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圭的車馬路過行刑場,看到了綁在柱上的兩人,以及綁在臏刑架上的一人,他在車上叫了一聲:“孫賓?!”


    膝蓋鮮血直流的孫賓,下意識地答應了一聲:“哎!”


    白圭對貼身侍衛道:“保護先生,未見老夫發話,任何人不得傷害孫先生。”


    數名侍衛應諾一聲,呼啦啦將孫賓的刑架圍住,將一臉蒙逼的劊子手隔絕在圈外。


    白圭的突然出現,令龐涓十分意外。但基於二人之間的親密合作關係,龐涓還是站起身來,迎向台邊。


    “太傅國事繁忙,哪得清閑,親臨演武場?”


    “上將軍盡瘁事國,投袂荷戈,老夫自愧不如。今日偶過演武場,見上將軍治軍嚴整,更感家國複興有望,故心生感慨,貿然前來相見,上將軍見諒,見諒!”


    龐涓一邊打著哈哈敷衍應付,一邊心中納悶,不知道白圭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二人坐定之後,白圭閑扯道:“上將軍,老夫適才路過刑場,不知受刑者何人,所犯何罪?”


    龐涓十分警惕凝視著白圭,實在想不出白圭與這三人有什麽聯係,於是搪塞著道:“此三人者,漢國之奸細也,潛入安邑刺探軍情,為我軍所執,正欲殺之以絕後患。”


    白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既然你龐涓不說這其中有孫賓所在,那麽老夫也不揭穿你,且看你接下來如何應對。


    白圭又岔開話題:“上將軍,場中將士,所屬何軍,所司何職?”


    龐涓道:“此皆精銳武卒,擔負安邑守衛之責。”


    白圭由衷地讚歎了一聲:“壯哉!武卒!老夫有一批庫存麻布,願捐五百匹與將軍,以獎賞諸軍。”


    白圭這家夥,富可敵國,一出手就是五百匹麻布。雖說口頭上說是獎勵將士,其實都是交給龐涓了,獎與不獎,都是龐涓的事情,示好的意味太濃了。


    龐涓感覺非常意外,他一邊還禮,一邊問道:“太傅之前已經將半數身家,悉數與國,此時又再捐贈,涓感動莫名。太傅有事,但請吩咐,涓敢不從命?”


    白圭長歎一聲道:“上將軍既有問,老夫就直說了,圭有八十老母,近來身染重疾,惡鬼纏身。巫者卜之於鬼神,讓老夫次日出門東南向行,救人所難,可解母厄。救人越眾,母病越輕。”


    “今日一早,老夫依巫者所言方位行走,一路無所遇。至上將軍演武場,竟遇上將軍用刑於人。巫者所言果然成真,此三人,豈不正應卜筮所言之事乎?”


    “故請上將軍賣老夫一個麵子,釋放受刑者,交與老夫向神鬼交命,以延老母之壽!”


    說完,白圭深深地向著龐涓施了一禮,且一動不動地保持著揖禮的姿態,大有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的架勢。


    龐涓一時傻眼了,他信口胡謅說這三人是漢國奸細,但沒想到白圭開口要人。


    白龐向來一體,在許多大事上互相依存、互相成就。理論上講,要三個囚犯這種小事,完全沒有理由拒絕。更何況人家老白剛才還大手一揮,給了自己五百匹麻布呢!


    但這是孫賓啊!腹中貯有奇謀的孫賓啊!自己處心積慮將其騙到安邑,本意就是要榨幹其平生所學,為己所用。然後一刀殺之,消除一個競爭對手。


    怎麽能將孫賓交出去,憑空為自己製造一個敵人呢?


    龐涓略一思索,委婉地謝絕了白圭的要求:“呃,太傅見諒,茲事體大,君上有密令於涓,恕涓難以從命?”


    白圭沒想到龐涓拒絕得如此幹脆,所謂的君上密令,大抵是借口罷了。他想起公叔痤曾經說過的話,更對龐涓產生了深深的厭惡。


    “上將軍,此三人賤命一條,交由老夫,於國無害。君上處,老夫自會上書請罪。”


    龐涓毫不猶豫地吐出兩個字:“不行!”


    龐涓決絕的態度,更令白圭感覺到將孫賓奪到手的重要意義,也更堅定了他進一步爭搶孫賓的決心。


    “兩位死囚身犯國法,老夫也不敢向上將軍奢求,彼施以臏刑者,可否免其罪,交由老夫處置?”


    求三人,本來就是白圭渾水摸魚之舉,真實目的是救下孫賓即可;既然龐涓寸步不讓,那麽白圭就退而求其次,盡全力救下孫賓。


    龐涓還是兩個字:“不行!”


    白圭不無傷感地道:“想當初上將軍甫一入魏,舉目無親,是老夫識子之才,薦於君上,後來方有上將軍用武之地。由校而尉,由尉而將,由將而守,由守而帥!”


    “上將軍亦曾入府拜見白某高堂,老母視上將軍如同子侄,疼愛有加。而今老母有難,上將軍竟忍心置白某於不孝之地乎?”


    白圭一席話,將龐涓說得臉色白一陣、紅一陣,感覺抬不起頭來。


    確實,當初是白圭將龐涓引薦給太子的,在龐涓一步步上位的過程中,白圭可謂是其貴人。


    當然,白圭絕不單純是識人薦才,而是有心扶植自己的同盟勢力,將來達到左右朝堂的目的。


    白圭這一番又是懷舊又是諷刺的話語,令龐涓騎虎難下,不知如何自處。


    作為上將軍,龐涓已經與相國公叔痤勢同水火,再因為這點小事而得罪白圭,那麽自己以後在魏國的政治版圖上,將舉步維艱,處處受製。


    甚至不排除公叔痤與白圭聯手,二者共同抗衡自己的不利局麵出現。


    白圭進一步施壓:“也罷,既然上將軍為難,老夫也不便強求。上將軍府門階高,白某雙足有疾,不可高攀;寒舍地僻氣濕,也不便招待上將軍。”


    白圭的意思很明顯,這是要絕交啊!


    龐涓左思右想,在朝堂政爭之中,失去白圭的支持,那麽自己將被處處掣肘,一番抱負將無處施展。


    白圭一步一步走下高台,徑自走向自己的車隊。龐涓鐵青著臉,既不吭聲,也不相送。


    兩個人都在比拚著耐心,都在等著對方率先低頭。


    白圭的車輛緩緩地走過刑場,龐涓方麵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白圭心中無名業火騰地一下就升起來了,這些年來與龐涓的合作關係瞬間土崩瓦解。


    白圭作為龐涓引薦人和一朝太傅的心理優勢蕩然無存,對於孫賓的爭奪,明顯轉變為一場意氣之爭。


    原來你龐涓是這樣的小人!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白圭牙一咬,決心徹底撕破臉,下手搶人!


    白圭向著站立在孫賓周圍的一圈親衛使了個眼色,單掌向下一揮。


    親衛們立即會意,唰唰數刀,砍斷了孫賓身上的綁繩,也不顧孫賓下身裸露,拖起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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