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旁觀者清,曹公子一下子就抓住了問題的要害,俱酒這是在偷換概念啊,小師弟你是墨家弟子,而韓國不是,你老舉韓國例子幹什麽?


    交代自己的問題!


    俱酒苦笑搖了搖頭,亡國公子何苦為難弱國公子?


    “曹師兄有亡國之傷,俱酒感同身受。想必曹公子守城,不用兵戈,用肉脯兮!”


    這話把曹公子諷刺得夠嗆,你們老曹國守城肯定不用兵器,都是給攻城的人發肉脯的嗎?要不你們怎麽就亡國了呢?


    曹公子訕訕地道:“小師弟,曹亡百有年矣,某不曾守城。”


    俱酒順稈而上:“曹師兄不曾守城,固不知守城非飲酒宴客,乃你死我活耳!”


    “俱酒弱國公子,流落在韓。昔日楚昭數取汾陘而攻陽翟,韓國滿朝上下,無人敢言兵者。之所以俱酒出,被逼無奈耳!借刀殺人耳!”


    曹公子:“嗯,借刀殺人?”


    確實,這個時代的他沒有聽過這個詞兒。


    俱酒進一步解釋道:“俱酒,晉國公子也;韓,昔晉卿而今諸侯也。韓欲殺俱酒,顧及天下悠悠之口,故韓命俱酒以五百人出戰楚國數萬之眾,此欲借楚之刀而殺晉公子也!”


    老子也是被逼無奈,是去當炮灰的!


    俱酒這一波解釋,頓時把自己置於弱勢地位,讓天然同情弱者的墨者們頓生共情,從情緒上又緩和了一下雙方的矛盾態勢,有的人還微微歎息了幾聲。


    然而曹公子卻不依不饒:“昔者高石子仕衛,衛君厚之而不用墨學,高石子去子,夫子讚之曰:‘倍(背)祿鄉(向)義,於高石子見之’。”


    “勝綽事齊項子牛,三侵魯地,子墨子使人請而退之。勝綽並非不知墨家‘非攻’之義,祿勝義也。”


    “小師弟既入墨學,當心向義,豈可貪戀高爵而害墨家之道?”


    俱酒在《墨子》中讀過這兩個故事,這是一正一反兩個例子,高石子“背祿向義”,而勝綽“祿用義也”。墨子將其收錄在自己的書中,以此來教諭墨家子弟,要拒絕高官厚祿的誘惑,堅定墨家的道義。


    俱酒看著曹公子,心裏一陣腹誹:老子穿越之前幹保安,估計這小子若是在後世就是個送外賣的,否則為什麽如此“底層相害”?送外賣的,你信不信老子給你一個過肩摔?


    俱酒反駁道:“此番楚執珪三君大舉攻伐韓,若非俱酒在韓,不知死傷幾萬人。豈言俱酒不行墨家之道哉?”


    曹公子譏諷道:“小師弟率數萬之師而行墨家之道,勉為其難矣!”


    俱酒算是見識了底層相害的厲害了,你一個亡國公子死死揪住老子一個弱國公子幹什麽?你特麽的心無大誌,老子可是有野心的!


    俱酒道:“俱酒帥師南下,絕汝水而退舟師,楚國舟師全身而退,活人過萬矣!若楚韓大戰,舟師之兵,安得無損乎?”


    “被俘之軍,未傷一命,活人兩萬餘。若無俱酒,斬首何止萬級?”


    “巧用虎符,智下三城,無一毫一發之傷。若韓軍硬攻,豈不死人哉?”


    “聞師尊在魯,俱酒立撤魯陽之圍;聞孟師兄在陽城,俱酒立止陽城之戰;聞葉公與墨家有舊,隻身送葉公歸楚。此三者,攻哉?非攻哉?”


    俱酒一連串的反問,讓曹公子無言以對,讓一眾墨者顧左右而言他。


    俱酒繼續反駁道:“然觀諸位墨者,魯陽公伐韓,相勸無功;韓圍魯陽城,卻助其守城?魯陽公一人而已,焉何強弱轉換如此之快?”


    這話不僅諷刺了在座的墨者,連後室的老墨子也感到耳根發紅。本來是想勸阻魯陽公的,沒想到後來反而成了為魯陽公守城的,墨家在韓楚之戰中的角色實在太尷尬了。


    俱酒繼續不依不饒:“俱酒解魯陽之圍,避墨三舍,而魯陽公卻趁機發難,攻擊撤退之師。”


    聽不懂?來,舉個栗子:“甲乙相鬥,墨者止之。甲退,而乙陰擊之。墨者何所居?”


    話裏話外充滿了譏諷,你們這些高唱“非攻”高調的家夥,把事情辦成這個鬼樣子,自己躲到哪裏去了?


    俱酒雖然沒有點名道姓,但索盧參與屈將子仍是感到十分難堪,將頭低到開襠褲裏去了!


    俱酒繼續開噴:“魯陽之圍既解,墨者竟慘遭棄?俱酒隻身入魯,楚軍箭戈相向,若非葉公出手,諸墨今生不識俱酒矣!”


    說起這事,墨家眾人更是羞憤難當。好心幫忙守魯陽城,結果一旦危機解除,就被人家棄如敝履,這事傳出去能把“墨守”的臉丟盡了。


    俱酒抓住大好形勢繼續鞏固優勢:“俱酒願學高石子師兄,背祿向義,此事易耳。俱酒既去,韓楚罷戰乎?不攻城乎?不殺人乎?”


    “俱酒在韓,可止戰而少殺,然諸墨責某背義;俱酒去韓,不知有幾萬頭顱落地,墨者視而不見,此墨家所謂之‘非攻’耶?”


    俱酒一通輸出,把墨家的假“非攻”麵目撕得粉碎。


    索性把“掩耳盜鈴”的故事也給他們講一講,你們這幫家夥就是典型的掩耳盜鈴。對“非攻”死搬硬套,典型的空想主義!


    俱酒道:“昔晉國範氏之亡也,百姓有得鍾者,欲負而走,則鍾大不可負;以椎毀之,鍾況然有聲,恐人聞之而奪己也。遽掩其耳。惡人聞之,可也;惡己自聞之,悖矣!豈非曹師兄哉!”


    敲鍾發出巨響,就掩住自己的耳朵?這是什麽操作?怕別人聽到,可以理解,怕自己聽到,這就太荒謬了!


    俱酒也不敢打擊麵太大,完全把矛頭對準了曹公子。老子做了這麽多“非攻”的事,你一條都沒有看見;卻死死咬住不該在統帥韓軍,難道老子不在,韓楚之間就不打了嗎?


    晉楚爭鬥這幾百年,幾百年前沒有老子,不照樣攻城殺人嗎?你曹國是怎麽沒的?你心裏沒點數嗎?你特麽的就是那個掩耳盜鈴的家夥啊!


    其實是在攻擊墨家的“非攻”,就是自欺欺人、非常非常不現實的東西。


    老墨子在後室神情複雜,他對這個少年的詭辯之術洞若觀火,若老墨子親自出麵,自然可以辯倒俱酒。但他已久不聞墨家之事,也不便出麵。


    但俱酒這樣攻擊自己辛苦創立的“非攻”思想,老墨子顯然是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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