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沒想到自己竟會有了身孕,好好利用,也許境況對他更加有利。  風天翼轉眼間腦海裏已經無數個計劃出籠。他沉思良久,終於選定了一個較為溫和的方法,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此時柳冥遠在明國,卻是焦急萬分。  「師父,請您讓我去找大師兄。」  「你給我跪下!」慈安上人黑著臉喝道:「你們師兄弟做下的好事!出了這麽大的事,你們誰也沒想給為師報個信,心裏可還有我這個師父?」  柳冥跪在地上,心中焦急,卻垂著頭不敢說話。  慈安上人已年過六旬,但因為內力深厚且醫術高明,看上去隻有四十多歲模樣,頭發大部分還是烏黑的。  他得到消息一路尋來,終於找到了這兩個失蹤已久的徒弟。隻是他來時柳逸舟剛剛離開,端木英追了上去,他則留下教訓小徒弟。  「我和你端木師伯也是師兄弟,卻是堂堂正正稟過師尊拜過天地的。你若是和逸舟情投意合,為何不給我寫信讓我回來主持你們的事?卻要私下苟合,連孩子都生了你讓我回靈隱穀怎麽和族人交代?」  摩耶人並不忌諱男子相戀,但與世俗夫妻一般,還是注重禮法的。柳逸舟當年回穀時身受重傷且產後未愈,心智大失,慈安上人憐惜之下才沒有苛責他,還出穀去幫他找藥。誰知他不過走了一年,穀裏就發生了這麽大的事。  「徒兒錯了。但徒兒是真心和大師兄在一起,請師父成全!」柳冥磕頭哀求。  慈安上人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冷臉喝道:「你先把這一年多來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訴我!」  柳冥無法,隻好將事情講述了一遍,卻沒有說自己賣身給風天翼做男寵的事,隻說自己偷了師父的令牌去了神冥教,又無意中救了散功中毒的神冥教主,得到他的相助。  慈安上人聽了他的話,冷哼道:「難怪神冥教會給我送消息說你們住在這裏。風情那個小兒從前可不是這般大度的人。也罷,此次我靈隱穀承了神冥教的情,將來與神冥教的聯姻將會繼續,為他們風家繁衍血脈,也算還了這個情。」  柳冥心中一動,聽到靈隱穀將會與風天翼聯姻,心中有些不快和醋意。不過他刻意忽略了這種感覺,道:「師父,大師兄……」  慈安上人擺擺手,歎道:「他可能是看到了流觴留下的記號,去了遙京。」  「二師兄?」柳冥詫異。  二師兄流觴美貌之極,是師伯端木英和族外的女子所生,並不具有摩耶人的血脈,但從小生活在靈隱穀,與柳冥的感情很好。  慈安上人道:「流觴是你師伯當年在穀外和外族女子所生,那女人其實生了一對龍鳳胎,你端木師伯把男孩抱回來撫養,女孩則留給了那個女人,所以你流觴師兄還有一個胞妹。  「他那胞妹三年前嫁給了東陽太子,去年還為太子誕下了長子。但遙京從去年起便局勢不穩,你二師兄擔心他妹妹,便趕去了遙京,卻一直音信全無。我在城裏看見了流觴留下的記號,應是近期留下的,想必逸舟也看到了,才追了過去。」  「二師兄不會有事吧?大師兄的武功隻剩下原先的五成,能追上他嗎?」柳冥擰緊眉毛,暗罵自己粗心,上次去城裏竟然沒有留意到穀中的暗號。  慈安上人瞪他一眼,道:「逸舟的本事比你強多了,就算失了幾分功力,隻要神智正常就不會有問題。何況你端木師伯也趕了過去。流觴是他親生子,逸舟是他的師侄,他自會看護住,你就不必去湊熱鬧了!」  柳冥張嘴想說話。慈安上人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道:「聽說外麵還有人在找你,你還敢明目張膽地在外亂轉?」  柳冥心下一凜,不知瑞王的事師父是否知道了,若是知道自己與瑞王有牽扯,難保不會讓師父懷疑起他的身世,便不敢吭聲了。  慈安上人道:「好了,把孩子抱過來給為師看看。我們在這裏等到你師伯他們回來,到時若孩子身子骨可以,你就帶著孩子跟為師回靈隱穀去。」  柳冥抱了孩子來。柳若安自出生以來一直在調養,現在雖比同齡的嬰兒小,但也說得上白胖了。  慈安上人十分喜歡,把了脈後道:「我有一塊玄石白玉,最適宜改善體質孱弱的幼兒,不過沒帶在身上,回穀後我就給微兒,可使他的體質慢慢改善,以後說不定與常人相同。」  柳冥聞言大喜:「多謝師父。」  慈安上人在這裏住了下來,知道這座宅子是神冥教送給柳冥的,不由微覺奇怪,不過倒沒怎麽懷疑,隻是心下更覺欠了神冥教一份大人情。  自從風情的母親過世後,慈安上人已經決定斬斷和神冥教的聯係。那是他妹妹唯一的女兒,他曾發誓要好好照顧。  當初風情之父按照曆代約定去靈隱穀求親時,他怎麽也沒想到他會選擇自己的外甥女。但那二人兩情相悅,慈安上人隻得允了。誰知最後卻害得外甥女早早去世。  按說風情算是他的侄外孫,但血緣畢竟遠了,且還有著那個男人的一半血脈,所以慈安上人對他並沒什麽感情。  但這次兩個徒弟都承了風情的情,還有他的徒孫柳若安能平安出世也多虧了風情,因此慈安上人對他的觀感大為轉變,決定與神冥教重修舊好。  原以為端木英和柳逸舟都趕去遙京,流觴的事應該能平安解決。誰知剛剛過了年,遙京就發生政變,東陽太子神秘暴斃,流觴的孿生妹妹清妃殉葬,整座東宮被一場大火焚燒殆盡。  慈安上人和柳冥聞訊都是勃然變色。柳冥道:「師父,我們趕緊去遙京找師伯和大師兄二師兄吧。」  這些日子端木英和柳逸舟有傳消息回來,隻是言辭間含糊不清,似乎是有變故。  柳逸舟恢複神智後多了許多心思,而柳冥因為與風天翼之間若有若無的情愫,麵對柳逸舟時有些心虛和羞愧,因此二人便無法如從前那般親密無間。  尤其當年蕪城之事,雖然沒有捅破,但二人都各有所思,相處間也小心翼翼,反而顯得疏遠了。  柳冥還沒來得及想好如何重修舊好,柳逸舟卻在城裏看到了流觴留下的記號,便給柳冥留了張紙條去尋流觴了。若不是慈安上人恰好趕來,柳冥早就追上去了。  慈安上人對明國皇室的政變不感興趣──原就不關他靈隱穀什麽事。那清妃雖說是端木英的親生女兒,但當年端木英與那女人斷絕關係時已將女兒留給她。  慈安上人發過誓再也不想聽到那個女人的任何消息,能收下流觴為徒已是最大讓步。  不過流觴畢竟是他親手帶大的徒弟,而且端木英和柳逸舟仍在遙京,因此慈安上人沒有猶豫,道:「為師要立刻趕去遙京。你留下照顧微兒,在我和你師伯回來前不許離開!」  柳冥仍想力爭一下,慈安上人卻瞪他一眼,道:「微兒身子骨弱,寒冬臘月的如何跟著你奔波?就算你不心疼,也體諒一下逸舟的感受吧。」  柳冥頓時啞口無言,隻好留在宅子裏看孩子。這讓他十分憋屈,卻又無可奈何。  當日柳逸舟沒有告訴他二師兄的事自己一個人追上去,怕也是想到微兒身邊需要人照顧,所以特意把他落下。  「你這個小麻煩精。」柳冥點點兒子的鼻尖。微兒伸出小手抓了抓,打了個哈欠,無精打采地合上眼。  柳冥無奈地歎了口氣。這般調養下來,柳若安的身子骨還是比尋常嬰兒弱,這一生隻怕都強健不了了,不由心中一軟,安心留下照顧兒子。  第十九章  慈安上人走後的第二天,柳冥抱著兒子在廊下曬太陽。  過了元月十五,冬雪融化,天氣漸漸暖了起來。柳若安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在他懷裏好奇地東張西望。  柳冥正逗著兒子,忽然察覺有人走近,不由微微一驚,豁然轉頭,卻不由呆住:來人正是已經分別數月的風天翼。  「你、你怎麽來了?」柳冥有些結巴。  風天翼一頭濃發已經變回純銀之色,好似功力不僅恢複,還更上一層樓。他裏麵仍然穿著一身黑色鑲金的華麗玄服,不過外麵罩了一件純黑大氅,看上去有些臃腫厚重。  「我來看看你,你不高興?」風天翼淡淡地,還是那個懶洋洋的樣子。  他走到柳冥對麵坐下,看了一眼他懷中的孩子,問道:「給孩子起了什麽名字?」  柳冥沉默了一下,道:「柳若安,小名叫微兒,『微塵』的微。」  風天翼會心一笑:「微兒,這個名字很好,好養活。」  柳冥道:「正是此意。」他頓了頓,道:「神冥教的事都解決了?」  「都解決了。」  二人一時沉默不語。最終還是柳冥先咳了一聲,道:「你來這裏有什麽事嗎?」  風天翼道:「哦,是有些事。」卻沒再說下去,反而話題一轉:「我能抱抱他嗎?」  「啊?」柳冥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風天翼說的是他懷裏的微兒。  風天翼挑眉:「他剛出生時我比你還早抱他呢,有什麽奇怪的。」  還是有些奇怪啊,他是這麽喜歡孩子的人嗎?  柳冥心裏嘟囔,卻沒說什麽,把孩子遞過去道:「你抱吧。」他這時才發現風天翼竟然並沒有戴麵具。  風天翼小心翼翼地接過柳若安。柳若安的性子極安靜的,被他抱住也不吵鬧,反而因為風天翼那頭銀色的發絲在陽光下燦燦發光,吸引了他的目光,兩隻小手抓住那垂下的長發,依依呀呀地揪在手裏研究,似乎極為喜歡。  風天翼掂了掂他,微笑道:「沉了不少啊。來,微兒叫聲叔叔聽。」  柳冥道:「他才多大,哪裏會叫人啊。」  風天翼對嬰兒的事完全不懂,理直氣壯地道:「那是你沒教他,多教教就會叫了。」  柳冥抽了抽嘴角,道:「你倒教個試試。」  風天翼逗了逗柳若安。沒過一會兒,柳若安可能是累了,張嘴打了個小哈欠,腦袋歪在一邊。  柳冥道:「他困了,我抱他進去睡覺。你……」  「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柳冥看了他一眼,抱著柳若安進了屋交給奶娘,想了想去後廚房準備了些飯食,端回廊下,見風天翼一手支在圓桌上,一手輕輕攏著身前的大氅,長睫低垂,不知在想什麽。  柳冥將手裏的東西放到桌上,道:「家裏沒什麽好東西,天氣還有些冷,喝點熱麵湯暖暖吧。」  風天翼眼睛一亮,勾起唇角看著他,接過熱湯麵吃了起來。  柳冥靜靜地看著,覺得他連吃麵時都保持著優雅的風度,動作很是好看,不免有些癡了。  風天翼一路趕來還真有些餓了,尤其他肚子裏還揣著一個,這碗麵便吃得十分舒心。  「味道不錯。這還是你第一次給我做麵。」風天翼放下碗筷,掏出帕子擦了擦嘴。  柳冥道:「風教主日理萬機,來我這裏不會隻為吃碗麵吧?」  「來看看你,你不高興嗎?」其實他來了有幾天了,但慈安上人一直在,他不方便出現。直到慈安上人離開,他便迫不及待地登門。  柳冥皺了皺眉:「你來到底有什麽事?我不喜歡拐彎抹角,有話你就直說吧。」  風天翼挑起長眉,眼角嫵媚地略略彎起:「我若說是想你了,你信嗎?」  柳冥沉默片刻,道:「你知道我們是不可能的。你……」  風天翼抬手打斷他:「我不想聽這個。我知道你心裏有我,為何要否認?」  柳冥慌亂地道:「胡說!我、我怎麽會……」  風天翼眸色微微一利,隨即幽幽含怨地望向他。  柳冥心虛,強撐著道:「當日你留下信,明明說好我們兩不相欠的……」  風天翼道:「你還真信了?那你覺得我們是否真的兩不相欠?」  柳冥啞口無言。  風天翼柔聲道:「你便當我是個老朋友。故友重逢,難道不值得歡喜?你的內力恢複了沒有?那日分別後,我心裏很是惦記呢。」他深知柳冥吃軟不吃硬,隻要以柔情打動,柳冥很快就會敗下陣來。  果然柳冥不好再板著臉色,想起當日風天翼以雙修之法助他恢複功力,便低聲道:「好多了。那日……多謝了。」  風天翼微微一笑:「那就好。」突然他臉色微變,皺起眉頭,手掌往下撫摸到肚子上。  柳冥見狀問道:「怎麽了?你不舒服?」  「沒、沒什麽。」風天翼有些慌亂地拿開手,岔開話題道:「怎麽隻有你一個人?柳逸舟不在嗎?」  「師兄有事去遙京了。」柳冥心下懷疑他真不知道師兄不在嗎?  風天翼麵色坦然,道:「那我今晚在你這裏住下。」  柳冥一愣,道:「你堂堂神冥教主會沒地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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