氐人在這一帶升平日久,對自己的防衛極度自信,除卻上述幾處之外,礦場之中竟然沒有派人巡邏。


    因為礦場中這五百餘人,主要目的是看守開礦的“野人”,防止他們鬧事、出逃或偷盜金礦,並不是防止外來襲擊。


    兒良巡睃半晌,見無異樣,將手高舉,七十名“良字營”好手慢慢潛出水麵,手端已上弦的弩機,半跪於水岸邊上戒備。


    兒良冷峻的左右一看,手勢一陣比劃,全隊分為三組:


    第一組摸向關押奴隸的礦洞,伺機救人;


    第二組摸向中央氐人首領的狂歡處,伺機抓氐人舌頭;


    第三組則摸向了另一個峽穀出口的一處小營房,幹掉守軍,打開退路。


    三組各自領命,分頭行動。但是,第一組就出現了狀況。


    第一組摸向礦洞之後,發現氐人居然沒有安排崗哨,士兵立即隔著柵欄,向裏麵輕喊那紅衣少年的名字:“小渾?”


    礦洞中一陣騷動之後,沒了回音。


    士兵又喊另幾個人的名字,都是山中那些婦人的親人,但連續喊過三個礦洞,依然沒有回音。


    士兵納悶了,這怎麽辦?


    礦洞中的人其實已經明明白白聽懂了外麵人在叫自己,但不明就裏,不知敵友,嚇得不敢吱聲。


    畢竟這些野人,一直以來在山中過著驚弓之鳥的生活,加之被氐人折磨得徹底怕了,生怕其中有詐。


    一名老者聽出了士兵口音,不是氐人,於是猶豫片刻,主動搭話:“壯士,可是秦人?”


    士兵立即答道:“然!秦客卿、南鄭守屬下,特來營救諸位父老。”


    這一回答頓時引爆了洞中之人的情緒,剛開始膽戰心寒的情緒被“營救”二字激起了萬丈求生欲望。


    幾乎同一時間,數十人撲向柵欄:“壯士救我!壯士救我!”


    “壯士,某家南鄭世家,西關景年堂啊!”


    “壯士,在下小渾!”


    ……


    在寂寞的山穀之中,這些奴隸們的呼喊聲突然嘈雜起來,將門口的“良字營”士兵驚得出了一身冷汗。


    尼瑪,這是偵察,是偷襲,不是大規模解救人質!


    當下數名士兵立即“噓”聲連連:“諸位父老,不可高聲,我等乃秘密潛入,萬不可驚動敵人,致事不成!”


    但這些被折磨夠了的人哪裏肯聽,一聽有生的希望,紛紛向前奔湧,恨不得第一個被救出去。


    士兵低聲怒道:“如此喧囂,一個也走不脫!”


    還是剛才那名老者發了話,他威嚴而又低沉地喝道:“住口!不得喧囂!”


    眾人停止喧嘩,但仍聚在洞口不願離開。士兵們警惕地四下張望,不見氐人動靜,不由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畢竟這個場地有五百氐人,而偵察小隊才七十人,就算算上峽穀中的預備隊,也就是一百七十人的隊伍,真鬧起來,這仗不好打啊!


    士兵道:“將軍吩咐,先救小渾,摸清狀況,等大軍前來,再救諸位父老。”


    老者冷靜地道:“壯士差矣,氐人實行“一洞連坐”之法。一洞之中,走脫一人,全洞皆死。此所以群情激憤也,請壯士明察。明日氐人發現小渾不在,闔洞之中,俱成刀下之鬼。”


    士兵也驚了,這些氐人真特麽的太凶殘了,五戶、十戶連坐就夠嚴厲的了,他們居然搞出什麽“一洞連坐”之法,跑一個,死一洞,這威懾力不是蓋的。


    士兵們也理解了為什麽“營救”二字一出口,全洞之人一個比一個猴急,他們是在保命啊,求生欲望直接拉滿。


    老者又繼續小聲道:“壯士,我等皆華夏子民,願隨壯士,同殺氐人,既贖自身,亦報大仇,請壯士稟明上官,救我等出去。”


    士兵如實說道:“兵力不足,恐事不濟,如之奈何?”


    老者急道:“洞門一開,眾人俱是將軍麾下之兵,豈能不敵五百氐人?”


    領頭卒長猶豫不決,他叮囑屬下繼續戒備,然後對老者道:“某去向將軍稟明情況,爾等不得擅自發聲,否則,必不救也!”


    老者一看有希望了,馬上拍著胸脯保證,回頭對著洞中之人道:“但有人敢喧嘩,扼殺勿疑!”


    洞中之人頓時嚇得噤若寒蟬,全洞鴉雀無聲。


    兒良親自率領第二組摸向中央營房,也遭遇到了新的狀況。


    營房外圍有兩名邊聊天邊轉圈的警衛,突然聽聞一聲輕響,每人眉心都多了一支小箭,緩慢栽倒的屍體尚未倒地,已經被一雙大手揪住,輕輕地拖到了角落。


    兒良命眾士兵藏好身形,自己透過窗戶縫隙向中間張望。


    屋中氐人約有十數人,一個個早已經狂歡盡興,東倒西歪,數名女子在身邊伺候,被氐人們肆意輕薄,不堪入目。


    為首一人正是氐人首領,左擁右抱兩個美女,喝得迷三倒四,完全找不著北。


    兒良欲擒獲一到兩名舌頭,押回去給公子審問。但屋內有十幾個人,還有為數不少來曆不明的女人,一時躊躇。


    與此同時,第三組則比較順利完成了任務。


    把守峽穀口的氐人營房,其主要目的是防止野人逃跑,因而此處兵力不過十餘人,且大部分人在熟睡之中。


    第三組摸掉崗哨之後,對熟睡中的氐人痛下殺手,沒留一個活口。因為此處是入山之路,是重要的退路之一,必定不會留下隱患。


    兩組士兵分別派人向兒良進行匯報:


    第三組報告,峽穀口氐人小隊已經全部消滅,退路無憂。


    第一組報告了洞中野人的請求,希望能夠將他們全部放出,並一同擊殺氐人,控製整個礦場。


    兒良聽聞,眉頭一聳,知道今天之事已不能善了。


    如果自己隻抓了舌頭、救走一半個人,必然導致氐人高度警惕,並大開殺戒。南鄭正是用人之際,這麽多的壯勞力全部成為白骨太可惜了。


    如果組織起二千多救生欲望滿滿的野人,對全場氐人來個一鍋端,既能解決問題,更能查明情況,也不會走漏風聲,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但是變偵察為進攻,整個戰鬥都要重新計劃。


    兒良略一思索,立即下達三道軍令:


    其一,原計劃中,潛伏在穀中負責接應的一百士兵全部入場,分作兩組,分別監控月牙形場地兩個牙尖的兩處營房,聽令而動。


    其二,原第二組,第三組,均留下少數幾人負責監控。其餘人等直奔岸邊,控製停泊在三艘氐人船隻,切斷氐人退路。


    其三,原第一組,尋找氐人的武器裝備庫所在,或者尋找其他武器,盡可能多地武裝礦洞中的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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