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累的吧,我昨晚吐了個幹淨,現在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炎兩眼盯著牆上掛著的地瓜 幹,都想拿下來嚼嚼吃了。 “那吃不得,是生的。”烏斯曼伸手揉了揉炎的腦袋,那舉止親昵得讓庫爾旦都不好意思了,他 轉身就出去了。 “你不該這麽戲弄他的,”炎握住烏斯曼的手,無奈道,“他本就在起疑。” “他就不該疑心你。”烏斯曼低頭,輕吻了一下炎的額頭。 “……好了!各位,菜好了!”克裏姆說的不錯,爐子上當真燉著菜,所以他沒兩下就端出來了。 一口黑乎乎的大鐵缽擱在厚實的木餐桌上,克裏姆拿來木碗和湯勺,開始一碗碗的分。 炎兩眼直盯著還汩汩冒著泡的奶白色濃湯,以往當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放著滿桌的珍饈都不會多看一眼。如今這一大缽燉菜,裏頭不過是放了幾把野菜、一些地瓜條,外加幾塊羊筒子骨、幾塊生薑,炎都覺得這香氣直沁入肺腑,都要醉了。 “你們慢慢吃,我再去烤點餅子。我媳婦給我做著好些呢,就擱在食櫃裏。”克裏姆也知道這一缽湯是不夠他們分的。 “多謝你了,還分你媳婦給你做的吃食給我們,怪不好意思的。”炎微笑道。 “哎,我一個人原本就吃不完,你們來了,我還能掙錢呢。”不虧是商賈之城,這老漢滿腦子想的都是掙錢。 “行,我不會虧少你的。”炎點頭,然後對伊利亞道,“去叫他們進來吃。” “好。”伊利亞出去了。 烏斯曼優雅地持著湯勺,把碗裏的羊肉舀出來,放進炎的碗裏,一笑道:“我沒你這麽餓。” “我不會和你客氣的。”炎說,舀起羊骨頭就開始吸裏麵的濃鬱湯汁。 “這兩位感情真好。”克裏姆還沒走,他剛分完湯。 “對了。”炎想起什麽似的問,“克裏姆,城主做壽,我們若是想要登門拜賀,可有什麽講究沒有?” “幸好你問我了,不然你們就白跑一趟了。”克裏姆殷勤地道,“城主不喜歡鴉靈術士,所以你們二位要登門,最好換一個裝束。” “是麽。”炎看了眼烏斯曼,“換什麽好?” “要我說,”克裏姆很熱情地出主意,“這位術士大人就別去了,少爺您呢,就找一位漂亮姑娘陪著您一起去。老城主最喜歡美人了,但凡有美人在場,不管什麽生意都好談一些的。” 炎默默鬆開了正在吸的羊筒骨,舔了舔油潤的嘴唇,都沒好意思看烏斯曼是什麽表情。 “英雄難過美人關,到哪都是一樣啊。”烏斯曼慢條斯理地說著,端起湯碗卻沒有喝。 “對了,我有一外甥女長得就不錯,是遠近聞名的美人,還很會跳舞,她就很適合陪您去赴宴的。”克裏姆已經開始牽橋搭線,笑著對炎道,“這價錢好說。少爺您給她買幾件新衣裳、再買幾盒胭脂水粉什麽的就行了。” 炎放下湯碗,敢情他們是住進了黑客棧啊……第118章 男扮女裝 “我……”炎才開口, 伊利亞就帶著庫爾旦他們來了, 便招呼道, “都坐下吃吧。” 克裏姆就進去廚房熱饢餅,炎抬眼瞄了瞄烏斯曼,閑談似的道:“如果當真需要女子作陪, 那也是沒辦法的。” 他不僅要打探鹽城的具體位置還要補齊人力物力,比起滿城瞎跑, 去找城主溝通是最快的。 “什麽女子?”伊利亞聽不明白, 一邊喝著湯一邊問。 “我要進城主家去拜訪, 方才克裏姆建議我帶一位姑娘同去,會更好說話。” “真的假的?”伊利亞感到匪夷所思, “那城主都已經有二十位夫人了,還這麽貪色?” “二十位夫人?”炎吃驚了。 “準確來說是一個妻子,十九個妾室。我剛在外頭聽說,那滿月的小兒子就是去年娶的小妾所生, 這老頭兒可厲害著呢。”伊利亞說完,忽然意識到什麽說道,“炎,你可不能帶姑娘去, 君上要知道了, 會傷心的。” 伊利亞的眼睛還直往赫連烏羅身上瞟。 “我又不是去喝花酒的,那是辦正經事。”炎說道, “他會理解的。” “怎麽又來個女的?”庫爾旦心裏暗歎,“這王後也太亂來了, 真沒把君上放眼裏啊。” 克裏姆捧著一摞餅子出來,笑著道:“大家趁熱吃,別客氣。” “當然不客氣,我們是花了大錢的。”伊利亞對著克裏姆擠出一個笑。 “克裏姆,拜訪城主的事,我一個人去就成,不勞煩你的外甥女了。”炎微笑著說。烏斯曼看了炎兩眼,心下明了,炎這是在逗他呢。 “不勞煩,那丫頭也沒事,在街上瞎轉悠呢。”許是瞧出炎舉手投足間的富貴之氣,再加上那俊美的外貌,克裏姆仍攛掇著炎,“您帶了禮服沒?沒帶還是要上街去買的,就讓我和外甥女一起陪您去,街上有一家成衣鋪子,裏邊的長袍和腰帶可漂亮了……” 克裏姆熱情得不得了,不過他總會添上一句:“至於這帶路的錢,我就記房租上了吧。” “帳你可以記,這姑娘就不用找了,”烏斯曼輕輕放下碗,看著克裏姆道,“我自會陪他去的。” “對。”炎指著烏斯曼道,“他會陪我去的。” “還有那家店的地址,勞煩你寫下來給我,換身衣衫還是有必要的。”烏斯曼微微一笑,隻是端著赫連烏羅那張特別白的麵皮,怎麽笑都是人的。 “行,我把地址寫給你們。”克裏姆不愧是和氣生財的,依然滿臉是笑,一點都不介意的樣子。 飯畢,烏斯曼負手立於院前,抬頭看著這屋子。炎出來見著他這般專注,便好奇地問:“你在瞧什麽?” 炎跟著抬頭看了看兩層高的房屋,和初見時並沒有什麽兩樣。 “我在瞧,要派多少人才能踏平這棟房。”烏斯曼擰眉,不悅道,“他竟敢介紹姑娘給你,怕是不想活了。” “噗……”炎笑起來,胳膊肘輕輕一碰烏斯曼的胳膊,“你好歹是一國之君,別那麽小氣,也別總想著拆你子民的房,我們今晚還得住這呢。” “換做是你,你不吃醋?” “吃醋呀,但我不會想踏平他的房子。”炎忍著笑,“好了,走吧,我讓伊利亞雇了一輛車來。” “馬車是要的。”烏斯曼依舊皺著眉頭,“這屋主有一點沒說錯,就是那老頭子可講究排麵了,用大燕國的話來講,就是先敬羅衣後敬人,我們穿得光鮮一些,也好說得上話。” “真是委屈你了。”炎忽然歎道,“若不是我執意要喬裝出行,你也不必跟著我這般奔波。” 烏斯曼身為一國之君,到哪兒不是住最好的,用最好的,而不是在這裏吃著最尋常的燉菜,住著地下室。 “炎炎,是我偷偷跟著你來的,你沒把我趕回去,我就謝天謝地了。”烏斯曼笑著道,“別說這點勞頓,你讓我上刀山下油鍋,我都是沒二話的。” “是出來久了嗎?”炎微歪著頭,看著烏斯曼道,“你怎麽越發像那些紈絝子弟了,滿嘴都是哄姑娘家開心的話。” “我哪有,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烏斯曼眯眼笑著。 “上刀山下油鍋是不用,不過今晚上要是見著老城主,你得在邊上幫幫我,我還沒想好怎麽向他打聽鹽城的下落,這話要是問的不好,我們或許會被趕出城去。” “這個你盡管放心,有我在呢。” “你想好了?” “嗯,我自有妙計。隻是炎炎,一會兒到了成衣鋪,你得多等我一會兒。”烏斯曼說道,“我得好好喬裝一下,既不能讓他瞧出我是誰,也不能用這鴉靈術士的裝束。” “成,我剛好在車裏打個盹。剛吃飽了飯,就是容易犯困。”炎說著揉了揉腰肢,最近總覺得腰酸腿軟的,也不知怎麽回事。 果然這連日奔波的,哪怕身體再好也還是會累啊。 炎在那件件都是精品的華服鋪裏挑了一身西涼富家公子常穿的錦袍。它內裏是純白高級緞衣,分為上衣和長褲兩件,衣褲的襟領、腰帶、袖口等處都是用金銀線,外加珠寶等盤出來的花紋。外麵再罩一件中袖長褂,褂子是黑色的,衣襟和袖管處鑲著一圈白絨裘,褂的正麵和背麵同樣由金銀線穿著的細小紅藍寶石盤出華美的花紋。 而這花紋乍看像是孔雀翎,再看又像烏鴉羽翼,應該是西涼的吉祥飾物吧,連小牛皮靴子上都有一樣的紋飾。 炎這一身可把自己打扮得花裏胡哨,他從小到大都沒在衣服上點綴過這麽多大大小小的珠寶,覺得太過火了些,但伊利亞瞧了,連聲說太好看了!就像乞丐變王子了。 “什麽乞丐!”炎狠瞪他一眼,雖然這一路上不能錦衣玉食,但他也把自己收拾得幹幹淨淨,哪有乞丐的樣子。 “我這是打個比方嘛,炎,你之前的衣服不是煤灰色就是土褐色,要不就黑不溜秋的,哪像現在這麽光彩照人。”伊利亞說著說著臉紅起來,小聲叨叨,“你不知道,我都快被你迷死了……” “赫連烏羅去哪兒了?”炎自從換好衣服出來,就沒見過烏斯曼。 老掌櫃伺候完炎又去招呼別的客人了,看得出這幾天店裏的生意是興隆得很。 “對了,君上方才交代說,讓你在車上等他就好。”伊利亞這會兒才想起來,“他在隔壁店裏試衣服呢。” “那你去伺候他吧,我在車上等著,有事便喚我。”炎叮囑道,“機靈著點。” “知道的。”伊利亞點頭。 馬車就停在熙熙攘攘的街邊,車夫正在和一小販嘮嗑。炎回到車廂裏,靠著車壁坐著打盹。 西涼的馬車和大燕的不一樣,這車門不是開在前邊,而是側邊上的,而且用的不是車簾,是一扇折疊木門,所以這門一關,車廂內就跟小房子似的十分安靜。 忽地,炎察覺到有人推開車門,上車來了,便強撐著精神睜開眼,結果看到一位姑娘坐到自己身邊。 他嚇得一個激靈,登時就清醒了。 “這位……”炎望著那姑娘,正要問她是否上錯了馬車,但眼睛才對視上那雙綠眸,整個人都驚呆了。 “炎炎,我可是好看?”烏斯曼笑眯眯地說,還把蒙著半張麵的薄紗給取下來。 炎的眼睛瞪得比貓眼還圓,就這麽盯著烏斯曼瞧。 他穿的是西涼貴婦裙裝,內裏是一件藍色貼身長裙,外邊裹著一件極為精致的紗衣,是淡藍色的,與內裙的顏色相呼應,不過相比素色的內裙,這紗衣上名堂可多了,用絨線繡著一朵朵小花,就像綻放在上頭似的。花蕊是水滴狀的水晶,袖口同樣鑲著一圈水晶做的紋飾。 真真是仙女衣裳。 烏斯曼還把頭發放了下來,就是銀色,他沒戴任何的發飾,大約是這頭銀發就夠華麗的了。 炎注意到烏斯曼在唇上點了一些桃粉色,可能也有用到易容術吧,烏斯曼的下頜都變得圓潤一些了。 而當烏斯曼把這雲環霧繞似的雪白麵紗一戴,那眼波流轉的樣子,當真是能把人的魂兒都勾了去。 隻是炎接連眨巴了好幾下眼睛,把烏斯慢從頭到腳看了好幾遍,終究忍不住地捧腹大笑:“哈哈哈!你、你這是什麽……樣子!不行……笑死我了……哈哈哈!” 炎快要笑得背氣過去,烏斯曼頓時委屈道:“這是何意呀?” “你、你還問我是何意?”炎指著烏斯曼的臉孔道,“你這張臉確實是國色天香,可是烏斯曼,你這粗腰、這闊膀……實在是與女子不登對。更沒有已婚貴婦人那珠圓玉潤的影子,你真不是逗我開心的嗎?” “唔……我這腰杆和臂膀,確實多了點肌肉。但是炎炎,今晚的宴會,我一定會幫到你,讓你大吃一驚的。”烏斯曼鬥誌滿滿的樣子。 “你已經讓我大吃一驚了。”炎忍俊不禁地瞅著烏斯曼,他的臉蛋當真沒得挑,綠眸銀發,豔若牡丹,但憑什麽美人都壓不到他頭上去。可他畢竟是男人,再怎麽易容這身子骨是改不了的。 換而言之,哪有這麽壯的夫人啊! “哎,我笑得腮幫子都抽筋了!不能再笑了……沒力氣了……”炎眼裏噙著兩把熱淚,他用手抹去淚珠,依然覺得好笑地說,“你怎麽那麽小心眼,克裏姆說給我找個姑娘,我也沒要啊,怎麽你就認真上了,真是服了你。要是城主認出你來,可怎麽是好……” “他認不出來的,炎炎,你就等著瞧吧!”烏斯曼卻很篤定,還咚咚地拍了拍馬車壁,車夫一聲吆喝,馬車就朝城中最豪闊的行駛而去。 途中趕著去城主家賀喜的車馬太多,馬兒是走三步歇一步,任憑車夫怎麽吆喝“讓開!讓開!”都沒用。 烏斯曼借機與炎膩歪了好一會兒,以至於炎下馬車時整個耳廓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