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來拜訪新生漢國使臣的人很多,有各國使臣,有社會賢達,有百家人物等。


    還有一些大商巨賈,試圖繞過唐社,直接從漢國進貨酒和香水、香皂等稀缺物資。


    一聽又有人來訪,仲敖本能地想拒絕,確實太困了,呂神仙太能聊了!雲裏霧裏地聊得不亦樂乎,把仲敖黑眼圈都聊出來了。


    但屬下告知,來人自稱來自安邑。


    端木仲敖本已麻木的神經“噔噔噔噔”,立馬又繃緊了,魏國安邑?這個不簡單!


    仲敖思慮片刻,立刻道:“搜身,前廳相見!”


    端木仲敖用冷水擦了一把臉,然後快步來到前廳,來人早已等候多時,見了仲敖,立即躬身施禮:“見過端木丞相。”


    仲敖含笑道:“先生免禮,請坐下敘話。”


    來人謝後在客位跪坐,然後左右掃視一圈,不再多言。


    仲敖明白他的心思,但仲敖自身的防護能力不足,斷然不敢讓所有侍衛全部退了,遂道:“勿疑,皆某之心腹。”


    來人從懷中掏出兩物,恭敬地奉上。


    端木仲敖拿起細看,一枚腰牌,上麵赫然寫著:“魏·相府騎衛”。他不由得警覺起來,掃了一眼來人,又繼續看另一物。


    這是一枚鳳頭青銅笄,古樸典雅,做工精細,鳳頭之上嵌著一顆紅色珠翠,一看就不是民間之物。


    整個銅笄上麵遍布繁複的紋飾,羽毛、雲雷、夔龍等等,每一道線條都十分流暢、生動。


    最最特別的是,這枚銅笄的尾端,不是一個普通的尖銳狀,而是一種略帶彎曲分叉的形狀,頭是鳳凰,尾是象尾!


    鳳頭象尾!


    端木仲敖立即神情緊張起來,他繼續反複端詳,終於在不起眼處,看到了一個似字非字,似符非符的圖案。


    兩支箭,插在一個壺裏!二矢射日,這是晉國宮室的器物。


    來人既持魏國相府腰牌,又持晉國宮室信物,仲敖雙眼立即眯了起來。


    他控製住內心的警覺與不安,故作平靜地問道:“先生何來?”


    來人也不掩飾:“奉敝國景福公主之命,有要事與丞相相談。”


    端木仲敖曾隨俱酒在安邑待過一段日子,對魏國的情況是了解的。魏侯的長公主,公叔痤的夫人,持晉國宮室信物,前來求見漢侯駕前重臣,這次會麵,非同小可。


    端木仲敖拿起鳳頭象尾笄:“此物何解?”


    來人道:“秦嬴夫人怕丞相有疑,以此物為信。”


    端木仲敖斜斜一拱:“還請貴使為我解惑。”


    來人道:“長公主不欲魏晉為敵,欲私釋秦嬴夫人西歸,以示魏晉交好之誠意,故命下臣前來接洽,請丞相妥為接應!”


    仲敖眉毛一挑:“魏侯放言,欲組八國聯軍伐漢;而長公主派貴使前來示好,孰是孰非?孰真孰偽?吾信誰者?”


    來人道:“魏侯欲伐漢是真,長公主欲釋夫人亦是真。”


    仲敖道:“如此,本相就有些費解了。”


    來人道:“魏侯為明攻,長公主為私釋。”


    仲敖點了點頭,明白了其中的曲折,釋放秦嬴夫人並非魏侯本意,而是景福長公主的私下行為。


    “長公主義釋夫人,此恩此義,漢必不忘。本相代寡君謝過長公主,謝過貴使。”


    “下臣當不得丞相之謝,還有事要拜托丞相。”


    “先生大德,漢必報之,請言之。”


    “此事過後,下臣及參與此事之人,皆難回安邑,隻能入蜀,還請丞相予以安置。”


    “救夫人者,皆漢之恩人。依漢律,當重賞。有才者,將重用。先生勿慮。”


    話說到這個份上,看來景福欲營救秦羸夫人是確鑿無疑了。個中理由究竟為何,端木仲敖明問暗察,俱不得結果,來人隻說景福不願意魏晉結仇。


    此人是景福的親信,絕對忠誠可靠,公主要他去死,都沒有二話。


    戰國養士成風,勳貴之家,都有一批忠勇之士。景福貴為長公主,有一批死忠,並不奇怪。


    景福命他前往洛邑與端木仲敖接洽時,並未向他言明嘉明之事,這麽機密的事情,不可能和他說得這麽清楚。


    景福保證將秦嬴夫人護送出魏境,然後由漢國方麵接手,此行主要洽談何種路徑,如何交接,安全防範等等事宜。


    端木仲敖雖然百思不得其解,但從景福可將秦嬴夫人送出魏境這一條來看,並不像有什麽陰謀。有陰謀為什麽不在魏國土地上搞,非要送到韓國、洛邑地麵來搞呢?


    端木仲敖很快就與來人約好了相關事宜,然後重賞之,來人匆匆而去。


    此時此刻的仲敖,卻一丁點睡意都沒有了。


    “丞相,公孫先生求見。”


    “快請!”


    端木仲敖貴為一國左相,聽聞公孫舞來到,立即出門,親自迎至中庭。


    因為這位公孫舞,雖然沒有被任為官職,但其實是漢國立國的核心成員。


    一者,他的出身尊貴,是晉悼公的直係後人;二者,他主導的唐社,對老晉國、新漢國的生存與發展,都提供了堅實的基礎支撐。


    如果按後世“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理論來講的話,公孫舞的唐社,幾乎支撐起了半個漢國的崛起。


    不一會兒,公孫舞快步進入庭院,其同行尚有一人,赫然是墨家墨俠堂堂主:魏越!


    端木仲敖立即趨步上前:“見過公孫先生,見過魏堂主。”


    公孫舞道:“丞相貴為一國重臣,安能如此折節相迎?”魏越也在一旁拱手施禮,對這位小年丞相一臉尊崇。


    端木仲敖謙卑地道:“漢國之立,唐社與墨家居功至偉,二位先生雖無封爵,但其功自在,仲敖安敢托大?”


    三人一番寒暄之後,立即屏退左右,進入內室,密議大事。


    公孫舞道:“漢侯不允唐社救人,社中人手已經安全撤至洛邑。然而,舞終不能釋懷,必欲救夫人出彼囹圄。”


    魏越也道:“墨家人手,今日也全部撤至洛邑,少子有令,墨者不敢不從。”


    端木仲敖道:“諸位,漢侯不欲損及唐社、傷及墨家,用心良苦。然並非不欲救夫人,亦曾命仲敖相機行事。”


    公孫舞與魏越一聽大喜,看來這件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二人齊齊拱手道:“丞相,請予我等報效漢侯之機會。”


    端木仲敖道:“所謂吉人天相,德者天佑。夫人有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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