烏斯曼冷颼颼的眼神盯向一直在菲拉斯背後縮頭縮腦的伊利亞。  “當然不是戲弄,這不是正兒八經地在商議麽。”菲拉斯很仗義的護著自家媳婦伊利亞。  “這、這是王後的意思。”伊利亞就隻發聲,不見人。  “炎炎嗎?”烏斯曼輕撫著拇指上的琉璃寶戒,麵帶微笑,“看不出他這麽喜歡西涼的風俗,真是可愛啊。”  “咦?您剛才還說這是亂七八糟的風俗呢。”菲拉斯拆台的本事又上一層樓了。  “那是在炎炎喜歡上之前,”烏斯曼是臨危不懼、正氣凜然,“他喜歡上之後,自然就不同了。”  “……”伊利亞眯著眼,顯然不知說啥好。  “君上果然是君上,把死的都能說成活的。”菲拉斯笑著讚許。  “別嗦了,該怎麽著就怎麽著,炎炎喜歡玩搶親,我們就認真些,若掃了他的興致……”烏斯曼一抬手,侍衛就又紛紛拔刀,那刀鋒都是錚亮錚亮的。  “君上放心,臣下定當不辱使命,讓王後乘興而來盡興而去,您隻管叫‘不願意’、‘死也不嫁’就成。”  “還隻管呢,”烏斯曼眉頭皺皺,“這麽違心的話,本王當真難開口。”  “他們都準備好了?”炎勒緊小牛皮腕帶的繩結,問濟納雅莉道。  “是的,王後,末將去打探過,君上被藏在禦書房,由伊利亞他們守著呢。”濟納雅莉看著炎一身利落的大燕俠士裝束,不禁說,“您這一身真好看。”  “今兒不是去搶親麽,這是大燕跑江湖專用的,”炎緊窄的腰身上還係著一隻暗器袋,“不瞞你說,我早就想試試這身行頭,無奈沒什麽機會。”  “大燕人可真講究。”濟納雅莉瞧著炎的綁腿都是皮革做的,針線很是細致。  “你每天和沈方宇出雙入對的,難道就沒想過嫁去大燕嗎?”炎笑著問。  “大燕不是有句話叫‘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和他雖然還沒成親,但是他願意守著您,那末將也會留在這,守著您和君上。”  “難為你們一片忠心,”炎微笑道,“等你們成親那日,我必送上一份厚禮。”  “謝王後,也替沈方宇謝過您。”濟納雅莉笑了笑,“可惜沈方宇不在這,不然他一定很高興。”  “是菲拉斯太厲害了,竟然能把他拉去守烏斯曼,”炎捏了捏拳頭,“那邊也就沈方宇能打一點。”  “嗯。”濟納雅莉點頭道,“好在我們還有霜牙,靠它就能嚇退不少侍衛。”  “說起牙牙,”炎低頭看著一直趴在腳邊,宛若廢狼的霜牙,“它是吃壞肚子了嗎?”  “不會吧,早上還好好的,”濟納雅莉說道,“不過,自從末將派它去禦書房探聽情報後,它就變得沒精打采了。”  “難道是被什麽東西嚇著了?”炎摸著霜牙的腦門,“也是,烏斯曼被關在箱子裏,牙牙一定是想不明白了。放心吧,我一定救你的主人出來。”  “嗚嗚。”霜牙終於抬起那大腦袋,苦兮兮地望著炎,似乎有滿肚子的委屈卻無從說起。  “乖乖。”炎心疼壞了,“走,我們這就去搶人。”  還沒靠近禦書房那奢華的大門,炎就先聽到烏斯曼銷魂的哀叫:“本王不嫁人呐~!”“誰也別想搶走本王!”  這聲音讓炎原本匆匆的步子瞬時刹住,側耳聽了會兒,問濟納雅莉道:“他不是被關起來了麽?”  “呃……照風俗是要被‘五花大綁’,關進箱子裏的。”濟納雅莉也不解,“可是聽這聲音像是在外麵呢。”  “嘖,”炎揣測道,“烏斯曼是不是在算計我?”  “這……不會吧,君上應該巴不得被您搶走才對。”  “總覺得有詐,我們得小心應對。”  “是,王後。”  炎讓霜牙打頭陣,霜牙一靠近禦書房的門就激動了,爪子劃拉著門扉,似要往裏衝。  “真是忠心的狼王。”炎摸了摸它的頭後,抬掌“哐”一下擊開門扉!  黃燦燦的玉米粉嘩地倒下,瞬時揚起一片“浩瀚黃沙”。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奉旨和親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米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米洛並收藏奉旨和親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